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之風,這明明暗暗的環(huán)境,不由令那漢子,感到悚然,他身子抖了抖往火堆處靠近了些。
葛老瞇下了眼睛,說道:
“張就深妖怪之說,就莫要拿出來了,此地荒山野嶺忌諱一些比較好。
“我說的是,或許那只老虎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主人的?!?p> 張就深點點頭示意知曉了,沈小千瞥了眼張就深,撇了下嘴,但也未對其多言什么,只拿眼望向葛老,說道:
“如果是那只大蟲是有主人的,那比野生的更強則是有可能的,但我卻想不出會是誰會有此等閑心來襲擊我們這三個小小的江湖俠士?!?p> 說到這里她的眼中似有鋒銳的光閃了閃,便聽她繼續(xù)說道:
“還是說這里的某個人有什么秘密?或惹到了什么人?”
說著她便把目光往張就深那處瞥了瞥。
張就深哼了一聲,便依然沉默以對。
葛老一皺眉頭,語氣認真地說道:
“沈小千不要內訌,特別是現(xiàn)在?!?p> 沈小千干咳了幾聲,便不再說話了。
忽而外間傳來幾道咔嚓之音,似是行走之間踩斷樹枝的聲音。
這聲音一傳來,葛老一揮長劍,篝火頓便熄滅,其人亦躲到了倒塌的佛像后面,張小千一躥身,便到了虛掩的大門旁,而張就深則躍上了房梁,三人之動作皆無聲無息,就似演練過無數(shù)遍一般。
躲在佛像后葛老,借透進來的一點月光,向外間指了指。
沈小千一瞇眼,頓知其意,便朝廟門的縫隙處往外探看。
只見得一人,緩步向小廟處行來,在縫隙處卻看不大清楚,只能看見此人頭發(fā)竟是少見的全白,月光照在上面泛出了點點輝光,而他的面容頗顯俊雅,似只有二旬年紀。
看見此幕,沈小千便向外一指,比了個一,示意外間有人,人數(shù)是一個。
葛老望見,思索了一番,便打了打了幾個示意,意思是我一個人,出去試探一下,若有不對,一起上。
沈小千與張就深二人皆明其意,也不拖沓,各自握劍提刀蓄勢待發(fā)。
葛老故意發(fā)出踏步的動靜,走到廟門口,但并未魯莽得直接出去,而是將門打開的多了一點,朝外望去,果然見得一人,此人滿頭白發(fā),面容卻俊秀非常,身穿白色道袍,腳踏云鞋。
原來是個道人,見了此一幕,葛老不由放心了許多,因為道人大多都不求名利的,自然也不會來為難他們這些人。
“這位道長,此處已有人了,還請莫要靠近了?!北M管如此但葛老卻并不怎么放心,高聲喊道。
似這時那道人才發(fā)現(xiàn)這小廟里面竟是有人的,聽聲音還是個老人。
“貧道云游至此,這密林夜深,卻是想尋個休歇之處,老人家可否通容一二?”那道人卻是停下了腳步,說道。
此道人便正是李三全了,自從隱龍山出來卻已是大半月了,他已橫穿了整個荊州,接近了揚州,而得到了玉華道人的提點,他已知自己的心性還需磨礪,所以便打算只作一閑云野道,四處云游,而現(xiàn)在李三全的行程則是先下?lián)P州,再直上京畿之地,去瞧一瞧如今這新朝的最中心是何模樣,順便看看另兩位無上大宗師的風采。
小廟里沉默了一會兒,便有聲音傳出:
“既然如此,那道長便進來吧?!?p> 依然是那老者的聲音,不過這次那小廟的門卻打開了,老者的身形大部分隱在黑暗中,唯有面容映著一點月光,虛虛不定。
李三全笑了一笑,便走到那老者之前,問道:
“老人家怎不升火啊?”
說著便大踏步進了廟中,沈小千與張就深剛想按預定的計劃,猛地撲出將李三全按倒在地時。
但是卻突發(fā)了狀況,沈小千的劍突然卡在了門縫之中,而腳下又踩到一個小坑,當即摔了個四腳朝天,不等她呼痛,便聽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音,卻是張就深因頂上橫梁不固,發(fā)力未穩(wěn)直接摔了下來。
李三全環(huán)顧了一圈,似驚似笑地說道:
“想不到這里竟還有兩位借住,貧道卻然是打擾了?!?p> 葛老促了下眉,沉默了幾息,便似無事發(fā)生一般,說道:
“我三人本就是一起的,沒什么借住不借住的,道長隨意便是了。”
隨后他便點起了篝火,自己坐下了。
李三全瞥了他一眼,便在廟里墻邊,自尋了一處盤膝坐下,磨練功行去了。
張小千向李三全處瞥了一眼,爬起身來,挨著葛老坐下,待張就深也過來坐下了,她才借篝火的噼啪聲,說道:
“葛老什么情況?”
