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一百十二章 Ready to go(準(zhǔn)備出發(fā))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7425 2020-10-21 12:00:00

  到了第四天,朱棣對她說:“既你不準(zhǔn)備和好,何必留這里同你爹大眼瞪小眼,不如回去了?!?p>  這幾日她連家都不回,天天在藥廬睡桌板,就為了少和常遇春見面。

  天晴也不蠢,在爹和她攤牌的時候就醒悟了——朱棣果然早就背著她跟爹“相認(rèn)”了,兩個人都揣著明白裝糊涂,就她一個二傻子,獨角戲還演得跟真的一樣!

  “我是準(zhǔn)備走了啊。今天就能收拾好東西。等下了山,殿下自個兒回王府吧,我還要往北去,找金匣~”

  朱棣狐疑——她之前說要去蒙古找金匣,難道不是托詞,是真的?

  “你憑什么一定能找到?”他不自覺壓低了嗓音,“你又有什么線索了?”

  “我沒說一定能找到啊?!碧烨缏溃熬团雠鲞\氣咯~”

  “你——”朱棣正準(zhǔn)備罵她,聲音卻被村南進(jìn)口的一片喧嘩叫嚷聲蓋住。有此良機(jī),天晴當(dāng)然不會呆坐著聽他訓(xùn)話,起身就跑了過去。

  本來各自農(nóng)作家活的鄉(xiāng)親已圍成了三圈,居中站著正叉腰謾罵的大海——

  “這賊東西一直在山下繞來繞去,本想有天機(jī)陣在,反正他也進(jìn)不來,扔著不管就是了,誰知他居然到東頭燒起山來,我當(dāng)然要出手了!想不到這小子功夫還真不錯,要不是小融阿碌他們一齊來幫忙,我還拿不下他~”

  “呸!要不是你們趁老子不備偷襲,就是百八十個一起上,能耐老子何?”那人粗聲叫道。

  “你個瘋子!”小融踹了他一腳,怒罵,“一門心思忙著放火燒山,當(dāng)然不備了!你跟元寶山有什么深仇大恨,這么喪心病狂!”

  “睜大你小子的眼看清楚!老子可是把木頭砍下來堆一塊兒燒的,旁邊還壘了石頭,怕的就是起山火!真要燒山,老子還費那個勁?!”

  “呵——敢情你生火是為了做飯來的?”

  常遇春看著他們吵吵嚷嚷,心里莫名生出幾分異樣。然而還來不及分辨端倪,就聽到天晴的聲音遼遼傳來:“出什么事了呀?”一回頭,她已到了跟前,身旁還跟著她的“夫君”。

  這亂糟糟的情況本來就難概括,況且他還在和天晴冷戰(zhàn),更加不想開口。眼光掃過,卻看到朱棣此刻臉色一變,常遇春心中頓時了然了七八分。

  這個“放火燒山”的莽夫不是別人,正是朱棣麾下的得力大將朱能。

  “朱……”他下意識要呼出他的名字。

  “護(hù)院?”天晴立馬接上,“你怎么會來這里?該不會——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黃管家特地讓你來找老爺?shù)陌???p>  她音調(diào)極高,又刻意放慢了平時飛快的語速,兩句話的時間,便讓在場的知情人紛紛清醒領(lǐng)會。

  “嗯……嗯!夫人猜的是。老爺子七十大壽,原說好不操辦的,不知怎地近日改了主意,要大辦一場,急等著殿……”朱能邊說邊看著朱棣,猛然收他一記眼刀,立刻改了口,“咳咳,急得都踮足翹首,就等老爺回去張羅呢!”

  天晴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他不笨。是呀,否則也做不了朱棣的左右手了。老爺子那就是皇上了,他要過生日?朱能這么急來找,肯定是要召朱棣入京。明明走的時候,皇上還清清楚楚說了今年不辦千秋節(jié),讓大家早早回去的,怎么變臉比翻書還快?莫非當(dāng)中出了什么事情?

  搞了半天居然是自己人!小融慌忙將他松綁扶起,一邊賠笑臉一邊幫他拍灰撣塵:“不知是姑父家的護(hù)院大人,抱歉抱歉!”

