風(fēng)雨欲來山滿樓
早間,燕宸醒來以后溫愉還在酣睡,他的一方手臂被她的頭壓得麻痹,不能動彈他也絲毫不在意。動作小心的抬起她的頭,他才把發(fā)麻的手臂給拿出來甩了甩。
更夫打過晨起的第一道鑼鼓,外頭還是黑色的,時辰還早,多年以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他一向起得早,現(xiàn)在他得趕去勤政殿,林文全說不定已經(jīng)在那兒候著。
大約是辰時一到,溫愉就醒了。睡了香甜的一覺,溫愉覺得格外神清氣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竹林小筑的床上。
她的腦子有點死機,自己為什么會躺在這里。糊涂的一拍頭,昨日好像是那尊佛過來救了她,還好心的背她回來,她小臉一紅,趕忙拉開被子低頭瞅去,衣裳完整那應(yīng)該沒有發(fā)生什么。
利索的自己洗漱過后,她抬步朝正殿走去,腦中想著不知昨日蕓香夏蘭有沒有回到長春宮里來,還是在天心醫(yī)館等了她一宿。
正殿前廳里,蕓香和夏蘭急得團團轉(zhuǎn),昨日她們在醫(yī)館里久等不到溫愉,以為小主已經(jīng)回宮里了,便也回宮到自己的房間歇下了,可是今日早間,碧荷去寢殿喚溫愉起床的時候,卻見里面空無一人,森森然將兩個丫頭從床上拉起來訓(xùn)話。
碧荷是三人當(dāng)中最沉穩(wěn)的,喜怒從不顯于臉上,今日卻滿臉怒氣,她真的氣壞了,這兩個丫頭怎么可以不顧主子安危,就自己先回到宮中歇下。
她森然說道,“我看你們是好日子過多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越活越回去了。小主待下人一向?qū)捄?,可這也不是你們不懂規(guī)矩的理由。你們自己看看,現(xiàn)在后宮六院的丫鬟奴才里,哪有像我們這般舒坦的,每日里好吃好喝,穿的也是江南織造的蜀錦,成日里不用擔(dān)驚受怕,便將你們養(yǎng)野了是嗎?”
“還不說說,昨日里小主是在哪里和你們分開的?”
蕓香和夏蘭雙膝跪在地上,羞愧極了,蕓香斗膽說,“昨日小主看雜技表演的時候說要自己要一個人逛逛,到時候在醫(yī)館門口匯合。我們兩人在醫(yī)館門口等了好久,也不見小主回來,以為小主已經(jīng)先回宮了。都是我們的錯,要是小主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辦呀!”
蕓香說著說著便嚶嚶哭了起來,她真的害怕小主出事,這些年來小主就像是她的姐姐一樣,時常關(guān)心著她,也從來不訓(xùn)斥打罵她。這么好的主子,上哪里找啊。
碧荷不耐煩極了,她吩咐二人,“別哭了一大早就蹙眉頭,現(xiàn)在我們趕緊先把整個長春宮都找一遍,看看小主有沒有可能在其他地方。”蕓香擦干眼淚和夏蘭一起起身,“蕓香你去東邊配殿,夏蘭你去西邊配殿,我去竹林小筑里面看看?!?p> “早上好啊丫頭們,大清早的就這么有活力,”溫愉大踏步的走上臺階,在老遠便看到夏蘭和蕓香兩丫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地上,她走到二人面前,“怎么還淚眼婆娑的呢,像個小孩似的。”她捏了把蕓香的肉臉,疑惑的看向碧荷,“這是怎么了,你生這么大的氣?”
