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濤濤,往東而去,岸邊楊柳隨風(fēng)飄揚,一人走在路上,正是換了一套整潔衣服的李三全。
這套衣服,是他在路邊和一位行腳的商人用一塊狐皮換來的。
找官道,可費了李三全好一陣功夫,山中又多有野獸,雖對李三全來說夠不成威脅,但依舊的麻煩。
據(jù)那位行腳商言,再往前走個幾里路,便有一座名為景花的大城,,倒也頗為繁華。
又走了一段,路上出來踏青的游人卻是多了起來,時不時有一艘游船經(jīng)過河床,里面?zhèn)鱽睑L歌燕舞之聲。
現(xiàn)在正是冬去春又來的時節(jié),路邊有花草,樹上有啼鳴,河中有青魚,路邊有游人。
不時,城關(guān)已赫然在眼,只見這城墻足有十五丈,城墻上兵卒挺立,身上甲胄,手中長槍皆泛冷芒,城門口排起長隊,一個一個地接受盤查。
李三全瞇了瞇眼,縱現(xiàn)在開國未久,亦不該如此森嚴(yán)才對,他走近幾步排起了隊,自然地和前面的一位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書生搭話:
“這位兄臺,為何兵卒如此森嚴(yán)?”
這書生轉(zhuǎn)頭打量了一番李三全,見他儀表不凡,便生了幾分結(jié)交之念,他說道:
“我也不知詳情,只聽說城西郊的山林里鬧起了妖怪之類的?!?p> “書生你莫要胡說,我聽到的明明是有鬼物作祟。”剛排到李三全后面的中年男人下意識反駁道。
書生一皺眉頭,說道:
“具體我也不甚知道,不過這消息卻是從我一位同窗處得知,他是城中孫家的公子。”
中年男人一下被噎住,吶吶不能言。
李三全覺得頗為有趣,這倒不像有什么作祟,倒像是不知從哪里傳出來的謠言。
李三全又與書生聊了幾句,便一起進了城,路遇的那位行腳商果沒說錯,景花城確實繁華,行人如織,商販云集,平民百姓也個個衣著得體。
時不時就有幾位小姐姑娘路過,公子書生談笑。
這世道卻比我那時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李三全心中頗有感慨,亂世亂世,盛世盛世來來回回,總不得解脫。
唯有那長生逍遙,坐看這人間潮起潮落才稱得上大自在!
“唉,我還不知兄臺之名姓,可否告知?”書生走在大街上,隨意問道。
“有何不可,我姓李,號三全,你稱呼我李三全便是了?!崩钊f道。
“李三全,好名字,我姓劉,單名一個張字,目前卻是只有個秀才罷了,頗讓三全兄笑話?!彪m嘴上這般說,但劉張話語中頗有自得之意。
“劉張兄,在這般年紀(jì)能考上秀才也頗為不易了,同齡人中恐沒幾個?!边@聲贊美卻是發(fā)自李三全內(nèi)心,他在劉張這個年紀(jì)家道已然敗落。
他便想考取個功名出來,日后也好過活,可不想一連考到了三十歲才堪堪考上秀才,這其中的苦,他自然知道。
劉張笑了一聲眼中放出精芒,身上透出一些浩蕩,他說道:
“我家中雖有余糧,但供養(yǎng)我去讀書也頗費了一番功夫,負(fù)擔(dān)也大了數(shù)倍,若我再不努力又置家中父母于何地?”
李三全驚異地看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可不妨街上突地傳來了一聲驚叫,二人轉(zhuǎn)頭望去,卻是旁邊一似是獵戶身旁的籠子里的一只毛發(fā)白亮的野兔,咬破籠子跑了出來,此時它正眼冒著紅光,撲在了那獵戶的臉上,眼看就要咬下。
李三全一瞇眼,隨意一彈指,一道透明的真氣射出,以柔勁將野兔拂落在地,看上去就似是野兔自己沒抓穩(wěn)掉下來的一般。
那獵戶反應(yīng)也快,抄起旁邊的一把砍柴刀,一刀就把野兔劈成了兩半,一時間鮮血淋漓,頗為可怖。
旁邊的人見危險似已解除,便一個個跑上去看那已成兩半的野兔尸體,不時傳來幾聲女子的驚呼。
劉張倒沒被剛才之事嚇到,看李三全也是這般,結(jié)交之意不由得更加濃重了。
李三全指著那邊,說道:
“我們也過去看看,兔子一般性情溫吞,除非真的急了,才會傷人?!?p> “三全兄說的是普通情況,也許是此兔有性情,不愿被示眾販賣呢?”劉張笑著打趣了一句。
待他們二人走近了,人群也散了大半,只有幾個看上了獵戶其他籠子里的野生動物的人,在此流連。
李三全見了那野兔,忽地一皺眉頭,轉(zhuǎn)而松開,他感得了一絲妖氣,再一感此氣是其本身就有的。
怪不得有性情,原來是已開了點靈智,有了恥辱之念。
世間眾氣,都有其來處,來處是何便決定了此氣為何,妖氣乃是妖之氣,不論是大妖小妖,好妖壞妖,皆有此氣,因為他們本質(zhì)來說都是妖。
正如不論好人壞人,小孩大人,都是人一樣。
“此兔毛發(fā)也真?zhèn)€不錯,若撫摸起來,定是舒服的,可惜已是死了。”
劉張頗為感嘆,說道。
“劉張兄,這可就錯了,”見劉張投來問詢的目光,李三全嘆道,“正因其毛發(fā)明亮,正因其惹人喜愛,正因其比余者更加出彩,才會有今天這一難,才會遭此死劫?!?p> 劉張笑了幾聲,反駁道:
“三全兄固然說的對,但如其甘于平庸,那它早成了腹中之食,泄出之糟。
“它被販到此處,我卻以為不是難,反而是喜,若它能被養(yǎng)作寵物,每日便有吃有喝,不必?fù)?dān)心哪日成為山中野獸腹中之食,可享安然太平,此難道不是喜嗎?”
