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非要說的話,從聲音上聽去,這次的腳步聲并沒有什么不同,甚至比起白晝的還要更加輕緩。
但就是這有些雜亂的腳步聲,令張啟天和白晝的身體在一瞬間僵直。
那是一種壓迫感,一種面臨更高位格的存在,不自覺地想要匍匐的感覺。
“……半神?!卑讜兩袂槟?,向身邊的張啟天低聲說道:“待會遇到危險,馬上用傳送符?!?p> “好。”張啟天只是感覺到身體十分僵硬,那種恐懼感他在剛剛下樓梯時就體會到過,此時再來一遍,反而沒有那么緊張。
再加上或許是階級太低的原因,他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半神的強度。
在那種無形的壓迫感隨著腳步聲傳來的瞬間,張啟天的背部便浮現(xiàn)出一個晶瑩的綠色光團,它散發(fā)著淡淡的熒光,注入張啟天的體內(nèi),令張啟天并沒有完全感受到對方的壓力。
當(dāng)那種壓迫感的主人緩步從黑暗中走出的瞬間,白晝雙眸收縮。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李淺。
此時的他全身爬滿黑斑,那些斑點幽深,有著仿佛要吸收一切事物一般的深邃,只是將視線投去,就會令人感到混亂。
這些斑點貪婪的侵蝕著李淺的身體,不斷擴大自己的領(lǐng)土,而李淺也在這些黑斑的侵蝕下變得虛弱,他的皮膚蒼白,不再有血色,每向前一步,他的身體都在微微搖晃,就好像一張毫無依靠的白紙,隨風(fēng)不斷漂浮著。
可與此同時,他卻有著一種難以掩藏的威勢。
那塊金屬立方被李淺緊緊地捏在手中,他抬頭看著白晝,那張蒼白的臉上緩緩擠出一個笑容。
“就讓你我今日一起死在這里吧……白晝?!崩顪\動作緩慢,他將抓著金屬立方的手向前伸,接著語氣虛弱地說道:“行夜……‘魔態(tài)’?!?p> 霎時間,暗紫色的紋路爬滿金屬立方,沉重的威壓瞬間爆發(fā),濃郁的源望見證瘋狂涌入李淺體內(nèi),幾個呼吸間,他的皮膚再次有了血色,笑容卻更加難看。
“魔態(tài),解放?!?p> 隨著李淺逐漸飽滿的聲音吐出,濃郁的魔氣在他的身周縈繞,他的皮膚逐漸變作深藍,蓋過了身上的黑斑。
暴虐、混沌的氣息在李淺體內(nèi)瘋狂肆虐,一根根尖銳的白色尖刺從他的身體中長出,他的身體不斷膨脹,如同野獸般的濃密毛發(fā)布滿全身,他的頭開始變得扭曲,嘴部前伸,變作尖喙,銳利高昂的叫聲從那如同鳥嘴一般的巨大長喙中發(fā)出。
幾個呼吸間,他的雙臂展開,羽毛爬滿手臂,并迅速向下生長,變作一對寬大的翅膀。
他的雙眼變得犀利,面部已經(jīng)難以找到人的特點,修長的喙微微張開,卻依舊能夠發(fā)出人聲:
“重域捉靈體!”