蕓香激動的抱住溫愉,本來已經(jīng)止住的眼淚又奪眶而出,“小主你沒有事情真的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緊你,奴婢剛剛真的好害怕小主出了什么事?!?p> “你們已經(jīng)知道我昨天畫舫上的事情了?”溫愉愕然,這輿論傳播的速度也太快了點,這不會整個后宮都知道了吧,那看樣子她是要出回風(fēng)頭了。
碧荷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佯裝一副自己什么都明了的樣子,走過去將溫愉拉在凳子上坐好,像是審問犯人似的看向溫愉,“小主昨日在畫舫上胡鬧的事情,我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們會很擔(dān)心的。”
她痛心疾首的瞧向溫愉,那眼神活脫脫就是被負心漢欺負了的癡情女。
溫愉訕訕的咧開嘴笑了下,目光在蕓香和夏蘭臉上掠過,發(fā)現(xiàn)這二人也是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她無奈的攤手,“我以后做事情前一定三思而后行,不會在讓你們擔(dān)心了。”她起身大手一揚,“但是我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不然我也不會裝舞姬去得罪傅相了,還要陛下親自來救我。”
碧荷咬牙切齒,“那小主是因為什么原因才會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得罪當(dāng)朝宰相?!?p> 一旁呆立的夏蘭和蕓香的嘴巴張的能夠吞下個雞蛋,夏蘭捂住了嘴巴,真害怕下巴會嚇脫掉,她這主子是吞了狗膽嗎,竟然敢得罪宰相。
溫愉朝三人招手示意她們靠過來點,她像是做小偷似的東張西望見周圍沒有人,才低聲說道,“夏蘭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假山上睡覺的事情嗎?”夏蘭點點頭,“就是那天夏蘭睡過去了,而我卻被一陣聲音吵醒,只聽到耳邊傳來云貴妃和一男子在假山后邊偷情的聲音,”碧荷蕓香夏蘭驚駭?shù)奈孀×俗彀?,蕓香嚇得差點腳下一趔趄摔倒,幸好夏蘭扶的快。
蕓香驚訝極了,平日里溫柔嫻淑的云貴妃,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真真人不可貌相,我一直以為云貴妃對皇上情深似海,沒想到也會做出這種茍且之事。”夏蘭感慨道。
“噓,小點聲?!睖赜溆终f了,“更加驚悚的事情還在后頭,你們知道那個奸夫是誰嗎?”她自問自答的說,“是京中鹽鐵轉(zhuǎn)運使夜修夜大人,那人的皮相也是極為不錯的,高大魁梧的身姿,略帶著胡人特質(zhì)的深邃的臉龐,而且那雙眼睛一看就是有故事的?!?p> “咳咳,”碧荷斜眼看著溫愉,“小主和該注意點言行,您畢竟是陛下的妃子,不該這么談?wù)撘粋€外男?!?p> 碧荷沉聲對蕓香夏蘭道,“這件事情你們要爛在肚子里,死也不能說出去明白嗎?”
蕓香和夏蘭點頭如搖蒜。
想來她們也沒有這個膽子,碧荷收了心放在小主身上。這些日子小主的性子變得越發(fā)野了,不像是那個當(dāng)初唯唯諾諾的溫三姑娘了,她陪著她一路長大,從牙牙學(xué)語,蹣跚學(xué)步的稚童到如今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的少女,她知小主以前活的艱難,現(xiàn)如今能這般開朗活潑,她雖然開心卻也充滿隱憂。
深宮不比外面,那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小主這般莽撞的性子,她怕她會吃苦頭,她怕她不能好好保護自己。
碧荷來到溫愉身后,剛剛她都沒有關(guān)注到小主的頭發(fā)竟然少了一大截,現(xiàn)在只到肩膀這里,她像是個姐姐般無微不至的替她理了下凌亂的發(fā)髻,語重心長的和溫愉講道“小主長大了,一晃眼都變成大姑娘了。碧荷有些話不得不說,小主云貴妃的事情一定要爛在肚子里,她貴為貴妃,不是我們可以招惹的人。若是貴妃知道了我們知道她的秘密,那我們肯定會被滅口的?!?p> “現(xiàn)在貴妃娘娘懷有龍?zhí)?,且不說這是不是陛下的,在事情沒有揭發(fā)之前,她都是執(zhí)掌鳳印,協(xié)理后宮的娘娘,將來更有可能母儀天下,陛下曾經(jīng)有過口諭,若是貴妃誕下皇子,就封她為后。所以此事我們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打草驚蛇?!?p> 溫愉拍了拍碧荷的手,柔聲細語的說道,“你放心此事我決不會再亂來,就當(dāng)作我們的一張底牌,到關(guān)鍵的時候再拿出來用。昨日皇上那般高調(diào)的帶走我,想來各位大人一定會徹查我的身份,后宮沒要多久就會知道皇帝攜我逛花燈會的事情,只怕我們往后要不得安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