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排班風(fēng)波（其二）
高木濃密的居巷，蟬聲暫歇，貓兒慵懶。
菅原涼香站在枝葉遮擋不到的陽光下，羞得面色通紅，“你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季南生有些委屈，撓撓頭，“我和你一個兼職公司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請你幫忙。那個，我才剛認(rèn)識你，怎么可能有告白的意思，菅原小姐誤會了?！?p> 菅原束手原地，不斷自語著什么。
“菅原小姐？”
季南生驚訝自己的雙臂被抓住，眼前的白裙?jié)i動，少女一副要殺了他的兇狠模樣。
不過，菅原涼香似乎只有160公分左右，頭頂勉強能夠到南生的下巴。仰面的怒色在他看來，似乎并沒有太多威懾力。
“你要我?guī)兔Γ俊?p> “嗯！”他將頭點得飛快。
“那你剛剛有沒有和我告白？”
“沒有啊。”
菅原涼香泄氣地一偏頭，稍事振作，又掐著南生的手臂，“你要我?guī)兔?？?p> “嗯……”
“那你剛剛有沒有和我告白？”
“告了。”
季南生心里委屈，但他不敢得罪，只想盡早將排班換好。
“哈哈。你太丑了，我拒絕?！?p> “是，是?！彼笱苤?。
第一次告白就以此失敗收場了？倒沒有不甘心，但受制于人總有些不舒服。唉，女人不管老少，難道都這么喜歡謊言或流于形式嗎？
“我回家了，外面太熱。”菅原涼香沒有再理會他的意思，快著步子，往院門走去。
季南生則一邊東張西望，緊步跟上。
“你干什么？我要回家的，你不會想跟著我回去吧……應(yīng)該不會吧……這樣也太心急了?！?p> “我?！?p> 稍稍頓了頓。草率了，不過他很想罵臟話。“我不進去，但我不是有事請你幫忙嘛?！?p> 經(jīng)過數(shù)小時烈陽炙烤，季南生雖休息片刻，此時他的面色也因脫水和高溫而蒼白起來。
“你是不是中暑了？感覺說話沒剛剛有力氣?！陛言瓫鱿惝吘故桥?，很容易便察覺到他的細微變化。
“應(yīng)該沒有，大概是汗流得太多，口渴脫水?！?p> 菅原涼香點頭沉思，似乎在決定著很重要的事情，一會兒后，她語氣謹(jǐn)慎道，“那個，要不，到我家坐坐？客廳的冷氣還沒關(guān)，你可以休息一下。”
“這……不好吧。我還是就在這里說吧，也不是大事，就是……”
菅原涼香打斷他，“啊啊，我不管，我不要聽，我熱，我要回家?！?p> 轉(zhuǎn)身，裙動，“只給你一次機會，不進來就算了?！?p> 這下輪到季南生緊張了。一個男孩子，忽然到女生家里，她的父母該怎么想啊，自己又該如何對付談話？不過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去。
屋內(nèi)的裝修并算不上豪華，但空間寬敞，一覽四徹的大廳干凈整潔。日西結(jié)合的雙用廚房可以看出主人家對于食物的講究。西側(cè)盡頭有一梯，看不盡樓上風(fēng)景。
這里好歹也是東郡的市中心外圍，能擁有這樣帶院落的雙層建筑，在季南生看來便是十足的有錢人了。
“叔叔阿姨都不在家嗎？”
“不在，他，哦不，他們都有工作?！?p> “那就好……”不安的雙手終于可以輕松在身側(cè)。
菅原涼香剛走到通往廚房的廊道，忽然身子微蜷，瞪著警惕看他，“什么那就好，你，你想干嘛？”