李三全搖頭不語,成了寵物,便無了尊嚴(yán),無了爭殺。
沒了這些,狼便會成狗,虎便會成貓,再不是原來之自己了。
二人走得遠(yuǎn)了,剛才之事便也淡忘了,劉張似想起了什么,問道:
“三全兄,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可有宿住之處?”
“暫無,隨便找個客棧住下便是了?!崩钊鸬?。
劉張聽到他還沒有宿住之處,不由一喜,說道:
“不如去我家小住幾日,我再與三全兄挑選房產(chǎn)?”
李三全想了想,劉張他接觸下來,覺得此人是個可交之人,去他家也并無不可,但不能平白就去,得有報償才是,他便說道:
“也自無不可,只是我不能白住,這樣吧,我可為你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劉張兄看如何?”
劉張卻笑了一聲,他說道:
“也好,但若沒有這個要求,三全兄就不會幫我嗎?我看人一向很準(zhǔn),這番交言下來,三全兄之品德,我已略知一二?!?p> 城中央,一座五層塔閣之內(nèi),一名捕快小心翼翼的遞上了一張沾有血跡的絲布,此布被放在一個托盤之上,在經(jīng)過數(shù)道盤查過后,被送到了塔閣的最上層,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手上。
此人卻不像其他經(jīng)手的人一般小心,直接便抓起絲布,放在鼻尖聞了聞,其笑了一聲,把絲布隨意扔到托盤上,他喚了一聲:
“來人,把那個獵戶帶上來?!?p> 過了十幾息,兩個兵卒帶著一個面色惶惶的男人進來,此人正是那險些被野兔咬傷的那個獵戶。
這獵戶一進來便抵命般地求饒道:
“小人實在不知那是妖兔??!還請饒小人一命吧!”
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瞥著其人對他的那些廢話一概不聞,他問道:
“你是從何處獵得那妖兔的?又是怎么將其帶到城中的,都給我一一道來!如若不然,就治你個外通奸細(xì)的罪名!”
這獵戶被駭了一跳,外通奸細(xì)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是要殺頭的大罪!
他那還敢饒舌,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這人名叫張人強,獨居在城西郊,近日他打獵總不得收獲,一日夢里,有人告訴他去遠(yuǎn)處森林里就能獵到好物。
那邊他一般都不會去了,因為他聽人說,那林子里是有妖怪的,他雖不怎么相信,但謹(jǐn)慎起見也就不去了。
這次是實在沒了辦法,再不獵到他就沒錢吃飯了,他才去森林里打獵,這一去果然獵到了許多野獸,其中自然也包括這只兔子。
待獵戶被帶下去之后,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遠(yuǎn)望城西郊的那片森林,嗤笑了一聲,說道:
“若不是我還需調(diào)理那容得你這等妖物,在此放肆!
“呵,再過十日便是你的死期了?!?p> 劉張的家是城西邊的一個小院,有四間房,一般都是他一人獨居,今天少見的來了李三全這位客人。
院中栽了一顆大楊樹,樹葉被風(fēng)一吹,便嘩嘩地響,李三全與劉張二人便坐在樹下的石桌石椅上,對座飲茶。
現(xiàn)在已是正午時分,天空上的太陽也不算熾熱,李三全便隨意問了一句:
“劉張兄,你從同窗聽到的妖怪是怎么一回事?”
李三全思忖了一番,覺得那只兔妖的出現(xiàn)應(yīng)不是巧合,城外有傳言,城中又見了一只兔妖。
城西郊外的森林里很可能真的有厲害的妖怪盤踞。
劉張?zhí)袅颂裘碱^,想了想,問道:
“三全兄,你問這個干什么?就算真的有妖怪,他還能沖破城中的兵卒不成,還能擊敗城中的鎮(zhèn)守不成?”
“鎮(zhèn)守?”李三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官職。
應(yīng)該是新制,李三全想道。
劉張隨意說道:
“對,像我們這景花城,是州內(nèi)唯二的大城,鎮(zhèn)守可是位宗師?!?p> 宗師?李三全有些詫異,在凡間江湖里宗師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據(jù)說宗師可做千人敵,這千人敵說的是一千兵器鎧甲備齊的最精銳軍士。
這便不奇怪了,有宗師坐鎮(zhèn)確實不用怕一般的妖怪。
?。ū菊峦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