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暴風(fēng)雨(一)
天晴并不知道自己已莫名其妙成為了一場陰謀的“知情人”,滿腦子念頭想的只有脫身。
為了這一刻,她準(zhǔn)備多時。
進(jìn)入大寧城的當(dāng)天傍晚,她就偷偷找了匹模樣和如龍相似的青驄馬,把真的如龍帶出了驛館,寄在靠近北門的邊安酒肆。留下銅錢囑咐店伴給足草料水養(yǎng)照料兩天,就為了今日能和它會合出城。
本來經(jīng)過府衙門口那么一場大鬧,寧王肯定要下令封城,嚴(yán)查出入;可她也算因禍得福,趁亂從唐王身邊的宦官身上順到了一塊侍官腰牌,此時北城門外應(yīng)該還有剛剛演習(xí)的兵士要進(jìn)城,想混混出去應(yīng)該不困難。
只是得盡快,看這天氣,遲則生變。
剛剛一路兵荒馬亂,她又用腳來回,已經(jīng)浪費太多時間了。
在酒肆旁的小巷里麻利換上了兀蘭給的女裝,天晴正要出去,卻驚見穆華伊邊跟許辰說著話邊趨近這里,身后還綽綽跟著不少人,慌忙往墻內(nèi)一躲。
“怎么看穆華伊那家伙篤篤定定的,他沒被留下問話嗎?難道這么快就找到唐王了?”
天晴側(cè)耳偷聽他們言談,說的都是關(guān)于搜尋白蓮教余孽的事,看來唐王真的已經(jīng)安全了。還好,找白蓮教那也和她沒關(guān)。等他們?nèi)笋R過去,她便整了整衣裙,大步邁了出來。
剛過巷口,一沒留神,卻直挺挺撞上了什么人,把她額角都敲痛了。正想開口罵兩聲怎么不看路,待認(rèn)清來人是誰,天晴頓時傻了眼。
阿赤烈!!
怎么會是他?他沒跟穆華伊在一起嗎?!慘了!她除了摘掉亂蓬蓬的假眉毛,臉跟之前毫無變化,被發(fā)現(xiàn)騙了他這么久,他肯定要爆了!可惜現(xiàn)在功力普普通通,不然就算打起來,這小子也未必是她對手!可,他干嘛看半天不言語?沒認(rèn)出來么?不會啊!那眼神就不會這么直勾勾的了。認(rèn)出來了?那干嘛還不動作?
要打要罵,你倒是給句話?。?p> 天晴腦袋轉(zhuǎn)如飛輪,緊張得臉都熱了起來。她當(dāng)然不知道,呆若木雞的阿赤烈現(xiàn)在的心聲是……
這姑娘,好可愛好可愛!我剛剛撞到了她,一般的漢家女子,肯定羞羞答答逃開了。可她為什么,既不逃又不躲,不發(fā)一言,就這樣定定地看著我?還有……她的眼睛,怎會這么晶亮?就是草原晚上的星河也比不上!還有……她的臉,真像一只剛熟的小桃子!水靈靈、甜蜜蜜的……可為什么,會這么熟悉呢???!一定是我在夢中見過的她!她一定就是我夢中的那個姑娘!
兩人就這么各懷鬼胎地僵持了一會兒。天晴猜測:或是他還不能確定,所以才這么左看右看,想辨出個明白來?好!為今之計也只有先擾亂視聽,趁他糊里糊涂的時候一口氣逃了!略清了清嗓子,用比平時尖細(xì)十倍的聲音問他:“這位公子,能否讓一讓呢?”