“你別怕啊，搞得我像個猥瑣變態(tài)似的。我只是有些緊張，如果人多的話?！?p> “你真不會做什么過分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我事先不知道叔叔阿姨不在啊?！?p> “對啊，現(xiàn)在你知道了，卻說著古怪的話，我都有點害怕了?！?p> “抱歉，抱歉?！?p> 雖然男女共處一室確實有潛在風(fēng)險，但自己可是視覺直觀的良好青年啊，怎么可能會做一些變態(tài)舉動。一驚一乍的，季南生懷疑她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癥。
“菅原小姐為什么要兼職呢？看起來你并不應(yīng)該缺錢啊?！彼麘?yīng)著招呼，于沙發(fā)正襟危坐。
“缺啊。打工這么辛苦，不然你以為我是去干嘛的？”菅原涼香一副冷淡的凌人模樣，打開冰箱，從琳瑯緊湊的食物中隨手取出一瓶果奶?！鞍謰尣蝗?，但我缺啊?！彼龑⒐梯p放案幾靠近南生的一側(cè)，是綠色包裝的蘆薈口味。
“送餐確實辛苦，為什么不去找一些輕松的行業(yè)，比如餐飲業(yè)服務(wù)生之類。菅原小姐這么可愛，這些工作應(yīng)該更得心應(yīng)手吧?！?p> “我知道自己長得可愛，不用給我套近乎?？禳c說事，我可不想讓一個丑男在家里待太久?！陛言瓫鱿氵h遠坐著，偏著臉，不看他。
季南生沒料到，用來對付母親的夸贊竟失了效果。碰一鼻子灰的他強顏微笑，“我想和小姐對調(diào)下午的班次?！?p> “全部？”
“全部?！?p> “木里，木里。絕對木里。”菅原將頭搖得飛快，“我下午也是有事情的，不可能幫你?！?p> “行，好的，知道了，謝謝你啊?！?p> 冷氣照面，早已清爽了一陣。季南生起身準(zhǔn)備離開，他并非不想再爭取，只是被拒絕得如此果斷，想必菅原也有難言之隱。
失策，先前并沒有做好游說失敗的準(zhǔn)備，其他成員的現(xiàn)況住址一概不知，與他們換班也不再現(xiàn)實。
“怎么？你這就要走了？”
“是?！?p> “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有別的辦法嗎？”
“暫時沒有。那個，打擾到你了，實在抱歉?！奔灸仙M量溫柔地說道。
菅原涼香終于又正眼看了他幾眼，語氣也緩和許多，“沒想到丑男君還是挺懂禮貌的，有些意外呢?！?p> 呸，要不是遇上你這個性格惡劣的女人，我能更溫柔。
“近朱者赤，和菅原小姐一番交流后，心境也變得平和。但若我這一方小井都能算得上溫柔，萬倍溫柔于我的菅原小姐豈不是不可斗量的大江大洋？關(guān)鍵是還人美聲甜，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可愛的?！奔灸仙⑽⒁恍?。
菅原涼香一愣，伸手捂嘴，將洋溢至嘴角的笑容憋了回去，嚴(yán)肅道，“油嘴滑舌！”
“我說的是事實?！?p> “變態(tài)！誒，不對，應(yīng)該是……馬屁精。對，馬屁精！”
“……”
奇怪，這些捧人夸人的招數(shù)怎么對母親以外的女人不起作用呢？
“惡語不聽，善言不信。你不信便罷了?！?p> 行至門口臺階處，剛想將右腳踩入鞋內(nèi)，他猛然注意到心中的違和不適，連忙問道，“話說，菅原小姐在遇到我之前是打算外出嗎？我這般打擾，耽擱很久了吧？”
“哦對！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要去找修理師。都怨你啊，打亂我的計劃?！闭f著，菅原涼香也急急穿鞋，纖長的食指熟練地將鞋繃?yán)胶蟾稀?p> “順帶問一下，家里壞的是……”
“空調(diào)，我房間的。找不到維修師傅的聯(lián)系方式，只好直接去電器公司了?！?p> 季南生心里一喜，修理電器電路可是他最擅長的手藝，從小跟著隔壁維修師傅作業(yè)可不是白白浪費時間的。
