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還是這個夜晚,此時子時才剛剛過去。
一個時辰前還屋舍儼然的孫府,現(xiàn)已瓦礫皆無,有的只是一地的木屑,碎石和灰燼,還有十幾道深壑,在時不時照下的月光下,可以模糊地看見四面的房舍與街道。
而在這碎石堆與木屑中立有一位頭發(fā)蒼白,身著青袍的先生。
不久,一女子緩步走到這先生側(cè)后,問道;
“三全先生,尋我來是有何事嗎?”
李三全背對著其人,說道:
“孫子裳,你可與白靈有所接觸?”
孫子裳皺了皺眉,問道:
“先生問她作甚?”
李三全只平靜說道:
“我三日之后便要去相助鎮(zhèn)守,要與其動手,所以我想打聽一下其人?!?p> 孫子裳聽得此言,先是靜默了一會,才說道:
“我與她接觸也不多,只知其性子應(yīng)多有偏執(zhí),還喜逐小利,但其也不乏決斷之心?!?p> 過了幾息,李三全才淡淡說道:
“我已知道了,請回罷?!?p> 孫子裳應(yīng)了一聲,便離去了。
李三全望著地面的那一道冰痕,久久不語,不知過了多久,其嘆一聲,一甩袖便也離去了。
此時月光剛好照下,可以看清那道冰痕連成四個字,上書:
“我必殺你!”
此四字剛好在李三全埋葬少孤子遺體之處。
孫府廢墟另一側(cè),身著紅裙的白靈站在一處陰影之中,靜靜望著李三全剛剛站立之處,眼中并無太多感情。
李三全謝絕了孫子裳之請,隨意找了個客棧住下。
現(xiàn)在時間異常緊迫,白靈顯然不喜李三全這個攪局之人,更何況少孤子死于他手,梁子已然結(jié)大,再不可調(diào)和。
城中鎮(zhèn)守明顯視李三全為威脅,只存利用之心,更欲殺之而后快。
面對此等危局,逃已是無有可能之事,能做的便是提升自身,以求破局。
李三全觀得,這黑幡已然無用,其被紫沖斬出三道縱橫來去的劍痕,其中陰鬼已滅了個干凈,只余下一些煞氣。
看來只能做提升紫沖之養(yǎng)料了。李三全忖道,給黑幡定了個歸屬,他便把其放到一邊。
他再把日月明光境拿出,只見此鏡毫光爍爍,此時顯銀光,彼時卻顯金光,其上更有日月輝映,流紋交錯,更添其神采無雙。
李三全翻來覆去,仔細檢視了一遍,此番看下來并無什么收獲。
李三全皺了皺眉頭,神意稍稍探出往其上一觸,頓時一篇口訣便映入腦海之中,細細研讀一遍后。
李三全才知這日月明光鏡并不是少孤子所練,而是其偶然所得,此鏡實則并不止少孤子發(fā)揮出的這般威能,其還能日月其輝,發(fā)一道明光,此光不僅比原先二光更具其威,還有通幽,探虛之能。
只是少孤子功法與此鏡相克,無法發(fā)揮其全部威能,才會被李三全以紫沖斬殺,若其可發(fā)揮此鏡全部之威,那李三全必無幸理。
李三全在知曉此鏡來歷后,突地有了個想法,其站起身,來回跺了幾步,再仔細推演了幾番,認為此法可行。
其人坐在客棧房間的床上運功調(diào)息至大日東升之時,才睜開眼睛。
李三全吐出一口濁氣,將日月明光鏡取出,以神意一引,此鏡便自然飛起,懸停在其人面前,李三全再念動此前得到的法訣,以《萬化歸一道經(jīng)》為引,將一股真氣強行以神意練成法力。
李三全悶哼一聲,一口血將吐未吐,體內(nèi)似有萬箭來回洞穿。
李三全強忍此痛,將此股法力渡出,運轉(zhuǎn)《萬化歸一道經(jīng)》,,將此法力往日月明光境上一印,霎時此鏡竟而崩碎,隨后便緩緩化作道道銀金光華在空繞轉(zhuǎn)數(shù)圈,一氣被李三全吸入口中,在體內(nèi)循環(huán)化入真氣之中消失不見。
李三全緩緩呼息幾次,突地吐出一道鮮紅色的血氣,其人再調(diào)息數(shù)刻,才慢慢緩過氣來。
此時他才有時間檢視身體之變化,剛才可謂是驚險之極,若轉(zhuǎn)化的法力再多一點,在體內(nèi)再停留一息,李三全便會當場爆體而亡。
不過其人早在做此事之前便以經(jīng)推演數(shù)遍,確保萬無一失之后才會行此險。
體內(nèi)之傷倒不必過多在意,運轉(zhuǎn)幾個時辰便能盡復(fù)舊觀。
李三全笑一聲,一彈指,便有一道光華射出,頓化作日月明光鏡,竟與之前沒有任何區(qū)別。
