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排坐于廟宇的階梯上,身前是那只死不瞑目的狼猿妖物。
氣氛死寂。
陳月生試著抬起右手手臂,不過以失敗告終,左手還好,只是麻的不行,右手仿佛被石頭包裹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只能微微活動手指。
可能廢了,也可能沒廢,他更傾向于沒廢。
不是因?yàn)樗佬┦裁?,只是因?yàn)樗容^樂觀。
他踢了腳身前的狼猿妖物,問道:“這是什么品種的妖怪?又狗又熊的。”
身子像熊,頭像狗,還是人手。
“受戒、破戒之僧,內(nèi)心受欲望所驅(qū)使掌控,會漸漸化為邪魔。”
“長嘴,示意口腹之欲,身軀高大,示意暴力之欲”
“此間僧人,已經(jīng)盡數(shù)化為邪魔了。”
陳月生聞言默然,他是沒想到這家伙真知道,不是說不讀書嗎?
話題又變得沉重起來了。
他又笑道:“佛家好生霸道,破個戒便讓他變妖怪?!?p> 陸白搖頭。
“若是他們心存一點(diǎn)悔過之心,不自愿投身于欲望之中,都不至于是如今這幅樣子?!?p> “《怪哉》有云,大周南部海明寺住持玄宏法師,墮口腹之欲,佛法修為盡失,引一寺僧人墮口腹之欲,以此精進(jìn)修為,最終化為大邪魔,為禍一方,被一無名劍客所斬?!?p> “此役之后,大周傾國力搜捕墮欲之僧,斬邪魔數(shù)千,國之氣運(yùn)大漲?!?p> 聽他拽文,陳月生側(cè)頭玩味的看著他道:“你不是不讀書嗎?”
陸白不好意思的摸了把后腦勺,“那些典籍我不愛看,太枯燥,平常愛讀些野史志異,先生說看這個也好。”
陳月生搖頭笑了笑,合著不愛看課本愛看小說唄,怪不得有些中二病。
他也沒資格笑話誰,畢竟自己當(dāng)初也是如此,有過之而無不及。
見陳月生笑得燦爛,陸白也陪同著傻笑起來,氣氛輕松許多。
陳月生的右臂出了大問題,他知道,若非自己固執(zhí)己見,也不會有此事發(fā)生了。
到最后,最大的墮欲僧?dāng)厝チ耍渌哪??跑的跑,逃的逃,后果呢?p> 他不敢想。
陳月生站起身來,用左手拍了拍陸白的肩膀。
“來吧,把這寺里翻個底朝天,指不定能救出個活人呢?”
他并不討厭陸白的行事作風(fēng),畢竟他也有個懲惡揚(yáng)善的小夢想,不過那是許久以前了。
那時他還是個少年,與陸白一般的中二少年。
在現(xiàn)在的他看來,為了做這種見義勇為的事而鋌而走險,真的太蠢。
但誰叫這家伙要去呢?畢竟也救過自己的命,只能勉為其難的幫他一手了。
陸白精神一振,點(diǎn)了點(diǎn)頭,剛要動身去搜索,就被陳月生叫住了。
“喂,有值錢東西記得收著啊,到時候給我,看看能不能賺幾個錢。”
不得不說,這家伙破壞氣氛有一手的。
陸白愣了愣,點(diǎn)頭出發(fā),興致依然高漲,畢竟是個沒什么頭腦的家伙。
陸白進(jìn)廟宇中搜索,陳月生就在廟外閑逛。
廟外此時還擺著酒桌,空氣中充斥著濃濃酒味。
酒桌上是一盤盤大肉,肉筋飽滿,是白煮切片的,還有用不知什么醬熬的。
陳月生看著只覺得莫名的惡心,這些肉的成分……不敢多想。
但當(dāng)他走入伙房時,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于一個銅盆中,擺著一個男人的頭顱。
地上的骨頭七零八落,削肉功夫不錯,旁邊的大鐵鍋中還有油脂與血沫,一旁的小桶內(nèi)有一點(diǎn)面湯。
房梁上有鐵鉤掛著一條條人腿,中間也摻雜著幾個蹄類的腿。
這墮落的還真夠徹底的。
再深入幾步,有一個木架上倒掛著一個赤裸的身體,下面有一桶血液。
在木架旁的一個畜籠內(nèi),蜷縮著一個小小身影。
她看著陳月生,麻木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希望。
她張嘴閉目,雙手合十,干涸的嗓音中帶著些許祈求。
“菩薩,救救我。”
陳月生點(diǎn)頭。
“嗯?!?p> 一道黑影射出,懸掛于畜籠外的那塊銅頭大鎖墜落到地上。
小女孩睜開眼,看著搖晃著的籠門,拼起全身力氣從畜籠中爬出,而后起身踉蹌著沖到陳月生的身邊。
她緊緊攥著陳月生的衣角,無聲的哭泣。
陳月生沒想到,至少這輩子沒想到,會有人輪到自己來拯救。
他伸手護(hù)住女孩的后背,向這人間地獄之外走去。
陸白抱著一堆戰(zhàn)利品晃晃悠悠從廟里走出,看著坐于廟宇前的大小兩個身影,目瞪口呆。
“樓、樓哥……這是從哪來的?”
“從伙房里救出來的?!标愒律仡^看向陸白,抽了抽嘴角。
“你這都是什么玩意?”
香爐、香爐、還是香爐,還有紅木箱子……
好家伙,把功德箱搬來了。
小女孩看向陸白,眼中有些膽怯。
陸白這貨長得不像儒生,一點(diǎn)謙謙君子的氣質(zhì)都沒有,濃眉大眼,眉毛是揚(yáng)起來的,有點(diǎn)憨厚,也有點(diǎn)兇相。
他將手中物件放下,顯然也有點(diǎn)自知之明,把大眼收了一點(diǎn),眉毛垂下,輕輕招手道:“你好。”
小女孩輕聲回應(yīng)道:“你好。”
陳月生此時已經(jīng)轉(zhuǎn)頭去清點(diǎn)物件了,那些個香爐被他一腳踹開,包的金,里面是銅的,那憨貨沒點(diǎn)掌眼的本事。
在他身后,陸白正與那小女孩交談。
“你叫什么名字?。俊?p> “周亞男?!?p> “雅南嗎?好名字,我叫陸白,反過來是白鹿,因?yàn)槲沂潜话茁沟鸬较壬媲暗??!?p> 周亞男神色黯然,她并不覺得這是好名字。
陸白訕訕抿嘴,又問道:“你今年幾歲?家住何處?”
周亞男低頭,把眼中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而后答道:“十一歲,家住白苗門山下……”
陸白察覺到她神色異樣,心知壞菜了,轉(zhuǎn)頭求助似得看向陳月生。
陳月生此時正看著那功德箱發(fā)呆。
他拿起里面一張紙鈔,只見上書:地府錢莊,一百萬兩。
以下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一般貨色。
怎么說呢,這批妖僧真尼瑪是邏輯鬼才。
得,一毛沒有。
他轉(zhuǎn)身走向周亞男,對陸白投以惡狠狠的眼光。
憨貨,看爺操作。
他斟酌了一會兒,柔聲問道:“里面那兩人,你認(rèn)識嗎?”
說的自然是盆里的男人,與架上的女人。
“是我爹娘……”
陸白神色迷惑,陳月生對伙房撇了撇頭。
要看自己去看,不能光讓我一個人惡心。
陸白動身走向伙房,陳月生再問道:“你是怎么到這里的?”
“白苗門的仙長,把我們送到這里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