哎呀!連聲音都這么亮這么脆,真比那百靈鳥唱歌還好聽!阿赤烈瞬時更是迷戀,只想聽她再說幾句輕言軟語,站在那兒光是一臉傻笑,一動不動。
這到底是在搞什么?你好歹說句話我才好接??!天晴簡直要崩潰了,恨不得手起掌落把他劈開。恰恰此時……
“阿望?”穆華伊的聲音響了起來,天晴和阿赤烈定格的畫面如同被他的話生生撕開。兩個人都慌張地望向他。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呢?”原來穆華伊和許辰商定分頭行事,許辰去城西找那個“佟八”的線索,他則同阿赤烈與另外幾個將官會和,在奸細(xì)最容易出逃的城北再帶人仔細(xì)搜尋一遍,就這樣返了回來。哪料撞見了這樣場面,目光狐疑地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
“不是……你,你剛才喊阿望,阿望在哪呢?”阿赤烈有些木然地問他,表情如同睡夢惺忪初醒。
“不就在你面前站著嗎!”穆華伊不知他問從何起,語調(diào)里滿是不可思議。
阿赤烈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看著眼前的天晴。
天晴心下一慌:糟了!就算剛才他沒發(fā)現(xiàn),這下也一定瞞不下去了!
怎料他說……
“呵呵,這怎么會是阿望?這姑娘我才剛剛遇見,還來不及問她的名字呢!對了,我是要找阿望來著,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言畢,天晴和穆華伊都呆在了當(dāng)場,兩人心情迥然不同,但心中所喊簡直異口同聲。
不——是——吧——?!
穆華伊簡直要被他的眼力氣到昏過去:“你瞎了???這人不分明就是阿望嗎?”又瞥目看一眼天晴,哼了一聲?!肮晃以鐩]猜錯,你就是個女的!”
“大膽!”天晴眼看大事不好,無論如何也要掙扎一番,“什么望不望的?本姑娘之前從未見過你們,你們一群蒙古韃子,這么氣勢洶洶跑了過來,擋住本姑娘去路,還想冒充舊識,安的是何居心?是要假借搜捕白蓮妖人,非禮良家婦女嗎?”
穆華伊一點不上當(dāng),冷笑看著天晴:“哦?良家婦女?那請教姑娘芳名,家又住在這大寧城內(nèi)何處呢?”
“這你不配知道!”天晴說著一甩衣袖,扭頭欲走。
穆華伊哪肯就這樣放她,大喝一聲“慢著!”,跳下馬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姑娘是走不了的!”
天晴統(tǒng)共只來過大寧三次,上兩次還是小的時候,也沒怎么逛過,如何知道這城里有些什么人家?被穆華伊纏得無法,只能邊瞎編邊嚷嚷:“你個蒙古韃子,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寧王府的侍女動粗!”
“寧王府侍女?敢問姑娘侍候的是哪位娘娘呢?”穆華伊的手被她掙脫,目光仍死死揪著她,一如盯住了獵物的豹子。
“當(dāng)然是寧王妃娘娘了!知道害怕就趕緊滾~不然我非讓娘娘跟王爺告狀,到時管你什么三衛(wèi)八衛(wèi)的,都沒好果子吃!”
“呵呵!這可真是奇了,寧王殿下至今只有婚約,寧王妃尚未進(jìn)門,不知姑娘要去跟誰告狀?”
什么?!他也還沒結(jié)婚嗎?!當(dāng)初唐王和寧王調(diào)侃時,說得輕、離得遠(yuǎn),天晴壓根沒聽到,此刻被穆華伊一句套進(jìn),登時無言以答,冷汗直下。
一旁的阿赤烈見狀,也明白她連番撒謊,必是阿望無誤了!看她的眼神跟著急轉(zhuǎn)直變,腦海中滾動似地播放之前兩人相處的畫面。就這么好巧不巧,猝然想起之前那次在河邊的“坦誠相對”來,一時又羞又惱,眼含兇光,滿臉通紅對她吼道:“好啊你!枉我還把你當(dāng)作朋友,你卻騙得我好苦!”上前一步就要抓她。
恰時,長空忽而劃過一道閃電,沒過半晌就是一聲驚天大雷。旁邊的牛馬集市內(nèi),一些尚來不及被趕進(jìn)棚的牲畜嚇得紛紛嘶叫,要不是有繩子拉著圈欄圍著,都要蹬蹄跑跳起來。
別說它們,頭頂突然間烏云密布,電光閃閃,眼看著就要下大雨,正在城中行走的眾人也驚慌不已。穆華伊喊著:“這雨勢頭肯定不小。別磨蹭,快帶她走了!”
