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壓斷了脆弱的樹干,帶著細(xì)枝落在地上。
正堂中點(diǎn)滿了燭燈,昏黃而又溫暖。
燈光照在表情迥異的幾人臉上,氣氛說不出的的詭異。
李媽媽此刻有些心驚膽戰(zhàn),她本以為陶清涵會被抓,但如今她卻好端端的站在謝氏身旁,什么都沒發(fā)生。
她已經(jīng)想好退路了,陶清涵被發(fā)現(xiàn)偷偷出府,自己肯定也在院子待不了了。但張姨娘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會收她做貼身媽媽。
貼身婆子,掙得可比掃院的多多了。
“老爺。”張姨娘扭著婀娜身姿,徐徐走來,待看見屋中幾人,莫名心中一慌。
“站那吧。”陶明宏語氣冰冷,看都沒看她一眼。
“是?!睆堃棠镂站o了手中的手帕,默默地立在一旁。她看見謝氏與陶明宏并坐,陶清涵站在謝氏身旁。
一家三口,她倒顯得格格不入。
她陪伴了他那么久,從年少到中年,卻終究還是個普通奴婢……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老爺?!币恢心昴凶犹と胝?,恭恭敬敬的向堂上坐著的兩人作揖。
陶清涵瞥了一眼,她記得此人。
此人姓羅,與陶明宏一同長大。現(xiàn)今在府中當(dāng)管家,也是有一定威望的。
“嗯,怎么樣?”陶明宏冷聲問道。
“那幾個小廝說,是張姨娘給了錢,讓他們開門的。”羅管事道。
“老爺,婢妾有話說。”張姨娘開口道。
“說。”
“婢妾雖無父無母,但吃穿用度皆不愁,老爺待我也好……為何我還要打開后門?沒事找事?”說著,似是感到委屈,頓時淚眼漣漣,“那幾個小廝雖是我院的,但總歸是國公府的仆人。若是有人存心害我,我一個姨娘又如何管的?這其中恐怕是有誤會……”
陶清涵心中一緊,她這一句輕巧巧的,卻將后門被打開的問題氣球又踢給了自己與謝氏!
“居然有人誣陷姨娘?”陶清涵抬起頭,“太過分了!”
這一聲倒是給旁邊的元寶嚇了一跳,元寶偷偷拿眼看陶清涵。心中不由得犯嘀咕,“二姑娘又怎么了?怎么還幫姨娘說話?”
陶明宏用余光撇了一眼陶清涵,眼中有微光流動。
“此事都因李媽媽而起,李媽媽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才是?!碧涨搴聪蚬蛟诘厣系钠抛?,“李媽媽,你為何要告訴我后門被打開的事?還嚇唬我有賊?”
李媽媽內(nèi)心直呼“冤”,她可沒有嚇唬陶清涵,也不是主動透露出后門打開的時間。
她抬起頭,想要解釋,卻觸碰到了陶清涵冰冷的目光。
她臉上一直都是溫柔的笑臉,但眼神卻冷的讓人害怕,那目光仿佛要將自己凍住了一般。
李媽媽感覺嗓子干涸,手腳發(fā)麻。她忽然想起白銀攔下她后,跟她說的話。
“你要分清自己是誰的人,誰又是主,誰又是仆?!?p> 這二姑娘自從摔壞了腦袋,當(dāng)真變了一個樣。如今的情形,倒像全在她掌握之中。李媽媽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張姨娘,再看看面前的謝氏。
果然,不論多受寵,也只是個妾室,只是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奴婢。
眼下,就算自己反駁,也會被二姑娘扭曲吧?況且如今的形式,處處都對張姨娘無利……
若是向著二姑娘,事事依附她,說不定自己還能繼續(xù)在招財苑干下去。
還是利益為主……
“對不住二姑娘,都是奴婢的錯?!崩顙寢尭┥砜牧藗€大大的響頭,“后門被打開的事情,奴婢也是前些日子聽德燁院里那兩個小廝說的……”
“那為何還要嚇唬我?”陶清涵繼續(xù)問道。
“奴婢……”李媽媽頓了頓,腦子一轉(zhuǎn),“那兩個小廝給了奴婢銀錢,讓奴婢把這件事告訴二姑娘。還讓奴婢哄騙二姑娘,說外面有好吃的,好玩的。奴婢是看著姑娘長大的,自然不能讓他們得逞。于是奴婢謊稱后門有賊,想讓二姑娘遠(yuǎn)離那?!?p> “原來是我錯怪李媽媽了?!碧涨搴樕下冻隼⒕沃?,心中卻有些感慨,這李媽媽還真是會編瞎話。
“二姑娘,她是你院子的人,她說什么自然向著你?!睆堃棠镌谝慌岳渎暤?。
陶清涵轉(zhuǎn)了個身,直直的看向了陶明宏,“爹爹,你覺得一個奴婢有資格插話嗎?”