“跑!”白晝絲毫不在意對方的動作,他迅速從口袋中摸出傳送符,對著張啟天大喊,
話音剛落,他便將手中的符咒捏碎。
銀光瞬間在他身上閃過,白晝的身體立刻變得虛幻,消失在房間內(nèi)。
而李淺則是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嘯叫聲,翅膀盡頭的爪子在空中迅猛一揮。
強大的力道掀起陣陣狂風(fēng),令張啟天倒飛出去,重重地倒在尸山之中。
與此同時,伴隨著一聲幕布被撕裂的脆響,李淺身旁的空間被撕開一道裂縫,幽邃神秘的空間閃爍著星星光芒。
尖銳的利爪伸入其中,似是抓住了什么,接著,李淺全身用力,強大的氣壓爆發(fā),席卷在整個房間之中,他就仿佛臺風(fēng)的風(fēng)眼一般,吸引著一切事物來到他的身邊,圍繞著他旋轉(zhuǎn)。
在他身周環(huán)繞的颶風(fēng)伴隨著陣陣魔氣,他們注入那道裂縫之中,旋即,一聲慘叫從中響起,李淺伸入裂縫的手向外一拋。
空間崩裂,原先身形消失的白晝似是撞破了什么無形的障壁,沉重地砸到地上,他在地上翻滾幾圈后,倒入尸山之中,鮮血從嘴角緩慢溢出。
見狀,張啟天放下手中的傳送符,惡狠狠地看著李淺。
“他能干擾傳送……”白晝有些晃蕩地站起身,他一口吐掉嘴里的污血,眼神冷酷,一抹明亮的湛藍在眼中亮起,說道:“他應(yīng)該撐不了多久?!?p> 說著,他將視線投向那個落在地上的金屬立方,先前與李淺戰(zhàn)斗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xiàn)。
“我來牽制住這個鳥人,啟天你嘗試去毀掉地上那個方塊?!卑讜冋驹趶垎⑻焐磉叄吐曊f道。
上一次戰(zhàn)斗時,李淺在使用了這塊魔方之后,自稱獲得了魔道六階的“賭約”能力,那么據(jù)此以及白晝自己剛剛感受到的那股半神威壓來看,這次對方獲得的,應(yīng)該是魔道七階的能力。
他不相信這種破格的能力使用起來會沒有限制,也不相信隨便釋放一個形態(tài)就能把他之前留下的法術(shù)給無效掉。
先前他使用的那個法術(shù)中,法術(shù)本身并沒有什么威力,真正重要的是那些他存放在手鐲中的材料。
這些材料都是源自混沌之門,準(zhǔn)確的說,是混沌之門險些被打開,其所外泄的力量被那些材料吸收,得到了近似于混沌之門的特性。
換言之,那個法術(shù)將這些材料上屬于混沌之門的力量轉(zhuǎn)接到了李淺身上,也因此,李淺的身體會一點點被所謂的“混沌”吞噬,直至死亡。
這種“混沌”連八階的觀靈師都不能避免,雖然白晝施加在對方身上的是減弱了大半的“混沌”,但也不是一個臨時的半神能夠抵擋的。
但問題是,哪怕只是一個臨時的半神,空有半神的威壓,白晝也很難保證自己能夠撐到對方身上的“混沌”爆發(fā)。
他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這些材料了,無法再次給對方施加“混沌”。
“該玩命了?!卑讜兛嘈σ宦?,雙腿發(fā)力,迅速前沖。
頌?zāi)盥暡婚g斷地響起,一個又一個法陣在白晝身周環(huán)繞,各式各樣的法術(shù)從中傾瀉而出。
五光十色的攻擊落在李淺滿是毛發(fā)的皮膚上,卻僅僅留下一絲燒焦的痕跡,白晝的動作飛快,轉(zhuǎn)眼間,又是一批攻擊從法陣中飛出。
此時的李淺身軀十分龐大,想要命中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
接連不斷的攻擊一次次打在李淺的身上,卻幾乎沒有什么效果。
被這般連撓癢都算不上的攻擊反復(fù)干擾,李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明顯的煩躁,尖銳的叫聲自他的喉嚨之中迸發(fā),尖銳的雙翼拍打著攻向白晝。
注意力完全被白晝吸引的李淺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渾身閃爍金光的張啟天已經(jīng)提著長劍來到那塊金屬立方前!
手中長劍用力刺下,耀眼奪目的金光閃耀,長劍瞬間深入那塊立方。
暗紫色的光芒閃動,金屬立方驟然破碎,李淺的身體頓時停頓。
“成了?”白晝欣喜笑道,他連忙退后幾步,繼續(xù)頌?zāi)钪湮摹?p> 一個呼吸后,李淺再次恢復(fù)行動,那雙尖銳的眼睛怒視張啟天,他揮動翅膀,颶風(fēng)瞬間將張啟天擊飛,接著,他尖叫著繼續(xù)朝白晝發(fā)動攻擊。
雙眸發(fā)亮的白晝連忙避開,他心底疑惑著對方為何不使用其他能力,口中咒文毫不停息地頌?zāi)钪?,一道道攻擊繼續(xù)飛襲而去。
在白晝的視野之中,此時的李淺與方才的李淺有著明顯的變化。
方才,他在李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混沌”的氣息,而在張啟天毀掉那塊立方體,李淺身體停頓的一剎,他清楚地看見了那代表“混沌”的黑氣從李淺的體內(nèi)緩緩升起,并在不斷擴大!