李三全神意頓了頓,他將日月明光鏡執(zhí)在手中,試著以神意為引,在日月明光鏡上凝煉法力,果然有此鏡為乘載,自身再不會受到半點傷害,只不過使用之時非得要手執(zhí)此鏡不可,不過并無什么妨礙,現(xiàn)在日月明光鏡便是李三全之真氣,李三全真氣便是日月明光鏡。
《萬化歸一道經(jīng)》最根本之法便是以一氣化天地物,自然也可反過來,化天地萬物為一氣,只不過如要運化,卻只能運化自身可觸及可撼動或自身道行之下的事物,若想化出自身道行不能觸及的事物,就算運化出來也無什么意義。
李三全雖道行在“五氣朝元”之下已屬出類拔萃,但修為卻遠遠不足,就算想運化日月明光鏡也撼動不了其體,所以只能行險一搏,強凝法力,若不是現(xiàn)在身處危局不如此做,生死便不由己,他是決不會冒此大險的。
若給李三全一年時間,讓其修為跟上道行,這景花城之輩皆是土雞瓦狗之輩罷了。
現(xiàn)雖可運使法力,但此法力卻與自身隔了一層雖是同源而出,但要用此法力修行恐是不成的,也只可用在斗戰(zhàn)之上了。
李三全斂去思緒,收起日月明光鏡,運功調(diào)息了半日,將身軀之傷養(yǎng)好。
李三全這才睜開眼睛,即刻便將黑幡與紫沖劍祭出,化出日月明光鏡,先將黑幡以法力祭練了一番,使其純化,李三全再將紫沖劍祭上開始打磨劍鋒。
在練有一日夜后,李三全將紫沖劍和日月明光鏡收起,而原先那黑幡卻早已化作灰燼消失不見了。
李三全打坐調(diào)息了一番,恢復(fù)了祭練紫沖劍的精力,便出了房間。
一出房門,便聽到這客棧大堂之中,有一位說書先生正講故事,仔細聽了一會才知講的是前朝之事,其講得也頗繪聲繪色,大堂內(nèi)只有喝酒,咀嚼之聲,剩下的便只有說書先生時而清雅時而渾厚之聲。
以至于李三全下樓梯時,腳踩著木頭,嘎吱,嘎吱的摩擦發(fā)出的雜音,也變得異常清晰。
李三全走到柜臺之處,摸了摸身上,卻是只找出三五個銅板,這點錢要想吃一碗面都勉強,更別提付房費了。
李三全挑了挑眉,想到:
這可不好辦了,竟沒錢付房費。
柜臺內(nèi)的小廝見李三全在身上摸來摸去,卻只找到幾個銅板,卻也不慌,其說道;
“這位先生莫要驚慌,你的房費孫家之人已為您付了,先生如要退房,這里還有五兩銀錢。”
說著,這小廝便從柜臺里拿出五錠銀子。
李三全說道:
“既如此,那替我感謝孫家罷,這五兩銀子就當作賞錢了?!?p> 言罷李三全便轉(zhuǎn)身,出了客棧,后面的小廝喜不自勝,道了句:“客官慢走”雙手一伸,連忙將銀子收起,這可是五兩銀子,夠他數(shù)月吃喝了。
但卻不料其背后,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滿臉笑瞇瞇,搶過小廝手中的銀子,說道:
“小吳啊,有賞錢怎能不上交呢?”
這小廝卻唯唯諾諾,不應(yīng)聲了。
李三全見此幕他搖頭笑了笑,便邁步進了人潮之中。
城東,大河卻是從此處流過,一艘艘游船,在河上行駛著,白靈坐在一畫坊里,在河上飄蕩,不時有一艘小船經(jīng)過,船上多有歡聲笑語,而她卻獨自一人自斟自飲。
離動手之日還有一天,也就是后日,那時可就無了這番獨自一人在河上飲酒的閑適了。
不過獨自一人喝酒確有幾分無趣,所以她在等一個人,等的這個人也快到了。
過了半刻,果然見得一位滿頭蒼發(fā),身著青袍的先生,踏到了船上。
其人隨意坐在白靈之對面,說道:
“不知白道友尋我何事?”
此人正是李三全,早在他看見那少孤子墳前的冰痕時他便感得其上流有線索,尋著此道線索果然找到了白靈。
白靈卻是不答,只端起一個白玉酒樽,為李三全斟滿,示意其先飲。
李三全也不拖沓,舉起酒樽用神意探過之后,才一飲而盡。
見李三全飲下,白靈嘴角勾起,雙眼盯向李三全,言道:
“如今這景花城中也只有李道友可與我共飲了?!?p> 李三全與白靈望過來的眼神對視,他淡淡說道:
“那白道友也真?zhèn)€寂寞啊,連個與己共飲之人都無?!?p> 白靈漠然沉下臉來,說道:
“此番局面還是拜道友所賜才有。”
李三全抬了抬眼皮,說道:
“少孤子道友技不如人,何需多言?!?p> 白靈聽到此言,神色卻緩下了幾分,她說道:
“道友請回罷,待后日自有分曉?!?p> 李三全卻坐在那里不動,其眼中驀然顯出銳利,他口中淡淡說道:
“分曉又何需等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