  朱能倒也是武人脾氣,一點沒放在心上:“誒~哪里,一場誤會。我也是東南西北找不到路進(jìn)來,想放個狼煙山上總有人能看見,這才生的火。話說小哥你年紀(jì)輕輕,武藝倒著實不賴!這位是你師父?”說著好奇地瞄了瞄常遇春,目光中大有疑惑。

  天晴當(dāng)然不能眼睜睜任由事情越變越復(fù)雜,一把拉過朱能袖管將他拽過來,抬腳往自己屋里走:“朱護(hù)院,老爺子想怎么過壽誕,你同老爺和我都細(xì)說說吧!我們這就收拾啟程,好些事項現(xiàn)下就能盤算起來了,不然等到了家再張羅,只怕趕不上日子?!?p>  朱能心領(lǐng)神會:“好,好,容我喝口水,馬上向老爺夫人一一稟報。”

  徐家屋子內(nèi)間。

  “這里沒有別人,不必行禮了,說吧。”朱棣著朱能在椅子上坐下,天晴真給他倒了一杯水來。朱能恭恭敬敬接過,一仰頭喝完了,

  “是!殿下和娘娘出發(fā)沒幾日,京城就來了消息,說皇上要召殿下和娘娘入宮慶壽,圣諭不幾日便到。大師知道就是立刻去找殿下也來不及,便用了娘娘的法子,讓人妝成殿下代接了皇上的手諭。一邊八百里加急到云南報信,請殿下直接入京。誰知信到了云南那邊,花姣姑娘卻回說,殿下和娘娘都不在云南!讓快點去北邊大寧城外的元、圓寶山找……

  “這一來一回,又耽誤了好些天。如今那西貝貨已在路上了,但他能裝裝樣子代殿下趕路,總不能代殿下面圣啊!末將快馬加鞭跑了兩天兩夜,到了山下才松了一口氣,誰知道弄了半天都進(jìn)不來!一急之下,只好放火了,想著只要引出一兩個人,就能問問殿下在哪,沒料到?jīng)_撞了娘娘的家里人……”

  朱棣揮了揮手,示意不必再說下去。盧家村人怎么樣,甚至道衍大師怎么想,都不重要。眼下的問題是——如何在九月中趕到京城。從這里往應(yīng)天走陸路過內(nèi)河,姑且不算水上的消磨,再快的馬也要十來天,而且如此急趕勢必引起沿路城關(guān)注意;便是能偷偷弄到船只,走海路在浙江靠港,轉(zhuǎn)運麻煩不說,如今換季,一旦海上風(fēng)向洋流有變,更加來不及——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以大師的周密,應(yīng)該留了后手,實在不行,可能會找個突發(fā)急病之類的理由把那西貝貨半途截住帶回。但如此行事,萬一引起懷疑,事情暴露,擅離藩領(lǐng)加欺君,光聽聽就知道罪有多重。

  對于這點,天晴也認(rèn)同,況且若真被太孫黨拿到了朱棣那么難得一個把柄,怎么可能不大做特做文章?雖說麻煩是他自己找的,但一如既往,再怎么想他死,也不能看他死啊……誰讓人家命里注定要做皇帝呢。

  “其實吧,也不是一定來不及。如果殿下愿意冒一點小小的風(fēng)險,或許應(yīng)該可以在皇上大壽前趕回應(yīng)天?!?p>  ……

  當(dāng)天下午,天晴請小融等人搭手,到后山砍竹鋸木。自己則畫了圖紙,涂涂寫寫計算一番,將部件榫頭都標(biāo)了長寬厚度,讓眾人幫忙照做,唯獨同常遇春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看她在那里拍手?jǐn)]袖搗鼓材料的樣子,常遇春心里一軟,上前道:“你這么弄法,行不行啊……到底要做什么?來得及么?爹幫你吧!”

  天晴依然低頭忙活,看都不向他看一眼:“我徐天晴頂天立地,不用誰幫都能活。沒人信不要緊,我自己信自己!勞駕國公爺靠邊讓一讓?!?p>  現(xiàn)在都不肯喊回他作爹!常遇春老熱臉貼上冷屁股,怒不可遏:“你這丫頭真——”好,好!你要折騰要作死,都隨便你了!