李淺也十分清楚自己身體的變化,他揮動翅膀,完完全全地吃下白晝的攻擊。
隨著各色法術(shù)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李淺似是發(fā)出一聲輕笑,隨后,那濃密的黑氣從李淺受到攻擊的地方緩慢飄出。
代表“混沌”的氣息逐漸有了形體,令李淺的身體飛快出現(xiàn)裂痕,一時間,李淺就好像是一件脆弱的玻璃制品一般,裂痕一道又一道地升起,碎屑一點點落下。
見到李淺的身上開始彌散出“混沌”的氣息,白晝心下一喜,同時退后兩步,身周的法陣中再次飛出各色法術(shù)。
李淺對著這些攻擊張開雙臂,主動吃下這些攻擊后,高大身體上的裂痕彌補全身,黑氣瘋狂外泄。
下一刻,這具高大的身體崩壞,濃密的黑氣四下飛散,又很快融入李淺的身體。
恢復(fù)人形的李淺跪坐在地面上,黑色的斑點已經(jīng)覆蓋了他的全身,令他的肌膚完全變作黑色,深邃的黑。
他的身體癱軟,詭異的笑聲愈來愈響,回蕩在整個房間之中。
注視著李淺的張啟天眉頭皺起,心底泛起一股濃烈的排斥感。
這種感覺甚至比他面對半神時的感受要更加明顯,在面前這個完全漆黑的男子身上,張啟天感受到的是那種非此即彼的排斥感,仿佛對方每多存在一秒,自己離消亡就更近一步。
而有著特殊視覺的白晝也明確感受到了對方的身體此時已經(jīng)被“混沌”完全占據(jù)。
和死亡沒什么兩樣。
“呵,白晝,我猜你是不是覺得我馬上就要死了?”李淺緩慢抬頭,干潔的眼白在全身的漆黑中是那么顯眼。
聽到李淺的話,白晝微微皺眉,后退兩步。
他害怕李淺抱著同歸于盡的心態(tài)來攻擊自己,那樣的話,他自己也有被這份“混沌”感染的可能。
“你怕自己也被污染,對嗎?”李淺笑了笑,在全身漆黑的情況下,白晝根本無法判斷對方的表情,只能從笑聲中聽出一絲輕蔑。
而接下來,對方的手腕翻動,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條項鏈。
項鏈所串起的,是一顆漆黑的棱體寶石。
“?”白晝見到?jīng)]有見過的事物,表情出現(xiàn)了明顯的呆滯。
“呵,不認識吧,它叫‘噩夢’,能夠吸收負面情緒,完成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崩顪\笑道。
聽到李淺的話,白晝本能地感受到不對勁,他一邊示意張啟天不要輕舉妄動,一邊低聲頌?zāi)钪湮?,?zhǔn)備用法術(shù)將這條項鏈轟走。
“來不及了?!崩顪\“呵呵”笑著,似乎看破了白晝的行動,他的聲音虛弱,語氣卻十分張揚:“你給我施加這個詛咒,讓我連接到了好像是世界之外的地方,那里有著無窮無盡的混沌與惡意,呵,這可是‘噩夢’最好的食糧……現(xiàn)在,瞧我這樣子,黑壓壓一片,這都是拜你所賜。”
說著,李淺搖晃起手中的項鏈,露出潔白的牙齒。
“多虧了你,現(xiàn)在,我和那片混沌已經(jīng)連為一體?!崩顪\的聲音詭異,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哭。
隨后,一股純粹的惡意在李淺體內(nèi)釋放而出,如同洶涌的潮水一般狂暴,令白晝和張啟天感到心神動搖,只是感受,就好像要崩潰一般。
并且如此龐大的惡意還在不斷向外涌出,仿佛要讓人完全窒息于此。
而這般令人喘不過氣的惡意,此刻卻被李淺手中的那個搖晃的項鏈完全吸收。
李淺所釋放出的全部惡意都被這條項鏈吸收,它在李淺手中搖晃著,似乎還想要更多。
立刻便意識到危險的白晝迅速出手,法陣在他身邊飛快成型,一道迅猛的疾風(fēng)從中席卷而出,試圖卷走那串項鏈。
霎時間,那股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惡意再次爆發(fā),其中夾雜著一抹先前所未有的悲涼。
從李淺體內(nèi)爆發(fā)的劇烈情緒瞬間令那道疾風(fēng)消散,緊接著,那串項鏈開始快速搖晃,瘋狂地吸收著李淺所釋放的情感。
待到項鏈完全吸收之后,李淺緩慢起身,將項鏈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絲又一絲細密但濃郁的負面情緒被李淺注入項鏈,白晝和張啟天心里著急,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也曾想過直接跑出去,但李淺卻搶先站在樓梯邊上,阻止二人外出。
不久,李淺脖子上的項鏈發(fā)出幽暗的光芒,他露出笑容,說道:“準(zhǔn)備好迎接‘噩夢’了嗎?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