“空調(diào)的話……可以讓我?guī)湍憧纯磫?？若是順利，也省得大熱天出門?！?p> “不用吧，你怎么可能會修空調(diào)呢?！?p> “不太會，但可以嘗試。這么說吧，街坊鄰居的家電基本都是我修的。足夠的工具在手，除非機器真的老久到需要換新，空調(diào)便一定能修好的?！奔灸仙鷦傁胫t虛，但握拳不自已，成竹道。
“不用，就算你能修好，那也不用。我才不要欠你人情?！?p> “我又不會貪圖回報?！?p> “騙人吶，你不就是想著給我?guī)兔?，然后以此同我談條件嘛。我跟你說，我是不會和你換班的?！?p> “行吧。”他也不反駁，將沒喝完的果奶又吮了吮，味道好極了，不忍大口揮霍，想著路上還能消消暑。
“喝完再走啊。雖然是招待客人的東西，但這樣帶出去多不好看?！陛言瓫鱿銖拈T前柜架上取下涼帽，重新戴好，“果然是假正經(jīng)，假禮貌，行為習(xí)慣是騙不了我的，丑男君?！?p> 季南生心中憋著火。不過他有些顏控，菅原涼香長得又符合他的審美，故不愿將話說得刻薄。
“還是菅原小姐真實，表里如一，從未待我以禮呢。我就做不到，實在佩服?！?p> “呵，為什么要對你有禮貌?！?p> “島國人不是最講禮儀嗎？你難道是特例？”
“當(dāng)然不是！但我就是不會對丑男，色狼，變態(tài)有禮貌?！?p> “色狼和變態(tài)也就罷了，丑男做錯了什么……”他有些汗顏。
“丑男，其實還能接受，只要不和我說話就行。”
“那也沒區(qū)別啊?！?p> “有的，丑男是可以直接忽視的那種無禮，但對待色狼和變態(tài)，我可是要進行深惡痛絕的辱罵，如果可以，我還想暴揍他們?！?p> “那你之前干嘛罵我……”
“有嗎？”
“有啊，說什么只有蠕蟲才會喜歡我。我只是一介丑男啊，哪里受得了這種委屈?！奔灸仙г怪?。
“哦，那你應(yīng)該是丑男，色狼，變態(tài)全占了?！?p> “……”
季南生確定了，這個女人是自己平生見過，性格最惡劣的一位。雖然他接觸的女生不多便是了。
“快走快走，客人走在主人家后邊出門多沒禮貌！”菅原涼香使勁推了一把季南生，但立即觸電般縮回了手。
好大力氣！
季南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回頭驚愕，“光罵我還不夠，你還想打人嗎？?！?p> 她一臉無辜，“這么大個子難道平地能摔死不成？”
好狠心的女人！和愿意給乞丐買飲品的善良少女真是天壤之別。
七月，屋內(nèi)尚未大汗淋漓的高溫。但兩人在遠離客廳冷氣的門廊處，已然有了細密的汗珠。
菅原涼香打開門，將季南生推了出去，“好啦，事情說完，你可以走了，我們再也別見?！?p> “……”
“還愣著干嘛，走啊?！彼龑⒋箝T半掩，語氣倒不嚴(yán)厲，更多一種責(zé)備，“不要用那種色咪咪的眼神看著我！你不離開，我是不會出門的?！?p> 季南生的劉海幾乎遮眼，自然是不信她的鬼話。連家門都讓進了，現(xiàn)在卻這般警惕，這女人怕是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戲。
“好好好?！?p> 季南生的語氣依舊平和，他知道，面對女生的胡攪蠻纏，不爭不論，隨其發(fā)揮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盡管心中委屈，只是見了個面，說了件事，居然就被女生狠狠討厭了，回想一下，自己也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究竟是誰的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