  大海在不遠(yuǎn)處瞧著兩人的動靜,見常遇春氣鼓鼓走開,忙上去當(dāng)稀泥和事佬。常遇春一點不領(lǐng)情,開口就把天晴一頓罵,末了道:“都說女大不中留,一點不錯!為了一個野小子,居然連養(yǎng)了她十六年的老爹都不要了!”

  大海當(dāng)然不知道這個罪大惡極的“野小子”名叫張之煥,腦中浮現(xiàn)出的形象,只覺得哪哪都對不上。但此刻也無暇他顧,只能努力安慰:“哎哎,天晴不是那樣的孩子,你父女倆如今都在氣頭上,等各自冷靜下來,自然就什么都好說啦!”

  晚飯之后,就剩了兩人在物料倉房里點燈忙活。大海遞上榔頭,趁天晴敲打的間隙插嘴道:“天晴,聽大表哥一句吧。明天就走了,別再和你爹鬧別扭啦!”

  “他自己說不要做我爹了,要跟我斷絕關(guān)系,還要打斷我兩條腿呢!”

  “氣頭上的話,怎么能作數(shù)?這十六年里,哪次你闖禍,你爹不嚷嚷要打你?哪一次巴掌棍子真落到你身上?說句公道話,小融挨你爹的揍,都比你多多了!”

  “你反正幫著他,你們是戲假情真舅甥,我們是有名無實父女……”天晴嘟囔道。

  大海聞言一愣,只覺這一老一小真是搞怪,明明彼此知情,還互相瞞來瞞去。

  “你都知道了?你爹……知道你知道了?”

  想到他們合起伙來騙了她十六年,天晴忍不住發(fā)怒,將榔頭一甩:“是??!我都知道了!貪生怕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還什么奇男子大將軍,真好意思吹!”

  “天晴!”大海第一次對她怒容正色,“渾說什么呢!你可不能沒良心,你爹這幾十年過得有多難,你都不曉得!要不是為了你和你娘,要不是為了你們倆……”

  “要不是為了我們倆,他怎樣?”

  “罷了!”大海一甩手,“我說出來,你爹只會怪我多事。你就繼續(xù)做你狼心狗肺的不孝女好了!”說著就要摔門出去。

  “大表哥!”天晴一下喊住了他,用的還是這十六年來用慣的稱呼。

  大海正自發(fā)怔,天晴已經(jīng)一步擋在了他跟前?!澳愀嬖V我,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好端端的,他放著富貴安樂的國公爺不做,要跑到深山里,一躲二十年?你是怎么和他相認(rèn)的?我娘又是怎么和他相識的?你說他是為了我和我娘才這樣,到底什么緣故?你們什么都不告訴我,什么都瞞著我,我只能一個人瞎想胡猜,怎么能怪我想岔?怎么能怪我沒良心?”

  她的問題連發(fā)炮彈式地向他射來,一雙眼睛不依不饒地逼視著他。大海被她迫得不由退了半步。

  兩人僵持片刻……大海終于幽長而緩慢地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是啊……都到了這一步,你爹還瞞你做什么呢?!?p>  見此刻他很有望吐露那段她完全無知的往事,天晴心頭狂跳,佯作鎮(zhèn)定地拂開了飄落在杌子上的木頭屑,拉他坐下,鄭重道:“爹就是這樣,什么都藏在心里,我想好好講開,說不到兩三句,他就跟我吵。還是你告訴我吧!大表哥?!?p>  “哎……”大海無奈撓了撓額頭,一拍膝蓋,“這件事,真說起來就很長了……”

  天晴兩手托著臉,專注定定地看著他,只等待下文。

  見她這樣,大海知道今天總得做回長舌婦了,苦笑一聲,開口道:“你知不知,陳友諒當(dāng)年立國大漢,年號大義,有個太子,名叫作阿善的?”