阿赤烈應(yīng)了一聲,正想上來把天晴拽住,黃豆大的雨點就這么噼里啪啦落了下來。路上的人或奔或避,一時間大亂。本來臨走前還想再多看一眼未來夫君結(jié)果為躲避白蓮教亂流逃到附近的張恩靈和櫻桃也在人群中跑了起來。張恩靈沒有帶傘,生怕自己的裝扮被打濕,露出女兒身份,只想快些尋個躲雨的地方,就這么慌慌張張來到了天晴身邊。
就是現(xiàn)在!
天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經(jīng)過的張恩靈推到阿赤烈身上。張恩靈失聲驚叫,阿赤烈也給嚇得往旁邊一躲。天晴趁機吹響一聲長哨,等候已久的如龍突然奮起揚蹄,掙脫了韁繩直奔她而來,一眾人流均被沖散……天晴看準(zhǔn)時機,一攀就跳上了疾馳的馬背,飛快往城門沖去。
阿赤烈和穆華伊都驚得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立刻上馬追趕。此刻城門崗衛(wèi)見大雨黑天蔽日,不比平常,正想先暫停盤查,休閉進(jìn)出,天晴卻騎著如龍跟火箭一樣從雨幕中沖了過來。值守衛(wèi)兵都來不及看清,一人一馬就跳過攔柵直奔城外而去。不多時,阿赤烈一行又策馬追了過來。
數(shù)息之間,穆華伊已經(jīng)想了個通透,阿赤烈原本就很喜歡阿望,就是個閹人也非要留在身邊,現(xiàn)在知道她是個女的,吉雅哪還能有什么指望?跟在阿赤烈身后,邊追邊勸:“阿赤烈,就這么算了吧!反正兀蘭貝根孩子也生完了,身體又沒見大恙,以后多數(shù)用不著阿望了。我看她不像什么間諜奸細(xì),你又沒給騙去什么(也就一把刀?),別費那么大勁為難她了!”
阿赤烈豈是為了為難她?剛知道她是阿望時,確實氣她誆騙,但眼見她要逃,又想到兩人相處的點滴,心中只剩了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能讓她走!他剛才大發(fā)脾氣,她肯定以為他是想重重罰她,要就這么跑了,天大地大,以后還怎么肯與他相見?如今別說區(qū)區(qū)下雨,就是下刀子下錘子,他都一定要把她帶回去再說!
“不行!你回吧,我自己去追她!”說著又忽突了幾鞭子,胯下坐騎嘶鳴一聲,跑得更急了。
看他這副樣子,穆華伊更加放心不下,見天晴已遠(yuǎn)遠(yuǎn)出了城門,忙對守衛(wèi)軍喊道:“去的是白蓮教妖人,我三衛(wèi)騎兵奉命追截,快快放行!”
走到眼前,守衛(wèi)軍看清果然是二衛(wèi)兩位少主子領(lǐng)著人,穆華伊又是進(jìn)門就塞過好處的老交情,聽到“白蓮教”三個字,話不多半句就忙撤了門柵,放他們出城。但這么一來二去,跟天晴的距離已然差得更遠(yuǎn)了。
看見她一襲葉綠衣衫在那兒熒熒飄搖,阿赤烈只恨不能長出翅膀火速飛過去。
天晴本以為出了城門總該安全了,怎知一回頭還見阿赤烈?guī)б魂犎司o追不舍,只得棄道平原,改走山路,想著能把他甩掉就好??蓻]想到這風(fēng)大雨大,居然還能聽到阿赤烈在那邊追邊喊:“阿望!阿望!你停下!快停下來!”真**的鍥而不舍!
“轟嚕嚕——”低沉而怪異的聲響自山谷間隆隆傳來,穆華伊警覺地放慢了馬速,邊看邊聽。
糟了!
“是山洪!山洪!阿赤烈!別追了!走了!走了??!”他連聲急叫。
“那阿望也危險!我要把她叫回來!”
