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明,如同天上沒有感情的仙人向人間投下的目光,只是被這月光一照便會感覺到一陣煞涼的寒意。
夜都這么深了,街上哪還有人在。
李恒生走過一路,兩邊房屋的燈火也隨著熄滅。
霜月樓前,錦檀等待了許久,一見李恒生,他笑道:“你來的有點(diǎn)兒慢了。”
“是嗎?”李恒生抬頭看看月色,估測了一下時間,然后道:“我還以為我來的正好?!?p> 他今日穿了一件乳白長衣,倒是與今天的月色相襯。
錦檀雖然與他同立在樓前,但是目光卻始終投在他身上。
“你在看什么?”打量的眼神看得李恒生一陣不自在。
“你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卞\檀收回目光,把視線重新放到這座樓上。
“哪里不一樣?”他反問道,聲調(diào)坦然,渾身氣質(zhì)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錦檀稍微一琢磨,他道:“你似乎突破了什么東西?!?p> “什么?”不得不說有時候錦檀的直覺真的很準(zhǔn),一眼便能看出李恒生身上的改變。
“心障,宗門里的長輩都這么叫它?!卞\檀繼續(xù)說道:“人在迷惘時心障便會出現(xiàn),破了心障便可再上一層樓,我看得到你的變化?!?p> “心障……”李恒生反復(fù)念叨這個詞。
錦檀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別想太多,心障會出現(xiàn)在修行者迷惘的時候,越是在意便越是難以消除。”
“但你已經(jīng)突破了,所以不會有什么,而且之前我也說過突破心障之后對于境界的提升也有益處?!?p> “確實(shí)。”李恒生道,他身體中的第三個小竅穴已經(jīng)隱隱有了松動的跡象。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便能直接打開。
“那你呢?”他問。
“我?”錦檀愣了一會兒,“什么?”
“你也有過心障嗎?”
“我…”他先是遲疑,然后才笑道:“我是沒有的。”
“真好啊。”李恒生有些羨慕,不會迷惘的人聽著就很強(qiáng)大。
“走吧!”錦檀招呼他。
“也對。”他定了定心神,二人一同走進(jìn)霜月樓。
光影瞬時變換,本不該存在的景色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只是相比上次來的時候,一樓也和后院一樣還保持著陣法之外的樣子。
看來,每攻破一層,這一層就會從陣法中剔除。
但是站在一樓還是可以聽到二樓那熱鬧的聲音。
李恒生與錦檀對視一眼皆是咽了咽口水,先前一樓有人唱著曲兒還不覺得,而今日種種淫靡之音入耳總叫人渾身燥熱。
他們二人都沒經(jīng)歷過這碼子事兒,說不好奇是肯定不可能的。
這二樓的階梯每踏上一步都能感到莫大的壓力,倒不是因?yàn)檫@聲音,而是他們知道,今晚一定會遇上邪道魎。
今晚的邪道魎會有多強(qiáng),他們又是否能利落地?cái)貧⒍歼€是個迷。
只說一樓,明月本體實(shí)力強(qiáng)大,又有把人拖入幻象的能力,但實(shí)際上明月并不難對付。
真正難對付的是老鴇,她的本體實(shí)力說不上強(qiáng)大,但是驅(qū)使的許多蠕蟲光是耗就能耗死一個同境界的人。
而那小院里的屠夫,恐怕是這霜月樓里最弱的一個了。
現(xiàn)在只差一步臺階就是二樓了,這里誰會是邪道魎?又會有幾個邪道魎?著實(shí)讓人難猜。
但是能夠肯定的是,一旦大意,勢必會死!
踏上最后一步臺階,人已經(jīng)到了二樓,與一樓不同,這里只有一個個關(guān)著門的小房間。
先前聽到的淫靡之音就是從里頭發(fā)出來的。
這下子又該怎么判斷哪個是邪道魎,難不成還能破開一個個門闖進(jìn)去?
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萬一看到些什么不該看的……
兩人有些犯難,尤其是錦檀,這里的陣法好像和他有仇一般,那雙先天通了形感的眼睛就和失了明似的,什么也看不出來,別提多讓他難受了。
“要不,我們靠著門聽聽?”錦檀想出了一個主意。
李恒生一聽有些微動,這個提議倒是有幾分道理,雖然看不到但是聽聽總可以吧。
而且這淫靡之音說到底只要道心不亂那就完全無所謂。
“我覺得可以?!崩詈闵矇翰蛔⌒牡椎暮闷媪?,當(dāng)即贊同了錦檀的計(jì)劃。
他們二人各找了一間屋子摸過去,正欲靠在門邊上聽聽的時候,一道不合時宜的女聲響了起來,“你們是要做什么?”
這一聲猶如踩中了他倆的尾巴,嚇得他們趕快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的樣子。
再向那女子望過去,頓時被她展露的氣勢鎮(zhèn)住。
那是一個無論穿著打扮還是扮相模樣皆顯英氣的女子,李恒生一看她便覺得過去聽到的故事里的女俠好像有了臉。
就是眼前的她!
錦檀先帶著歉意說道:“抱歉,我們只是想……”
“想什么?”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這位女子給打斷,緊接著女子道:“偷聽可不是一個好習(xí)慣,看你們年紀(jì)也不大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李恒生被她這話說得羞煞至極,急忙解釋:“那個姑娘你聽我說,其實(shí)我們是來……”
說到這兒,李恒生忽然沒了下文。
來這兒……來這兒干嘛的?
逛花樓?
可是這種事兒和他趴在門上偷聽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相比李恒生,一旁的錦檀更是啞口無言,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話,眼神只盯著屋頂,期望女子早早把這事兒給略過去。
“所以?來做什么的?”女子靠著欄桿,取出一支煙桿含在嘴中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散到李恒生身上,引得他直咳嗽。
過了好一陣兒,李恒生依舊沒想好說辭,女子一嘆氣,道:“我剛才看見了,是你在下面給明月解了圍吧。”
李恒生沒想到自己在一樓做的事居然會被她給看見,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之后斬下邪道魎的事呢?
看她模樣應(yīng)該只是看到了那之前的事,而且聽她口中的時間,基本上也能確定這里確實(shí)只是在循環(huán)同一天的時間。
女子又說:“既然這樣,這事兒我就當(dāng)沒看見,下次可別這么做了?!?p> 說完,女子像是不耐煩一樣轉(zhuǎn)身離開。
李恒生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她好像與這座花樓格格不入,那張英氣的臉上別說是笑容了,連煩悶都不存在。
尤其是那雙冷漠的眼睛,只是看著都會覺得像是處于數(shù)九寒天一樣不斷被寒意侵襲。
李恒生覺得,女子的眼神就像……就像是見過了人世間最黑暗的事情,導(dǎo)致對于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再也提不起興趣。
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將死的人,這是一種悲哀。
“恨桃姑娘!”看著她漸漸遠(yuǎn)去,李恒生喊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