  “好像聽過,說皇帝和陳友諒決戰(zhàn)鄱陽湖,最后陳友諒死了,這個阿善太子也死了,陳友諒的次子陳理倒被陳家大將張定邊救了出來,帶回武昌繼位稱帝?!?p>  “嗯,就是這個阿善太子了,他沒有死,拿一具被火炮轟掉半張臉的尸體套了他的冠服,自己活蹦亂跳投誠了元廷。你爹北伐那年,他假扮受傷兵士,混進(jìn)軍營中暗害你爹。好在你爹福大命大,受傷滾下赤城山,恰好被在外游醫(yī)的鄭師父給救了。醒來時,你爹神智昏昏,連自己的姓名都記不起了。身上唯一的線索,是他懷里的一封書信。

  “信封內(nèi)函盡被血跡所染,只能依稀辨認(rèn)封皮起首‘面呈徐公’四個字,你爹的筆跡又和那些字大不相同,那肯定是別人寫給他的了。鄭師父想,既然寫信之人稱他徐公,那他總是姓徐,便稱他做阿徐,把他帶回盧家村照料。很多年后,你爹才因為一些事恢復(fù)了記憶,想起自己是誰。

  “彼時,大明基業(yè)草創(chuàng),天下未穩(wěn),你爹又是皇帝倚重的左膀右臂,這么個人突然失蹤,卻找不到尸首,像李善長那樣的文臣便放出話說,你爹怕是已叛主求榮,暗中投靠了汗廷?;实郛?dāng)場大斥其非,很快昭告天下,說你爹是北征時舊傷復(fù)發(fā),暴斃歸途,下旨厚葬鐘山,待遇殊格,還將他的長女敏柔大小姐許配給了皇太子,成了太子妃。

  “呵……其實皇帝又何嘗相信過你爹?不過怕真相傳出,人心動搖罷了。當(dāng)年你爹忽然不見,主持大局正是皇帝的大外甥李文忠。他心思縝密,一邊封鎖消息,對外說你爹得了急病難再趕路,一邊快馬傳回京城報信,得了圣諭后,便直接備了棺木和假尸體,似模似樣抬回金陵。這樣以后就算有‘常遇春’號稱投降了北元,皇帝也能斥責(zé)為冒名頂替,一派胡言,說真的‘常遇春’早就給埋進(jìn)土里了。

  “再后來,幾個知道實情的人……除了李文忠這樣的皇親國戚,全都死了。有的是因為瘟癥,有的是死于戰(zhàn)事,到底什么原因,卻沒人說得清了……當(dāng)時我還只十三歲,被大哥塞給你爹磨練管教,愣頭愣腦傻小子一個,兩次差點給蒙古韃子打死,全靠你爹才撿回命來,哪看得出這當(dāng)中曲折?也以為你爹是真的舊疾難愈,英年早逝,還伏地大哭了一場!

  “洪武十三年,我在征西軍,隨沐侯爺北伐和林。那時我是斥候,領(lǐng)的小隊不巧和一群韃子的精兵遇上。不能讓他們回去報信啊……為了留下他們,咱們十二個斗智斗勇,可拼上了老命!其他兄弟都戰(zhàn)死了,我一身是傷,躺在沙子地里,連根手指都動彈不了,只能等著自己的血流干……哪知,卻也遇見了鄭師父……

  “待傷好了要回家,隨鄭師父路過元寶山時,我見著了你爹。十年了啊……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dāng)場就哭了出來,‘將軍、將軍’喊得斷斷續(xù)續(xù)。你爹只好哄鄭師父他們說,我是他外甥,我見了‘舅舅’,所以才這么激動。后來我聽你爹說了前因后事,想起之前種種,真真恍如隔世……”

  “那時爹身上的那封信,是什么信?”天晴問。

  大海看了看她,道:“你爹恢復(fù)記憶后,推測里面應(yīng)該是北元大汗愛猷識理答臘寫給魏國公爺?shù)挠H筆信。那時他剛剛繼位,曾致函讓陳善帶給你爹,說只要你爹肯做他內(nèi)應(yīng),裂土封王不在話下,江南富庶都可盡歸所有。你爹當(dāng)然睬也不睬,直接撕了??梢纺藐惿茣r,卻中了他暗算。這所謂給魏國公的信,應(yīng)該也是一般內(nèi)容。陳善原來想一石二鳥,來個栽贓嫁禍,如果你爹不從,一旦害死你爹,李文忠搬動他遺體時,自然會發(fā)現(xiàn)他教唆魏國公一起通敵賣主的‘證據(jù)’,便是皇帝起初不信,天長日久難免心生猜忌。估計陳善也沒料到,這封信會和你爹一同失了蹤?!?p>  事實證明,便是沒有這封信,皇帝又何曾對他們放過心呢……