穆華伊萬萬沒想到,自己報警讓撤,那位兄弟卻追得更兇了。
“嘩啦啦啦……”說話間,一道山洪果然野馬般奔騰而下,裹著碎石斷木,噼里啪啦一瀉傾滾,堪堪將天晴和追索隊“分隔兩岸”。
“還追嗎?!”好在穆華伊呼叫得早,眾人及時剎住,總算沒給砸傷。
“駕——”阿赤烈二話沒有,眼看洪水崩瀉暫止,策馬便越過了剛剛形成的小溪石堆,繼續(xù)向前。
穆華伊感覺自己要瘋了!
徐天晴也感覺自己要瘋了!
這阿赤烈是怎么回事?當(dāng)真想要和她同歸于盡嗎?!
顧不上被雨淋得睜不開眼,天晴在如龍耳邊低語幾句,它便乖乖止了奔蹄。天晴一翻下馬,將外面的罩衫迅速脫下,掛在簡陋的鞍韉上,再輕拍一下馬脖子,如龍又立刻起步,狂馳向前……天晴則在一片黑風(fēng)亂雨中與它分頭而行,自己順東邊的山林小道逃走。
這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不過瞬息時間。遠(yuǎn)在身后的阿赤烈他們亂石橫木所阻,恰好錯過這一幕,還繼續(xù)追著馬如龍。
眼看和她的距離漸漸拉近,阿赤烈頓覺有了希望,奔馳愈急。誰知跑出快半舍距離,又是一陣洪流劈頭蓋臉砸下。
“阿望!阿望啊!”阿赤烈擔(dān)心著天晴的安危,雨幕中又看不清究竟,只能邊閃避邊連聲吼叫。如龍卻忽然仰天長嘶一聲,掉頭返奔了回來。風(fēng)馳電掣間,阿赤烈已看清馬鞍上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怎么回事?阿望人呢!
阿赤烈只得順著那排已被雨水洪水?dāng)嚨媚:y辨的蹄印泥坑搜尋,想弄清阿望到底是在哪下的馬,誰料,最后印子竟在一處坑坑洼洼的斷崖邊戛然就止!而周遭任何其他足跡都看不見……
阿赤烈不敢相信,探頭往崖下一看,深淵萬丈不知其涯。一道電光閃過,掛在崖下峭壁枯枝上的,正是天晴的那件綠衫!
“不可能!”他睜圓了眼睛,全不顧雨水拍打得瞳珠發(fā)痛。
“阿望——阿望——”阿赤烈撕心裂肺地朝下大喊,眼見整個人也快要跟著跌落,身后的穆華伊馬上把他向后拉住。他卻全不理會,淚流滿面,痛苦得直捶胸口:“阿望!怎么會!怎么會!我把你害死了!阿望——”
穆華伊聽得不忍心,卻又毫無辦法,見他激動難以自抑,叫了幾聲“還有山洪,我們快走??!”阿赤烈都不理睬,狀若癲狂,只好一刀背把他敲昏,由眾人吭哧吭哧抬上馬去,先帶回城里了。
就當(dāng)阿赤烈為天晴之“死”痛不欲生的時候,死者本人正在努力自尋出路??蓱z她一沒坐騎而沒地圖,又碰上這么大雨,鳥獸都紛紛躲避,連能問路的對象都沒有,只能兩眼一抹黑,先走了再說。
“好在這下總算能甩掉阿赤烈了,只要等雨停了,總有辦法的!”天晴尋思著,“但就這雨的聲勢,再過一會兒,不被山洪沖跑,淋都要被淋死了,還是得先找個山洞躲一躲?!?p> 正想著,看見不遠(yuǎn)處黑黝黝一團,像是個洞穴的模樣??上в陝萏珴?,實在辨不真切,天晴只好再往前走走。
這一走可不由她!那洞穴忽然變大,仿佛具有吸力一般,不容分說把她拽了過去。她嚇得驚聲尖叫,轉(zhuǎn)身想逃,整個人卻直直鋪在了泥地上。也顧不得砂石粗糲,天晴兩手死死扒住地面,流血不放,拼命想對抗那股引力。
然而終歸只是徒勞,神秘的洞穴就像一只無形的巨掌,依然輕輕松松將她連根拔起,拉了進(jìn)去。
天晴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仿佛墜入深谷,但不知為何,身體卻是輕飄飄蕩在空中。
她以為自己能夠努力站直,可別說東西南北,連上下左右都顛倒難分……四周似乎是一片漆黑,又零星閃耀著點點光斑,紙片般的畫面如影戲一樣明滅,好像偶有聲響,又好像一片寂然。天晴張開嘴喊話,聲音卻也如同被吸走了,什么回響都沒有……