張就深亦把視線望了過來。
葛老在三人中擔任的一直都是智囊,三人也靠著他渡過了許多次難關。
葛老搖搖頭,示意二人不要問。
沈小千一瞇眼,便不發(fā)一語了,張就深則依然是那個樣子,沉默不言。
小廟內一時只有樹枝被燒灼的噼啪聲,與外間嗚嗚的風聲,李三全早已入至定中,自然無有什么想法,葛老心中自有推測,卻是沉默不語,張就深早已習慣了不發(fā)一言,唯有沈小千總不能定下心來,視線總往李三全處瞥,就這樣忍了半個時辰,沈小千終是忍不住了,她一轉身面朝李三全,喊道:
“這位道長,是從那里來的???”
葛老手掌握了握劍柄,不過也未有動作。
李三全從定中醒來頓了頓便朗笑了一聲,說道:
“我未曾出家前是益州人士,后出家為道在觀中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后又在一廟中住了許久,隨后便皆在到處云游了,要說從那里來,卻早已不知如何回答了?!?p> 沈小千聽此言,覺著頗為有趣,卻也就不問此事了,旋即又瞥見了李三全那滿頭的白發(fā),便問道:
“敢問道長,年歲幾何?”
李三全抖了抖袖,說道:
“我亦不知,因我從來都不記此事,生便生,死便死,知道自己年歲又有何意義?”
李三全其實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的年歲了,他只有個大致的印象罷了,實則他只需要回想一番,自然能知自己到底年歲幾何,但就像他說的那樣記得這些又有何意義,不過徒增煩惱。
沈小千呃了一聲,倒也頗為其人的灑脫所羨慕。
“道長,難道所有的道人都像你這般自由自在的云游嗎?”沈小千問道,旋即她又笑了一聲,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肯定不是,像道長這般的應是很少的。”
李三全笑了笑,說:
“也不盡然,小姑娘你問了我這么些問題,那我也問問你好了?!?p> 葛老瞇下了眼睛,按住了張就深摸向大刀的手。
沈小千眨了眨眼睛,倒也沒拒絕,她說道:
“好,道長問吧。”
李三全呵呵笑了幾聲,問道:
“不知你們是否遇到過什么臟東西?”
還不等沈小千臉色變幻,一個聲音卻已是響了起來,卻正是葛老:
“道長果然是個有道之士。”
李三全哈哈笑了幾聲搖搖頭望向葛老,說道:
“有道之士貧道卻是談不上的?!?p> “如此說來,你們是真的遇上了不干凈的東西了?!崩钊暰€轉了轉。
葛老面容凝肅,說道:
“確然如此,我三人路遇一只大蟲卻久戰(zhàn)不敵,才逃至這里的?!?p> 說話間三人已全部站起,手掌皆按住了兵器。
李三全對他們的動作不以為意,又說道:
“大蟲?普通的老虎可沒這么厲害。
“而且你們身上也并無妖氣,反而有鬼氣!”
鬼氣?三人面面相覷,皆覺一陣迷茫,又似乎要記起什么來。
“三位!還不醒來!”李三全一彈指發(fā)金鐵之音,張口喝道。
隨嗡嗡震鳴,葛老,沈小千與張就深三人頓便想起,他們三人在遇到那只大蟲時就已然死在虎口之下,在這廟中的不過是三道亡魂罷了。
隨著三鬼的記憶恢復,廟中之景象自然改變,那篝火,那地上之布皆消失無蹤,而這廟也變得愈加破舊不堪。
李三全所坐之處,亦變成了一塊倒塌的墻壁,天中的月光灑下,照顯出了三道虛虛幻幻的影子來。
只見三人再不復先前的衣冠整潔,不僅衣衫殘破個個皆滿身是血,身體上亦有殘缺不全之處。
三人檢視了一番自身,葛老便當先飄蕩向前,作了一揖,懇求道;
“還請道長給我們做主?。∧腔⒀齼礄M殘暴在此地肆掠多年,食人絕何止百數(shù)!我三人本是想上山除滅此妖,但不想卻皆淪落至此般下場,冤吶!當真是冤吶!”
沈小千與張就深亦是此番表現(xiàn),齊聲言道:
“請道長為我們做主!”
李三全向三人瞥去一眼,卻冷笑一聲說道:
“爾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等可殺它,它亦可殺你等,實則就是自持武力想爭個俠士的名聲,我說的對也不對?”
聽到此言,葛老一時間吶吶不能言,沉默了幾息,他說道:
“此有何可言?問世間誰做事真?zhèn)€不求回報,此等事從來都是論跡不論心的?!?p> 李三全盯他一眼,點點頭示意認可,然后他便又言道:
“但爾等竟要我去為你們,去與那虎妖作對,試問貧道又為何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