  “你爹說,他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年,待恢復(fù)記憶時,時移已世易,太子妃娘娘生下了小太子,兒子們或入朝做官、或繼承爵銜,他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說來諷刺,如果他沒有“死”,是否能膺享這皇恩浩蕩,卻難說得很了——因此他才決定,這輩子,就繼續(xù)做阿徐徐仲義了。誰知道后來……唉!只能說,起起落落,萬般皆是命?!?p>  這樣看,皇帝連當(dāng)年的賜婚都另有目的,必是怕爹的舊部有異動,才拿大姐姐的婚事來安撫。后來爹始終沒有消息,他徹底放了心,連爹外孫的皇位繼承權(quán)都不兌現(xiàn)了。所謂兔死狗烹,不過如是……

  天晴心里已經(jīng)對爹憐惜到不行,可為了激大海再多說些,嘴上依舊冷冷的:“大表哥你也說了,他是為了兒子女兒們的前程,才躲在山里裝死,同我和我娘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大海一拳捶在木桌上,怒目向她:“你以為這么些年我來來回回冒險入關(guān),是為了玩么!你爹老大名頭,誰人不知?京中那么多熟人,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回去了,我就跟你爹說,他不能回,不打緊;我年輕臉生,我可以回去,我可以替他照看家里人!當(dāng)時我便下了決心,要不是你爹,我都死了兩回了,以后就權(quán)當(dāng)袁大海已經(jīng)死了,這一輩子都為你爹賣命!

  “可你大表嫂去得早啊,就留下了一個小融。我能不顧自己,卻不能不顧才兩歲大的兒子,于是讓你師兄做了假路引,偷偷回了趟永修大哥家,將小融‘拐’了出來。那時他還一身重孝為我服著‘喪’,我在外頭聽得府里大呼小叫,嫂子連哭帶喊,說不能連小融也丟了,太對我不起!我愣是流著眼淚狠下心,抱了小融就跑,怕自己再停一停,就忍不住和大哥大嫂相認(rèn)了……”

  “大表哥……”天晴知道他重情重義,卻沒料到如斯地步,不禁拍了拍大海的手,大是感懷。

  他卻把手抽開,瞪她一眼:“這之后沒多久,胡案就發(fā)了,再過兩年,小太子也沒了。聯(lián)想起四年前你太子妃大姐走得突然,你爹開始疑了心。我便扮作行商,一直南下替他打探消息。幾年過去,好不容易在皇城里搭上了人脈,剛有了點眉目,你爹卻說——就這樣吧,別查了。

  “他怕什么?他為什么不查?都因為你娘到了村里,還生下了你!他怕自己為報仇送了命,連累你娘和你;就是累不到你們,娘倆孤苦可憐,沒人照顧,他也不忍心——所以奇男子大將軍,一輩子就砍柴打獵做村夫!你說,他不是為了你們么?!”

  天晴心內(nèi)波瀾起伏,緩緩點頭,又道:“你方才說有了點眉目,是什么啊大表哥?大姐姐的死,難道真的另有內(nèi)情嗎?”

  “可能有內(nèi)情,也可能沒有,如今都不知道了……反正在你爹這里,已經(jīng)決定當(dāng)作沒有了?!?p>  天晴原懷疑太子朱標(biāo)的突然離世并不簡單,可能跟爹有關(guān)。但大表哥說了,他查這件事時,她才一丁點大,爹已經(jīng)收起了追究的心。太子在這之后十年才過世,拖這么久動手,確實也不太像爹的風(fēng)格。

  難道真是因為生???一直以來是她太陰謀論了?

  大海見她扣著下巴沉思,慶幸她終于悔悟反省了,便總結(jié)陳詞道:“這么多年,你爹怎么對你,咱們可都看在眼里。雖說你不是他親生,但你捫心自問——他待你,哪一點不如親生的了?你不孝敬他順著他,還慪他氣他,你說你像話嗎?”