就這樣飄了不知多久,周遭的無邊黑暗突然卷成形如管狀的通道,卻無處攀手,天晴就順著它一直一直飛快滑下……她猜想自己定是不小心跌進(jìn)十八層地獄了,像瘋子一樣大叫,不敢閉目,直至通道的尾端出現(xiàn)了一片白光,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她終于被晃得睜不開眼,只覺得整個人重重摔在了那片光里……
“哎喲喂呀!”天晴感到整個人像塊濕布一樣被丟在堅硬的地面上,一時疼得動也動不了。那片白光漸漸散去,她終于可以睜開眼,周遭的景致也隨之清晰了起來。
原來地獄是這個樣子嗎?看著就是一個有點特別的房間,還放著許多奇形怪狀的擺設(shè)……但似乎,沒想象中那么恐怖?咦?這個穿白衣服的,難道是閻王的小鬼?還有他臉上戴的是什么?既不像是面具,又不像是護(hù)盔,這莫非是陰曹地府最近流行的裝束嗎?
她身體雖然還僵在那里,腦筋卻像上了發(fā)條一樣飛轉(zhuǎn)??蓪γ婺莻€白衣小鬼跑得比她的思緒還要快,上前一把將她拖過來。她嚇得哇哇大叫,那小鬼卻一點不管,又把她按倒在地,自己居然還直挺挺地趴到了她的背上!
天晴以為他要施展什么地獄刑罰,驚嚇得都忘了哭??绍|干四肢又不聽使喚,只能任由他擺布。
不多一會兒,旁邊流火一樣紛紛竄過什么東西,伴隨噼里啪啦的響聲,動靜比除夕夜放的鞭炮還大。盡管如此,這些好像都和她沒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除了感受到白衣小鬼體重的壓力,天晴既不覺得燙,也不覺得疼。
又不知過了多久,熱鬧紛繁的聲音和閃光都停了下來,那個白衣小鬼等了一會兒,也脫力一般從她的背上滑落,癱坐在她身旁的地上,摘下了臉上的怪面具,愣愣看著剛才她跌落的地方發(fā)呆。
天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散落著七零八落的金屬碎片,有些冒著剛剛冷卻下來的煙氣,還有一些她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材料,看質(zhì)地好像瓷器一樣光滑,但色澤什么又對不上。再往上看,一根直徑大概一巴掌那么粗的管子從房間的頂上垂下來……下端也都已經(jīng)裂開了,分辨不清楚之前有沒有接著其他物體,整個四周三面墻壁全是一片斑斑焦焦的痕跡……
至此,天晴大致可以確認(rèn),應(yīng)該她剛剛掉落的地方,有什么東西爆炸了……而那個小鬼,可能是怕她被波及,才把她拖到一邊,找到有遮蔽物的地方抵擋沖擊波。趴在她的身上,應(yīng)當(dāng)也是為了保護(hù)她,所以才特地蓋住了她的頭……這么說來,那個小鬼還真挺好心的……
但就算這樣,她也沒法弄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為什么會從山上到了這里,以及方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餒Giu咩名噶?”
那個小鬼似乎說了句話。
還盯著眼前廢墟發(fā)呆的天晴循聲望過來。
小鬼是個青年的模樣,寸長的短發(fā),面容略白而清秀,胡子刮得干干凈凈,襯顯出他柔和卻不失英氣的臉部線條。見天晴看著他,卻像啞巴一樣一字不說,他似乎也不驚訝,又問了一句。
“你尊姓大名?。俊?p> 他的口音生硬奇怪,天晴居然也聽懂了,只是心中依然云里霧里,回答得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徐……徐天晴……”
“天晴?你好啊,我叫葉士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