“自然沒有?!碧彰骱曛浪f的是誰。但家有家規(guī),一個妾終究不能成為主人。
“哦~”陶清涵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亮的眼睛掃了一眼張姨娘。
張姨娘感覺脊梁骨被戳的生疼,白凈的臉蛋瞬間變得通紅。
原來,自己在他心中也不過是個奴婢……她心中泛起冷笑,生兒育女,相伴數(shù)十載又如何?
“張姨娘,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碧彰骱觊_口,“近日,你便好好待在德燁院抄《女訓(xùn)》,安心修養(yǎng)吧?!?p> “是?!睆堃棠锔A烁I?,作揖告退,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正堂。
雖然陶明宏沒有親口給自己定罪,但這已經(jīng)證明,他相信這些人的話了。
這些仆人都是靠不住的!還有那個李媽媽,居然倒打一耙?枉她給了那么多銀錢。
可是,為何陶清涵能將時間掐的這么準(zhǔn)?
陶明宏剛?cè)?,就看到了一場大戲?p> 那個小廝的確是她安排的,但陶明宏走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小廝通知早了一個半時辰。
原本還擔(dān)心陶明宏抓不到陶清涵,沒想到是自己失算了。
“去把那個小廝叫過來,我有話要問他?!睆堃棠飳ι砼缘钠抛诱f道。
“是?!?p> 德燁院必定有泄密之人。
正堂內(nèi)一片橙紅,燭淚緩緩劃過燭身。
深更半夜打開后門,對于府衙是一種隱患。因?yàn)?,這分明就是打開門,讓小偷進(jìn)來謀財害命。
雖然國公府中有護(hù)院,但他們也難免疏忽。畢竟誰都想不到小偷會光明正大的從后門走進(jìn)來,再加上張姨娘的緣故,誰都不想管。
若是真發(fā)生了偷盜案,對國公府當(dāng)真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
陶明宏這么個好面子的人,必定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張姨娘走后,陶清涵便低著頭不說話。默默聽著陶明宏如何處置的幾人。
她明白,陶明宏心中還是向著張姨娘的。所以他只追究了秋分的責(zé)任,卻沒有責(zé)備她的主子。
這人一放松,困意便會襲來。陶清涵忍著打哈氣的沖動,定定的站在一旁。
“圓圓是不是困了?”謝氏本就對處置這些人不感興趣,因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陶清涵的反應(yīng)。
“沒有?!碧涨搴痤^,揚(yáng)起一個笑臉。
“老羅,這幾人如何處置,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說了?!碧彰骱甑?,“你下去處理吧?!?p> “是?!绷_管事帶著幾個人離開。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淡去,唯有風(fēng)聲呼嘯。
“夫人,很晚了,回去休息吧?!碧彰骱暾酒鹕?,聲音放的很柔。
“嗯?!敝x氏牽起陶清涵的手準(zhǔn)備離開。
“夫人,我送涵姐回去吧?!碧彰骱昃驼驹谒媲?,有些欲言又止。
“不必,我送就好?!敝x氏略微側(cè)了側(cè)頭。
“爹爹,娘親。我自己回去就好。”陶清涵自然不想讓自己成為電燈泡,她趁機(jī)松開謝氏的手,邁著小短腿向門的方向跑去,臨開門,還不忘提醒,“爹爹記得送娘親回去?!?p> “你這孩子!”謝氏繞過陶明宏準(zhǔn)備去追,卻看見房門被關(guān),而自己的手也被拉住了。
“我們談?wù)劙?。”陶明宏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p> 有什么好談的?謝氏一時失神。
走出正堂后,陶清涵還不忘回頭去瞧,待發(fā)現(xiàn)謝氏沒追過來,才松了口氣。
“姑娘,我怎么感覺老爺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元寶心中惴惴不安。
“嗯?!碧涨搴皇堑膽?yīng)了一聲。
不管怎么說,她父親還是有點(diǎn)頭腦的。
但有頭腦又如何,把他叫到現(xiàn)場的是張姨娘,被抓住的也是張姨娘院子中的人。他心中也明白,張姨娘對自己是有陷害之心的。
回到招財苑時,天色已經(jīng)漸亮。
夜幕即將褪去,黎明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