  “嗯……不像話?!碧烨缯酒鹆松?,“等我做完了這個飛翼機(jī),我就同爹認(rèn)錯去。這東西耽誤不得,我還要趕回京城跟皇帝拜壽呢?!?p>  大海見她能回頭是岸,自是大喜:“好!大表哥幫你一起做,趕緊的!”

  翌晨,朝霞金紅長空如洗,一看就是好天氣。天晴抬頭閉目,細(xì)聽群鳥啾鳴,嵐風(fēng)如夢輕拂額頰,睜眼時,嘴角微微帶笑——風(fēng)向風(fēng)速都好,真真天助我也!

  朱棣看了看她一手扶著的那個“飛翼機(jī)”,皺眉道:“你平時來來去去,不靠騎馬乘舟,就用的這玩意兒么?”

  “偶爾吧。畢竟用這玩意兒得看天,狂風(fēng)暴雨太冷太熱可用不了?!鄙眢w不好時也不行。

  “昨天也是好天,為什么不拿出來用?白浪費了大半天的功夫?!?p>  “誒~敢問殿下比我重幾斤?八十還是一百二?這玩意兒一直由我單獨使用,如今單飛變雙了,要不調(diào)整重心改造一下,別說飛不上天,就是飛了也得翻車呀~”

  天晴說著,展開了那個“玩意兒”。只見一個底邊略帶弧度的等腰三角形,楠竹作骨油布為皮,宛如一雙并聯(lián)一體的巨大飛翼;其下與之垂直的,是另一個三角形木框,沿著翼骨往后四尺,可見一條被結(jié)成環(huán)狀的吊帶。

  沒錯了,這就是天晴根據(jù)和士聰一起參加過的極限運動所制作出的簡配版無動力三角翼。雖然材料粗糙了些,但有她巔峰時期驚人的核心控制力,加上一眾飛禽聽風(fēng)帶路指示方向,在空中連續(xù)飛行個把小時不成問題。用飛的自然比用奔的游的要快多了。

  在山崖口臨行送別,鄉(xiāng)親們似乎早就習(xí)慣了她的天馬行空(畢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比雪綿更青出于藍(lán)),揮手告別之際居然都無甚擔(dān)驚表示,仿佛他們就是騎馬乘車走的。連最嘮叨事多的盧大娘也不過說了一句:“你這玩意兒地方小,路上就不好多帶吃食了,不急用的重行李,還是讓朱護(hù)院給你車回去吧!”實在讓朱棣大奇,也不知是他們心胸太寬,還是他見識太窄。

  送行的眾人中,沒有常遇春。劉齊望和鄭攸寧又拉又勸,他卻只蒙頭在家里搗騰些根本不急的活計,扔了句“由她去!”便再不發(fā)一言。夫婦兩人只好作罷,自己去跟天晴道別,鄭攸寧還小小安慰她“你爹脾氣倔,過兩天就好了,你也別怪他了”。

  天晴早就不怪他了,甚至還想抱抱他,但知道如果不繼續(xù)裝冷酷臉,爹又要提讓她快點抽身、跟他逃命的事。還是先涼一涼,等離了盧家村,再跟爹賠禮和好也不遲。便點點頭“我明白,我走啦?!庇喙庖黄?,卻見爹遠(yuǎn)遠(yuǎn)站在人群之外,身影遺世獨立般,佇然望著她。

  自己的真實身份,瞞了她那么久,她知道時肯定不樂意,卻到底體諒了;而自己,偏偏無法體諒她的心情,能賦予她的信任,似乎還不及給大海的多——她當(dāng)然會覺得委屈。常遇春性格獷爽,從不大琢磨這些彎彎繞繞的瑣碎心思,但面對真正在乎疼惜的人,很多事,不想也會想。

  他畢竟這把年紀(jì),管得了她一時,管不了她一世。她從來跟別人不一樣,或許真能一輩子吉星高照、化險為夷也說不定呢?

  喉嚨干得有些發(fā)癢,常遇春勉強(qiáng)咽了口唾沫,剛喊出一個“天……”字,卻見她沖他展顏一笑,小跑間一蹬離地,已經(jīng)飄遠(yuǎn)。

  見此情景,常遇春的心早已軟成了水,口齒綿綿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任她像顆流星一樣去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