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流
雍城。
“哇，……！”
一陣啼哭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遏止于襁褓之中。
“無妨，過來吧。”產(chǎn)床上，一個(gè)貌美婦人示意宮女將孩子放到她懷里，隨后帶著產(chǎn)婆退下，一個(gè)宦官模樣的人走進(jìn)來和上門。只聽見幾聲沉悶的聲音，又是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隨后陷入一片死寂。
“你太小心了?！贝采仙羞€有些虛弱的婦人一邊輕撫著懷中孩子，一邊漫不經(jīng)心得笑看來人，紅唇白肌，雙眸好似有秋水蕩漾，實(shí)在讓人難以相信她已是年近半百，還有著一個(gè)即將成年的兒子。
“并非嫪?dú)毙⌒?，?shí)在是內(nèi)心惶恐。”這宦官便是秦國長信侯嫪?dú)?，床上的自然就是秦國最尊貴的女人，秦王嬴政的生母趙姬，趙太后。此刻，嫪?dú)惫蛟诖策吙蘖似饋?。趙姬見他如此忙握住他的手安撫道：“君已是我秦國長信侯，何人能讓你惶恐？莫不是呂不韋那個(gè)老匹夫？”
“嫪?dú)币勒烫?，如今位極人臣縱是呂相也不敢任意欺我。只是……”嫪?dú)笨戳搜圳w姬身側(cè)的嬰孩，不再說話。
“只是什么？你盡管說來?！壁w姬催問道。
“能與太后有這兩個(gè)可愛的孩子，嫪?dú)北闶撬酪矡o憾了。只可惜，”嫪?dú)笨粗⒆舆煅实?，“可惜為父不能看著你們長大了。”
趙姬忙捂住他的嘴：“你莫要說些混賬話，這孩子剛出生，他哥哥也年齡尚小怎能沒有父親？”嫪?dú)睕]有說話，只看著孩子，無聲得流淚，趙姬見了也跟著哭了起來：“你莫不是想拋下我們母子三人？”
嫪?dú)甭犃嗣ζ鹕頁ё≮w姬：“并非我不想陪你們母子，只是還有一年王上便已成年，正式親臨朝政，到那時(shí)倘若發(fā)覺你我二人……嫪?dú)彼啦蛔阆В皇遣蝗虪窟B太后和兩個(gè)孩子，倒不如讓我先去死了干凈?！闭f著作勢要撞墻自殺，被趙姬一把拉住。
“莫慌，一定有別的辦法，我已遷居至此，只要我不讓孩子出來嬴政發(fā)現(xiàn)不了。更何況這是他的親弟弟，他怎么忍心……”
“太后，他已經(jīng)不是之前和您一起在邯鄲的兒子了，他是王，怎么能有王會(huì)容忍這種事情發(fā)生！”嫪?dú)笨戳搜圳w姬痛苦的模樣，試探說道，“除非……”“除非什么？”“除非他死了?！眿?dú)币娳w姬臉色沉下忙退后跪地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竟敢詛咒王上，只是奴才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還請?zhí)筚n死奴才吧！”
“起來吧?！壁w姬嘆了口氣，讓他上前寬慰道，“政兒雖然不與我親近，可終究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心急，可是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孩子的事以后再說吧。我也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p> “諾?！眿?dú)蓖讼拢⌒臑樗仙祥T，臉色也隨之陰沉下來，他知道趙姬還顧念母子之情，謀反之事還不能操之過急，還有一年，這一年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咸陽宮。
“母妃?！狈鎏K和瑤瑾?jiǎng)偟介T口就看見鄭妃坐在院里，旁邊坐著一女子背對著兄妹二人坐著，青碧色的長裙輕垂于地，微風(fēng)拂過倒有些弱柳扶風(fēng)的柔美。
“見過良人。”兄妹二人行禮道。
“來了？”鄭妃抬手招他們過去，“今日天氣正好，難得妹妹舍得帶庭梧出來，你們快來見見。”
“噗，姐姐可是在說妹妹小氣了。梧兒自出生身體就不太好，妹妹聽說鳳凰非梧桐不棲，為此妾身才向王上討了梧桐的名字來沖喜。說來神奇，自起著名字宮里常聞鳥鳴，梧兒的身子也好了起來，這才有機(jī)會(huì)帶他出來走走?！壁w良人輕笑著撫摸著懷中的孩子，全然一副賢妻良母、琴瑟和鳴的模樣。鄭妃看著她只覺著如鯁在喉，正想著如何應(yīng)答，覺著衣擺被輕輕拉動(dòng)，低下頭就看見瑤瑾疑惑得注視著她。
“母妃，梧桐是很尊貴的樹嗎？”
“是的，《詩經(jīng)》有云：‘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视袀髀匄P凰非梧桐不棲?！编嶅托牡媒忉屩?。
“那就是說梧桐是鳳凰的寶座吧？那真是太可憐了?！爆庤p輕嘆了口氣。扶蘇聞言想了想：“啊，好像是呢。”
“梧桐圣潔高貴，如何可憐？”趙良人反問道。
“兒臣聽聞世上有神鳥雄曰鳳，雌曰凰，鳳凰于飛，則四海升平。兒臣想，既是神鳥自然不像尋常鳥兒一般到處都是，想必天底下只有一對，這才倍現(xiàn)珍貴?！狈鎏K有理有據(jù)得說著，“可天下那么多梧桐樹，它如何顧得來那么多呢？有鳳棲息的梧桐自然尊貴，可若無法吸引來鳳凰，那又與尋常樹有何差別呢？”
“是啊，若得不到鳳凰青睞，就是再好看再尊貴又算什么呢？”瑤瑾笑著補(bǔ)充道，趙良人聞言不由惱怒。
她是在諷刺本宮，說本宮不及她母妃更得寵嗎？！
“對了，昨日父王又送來新的裝飾，宮里都放不下，所以我和妹妹就把那憑幾送廚房燒了，做出的烤羊肉可香了，良人要一起吃嗎？”扶蘇語落，趙良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瑤瑾聞言都愣了愣，我們什么時(shí)候燒過東西？什么時(shí)候烤的羊肉？
“孩子年幼，口無遮攔。妹妹別放心上。梧桐本良木，才保佑著梧兒平安?！编嶅届o得寬慰著，可心里卻樂開了花，世人尊之的梧桐樹竟被兩個(gè)孩子說成憑幾這種普通物件，真的大快人心！作為獎(jiǎng)勵(lì)，今晚就吃烤羊肉！
“良人怎么會(huì)和二位殿下置氣呢？”趙良人努力控制著表情，把孩子遞給旁邊的奶娘，起身行禮，“妹妹忽然想起宮里還有事沒有處理，先告退了?！闭f著不等回應(yīng)，趙良人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要說神樹，阿瑾突然想起有神樹名扶桑，太陽從扶桑樹的地方升起，據(jù)說后羿射日也是在那呢?！爆庤陨苑糯舐曇?，余光下趙良人身形微晃，加快了腳步。
“噗。”扶蘇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瑤瑾見了也不由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gè)還笑，怎的這般失禮。”鄭妃佯怒道。
“母妃不是也很高興嗎？”瑤瑾故作委屈得看著她，鄭妃見了也不由笑了。
“母妃知道你們好，但是這種話往萬不得再說，讓人抓了把柄就不好了?！?p> “兒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