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白的白雪踏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聲,陶清涵喘著粗氣,手腳有些發(fā)涼。她微微轉(zhuǎn)過頭,便看見銅板咬著嘴唇,眼睛有些紅。
“銅板,元寶?!碧涨搴_口,聲音冷冷清清的,“走吧,找不到的?!?p> “姑娘……”銅板輕輕喊了一聲,隨即便不再說話了。
“走吧?!碧涨搴呀?jīng)率先轉(zhuǎn)過了身,她聽見身后朝著她跟來的腳步聲,像是踩在了她心尖上般,沉甸甸的。
主仆三人行至院中,正巧碰見張姨娘捧著湯婆子指揮下人。
只見她提起芊芊玉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播著,“燈籠再高點……哎~太高了……”
那兩個掛燈籠的在她的指揮下忙活著。
顯然今日張姨娘心情頗佳,只是絮叨了兩句,便沒再刁難。她轉(zhuǎn)過身子,笑呵呵的看著陶清涵,“二姑娘,我這院子如何?”
“不錯。”陶清涵斂起不愉快的表情,換上一副天真女孩家的模樣,“就是沒娘親的大,有的裝飾,也沒母親那的好?!?p> 張姨娘嘴角不動聲色的抽了兩下,這孩子還真是不招人待見。
“姨娘,清涵先行告退?!碧涨搴吞變删洌氵~著不慌不忙的步子離開了。
望著那小人遠去的背影,張姨娘翻了個白眼,冷哼道,“小丫頭還嫩了點。”
那頭,離開德燁園的陶清涵并沒有立馬回到招財苑,而是轉(zhuǎn)頭去了謝氏所在的院落。
繡鶴軒。
此時的繡鶴軒沒有德燁院那般繁忙,反倒是一派井然有序的場景。
劉媽媽抻著脖子,瞪著眼珠子監(jiān)工,仆人們各司其職。
謝氏帶著蒼笙忙著府中大小事務(wù),院子中只剩下幾個丫鬟,小廝,還有個管事的劉媽媽。
眾人見陶清涵前來,皆是一臉笑意相應。而后者臉上雖看不出喜怒,卻見其走的飛快,早沒了大家閨秀穩(wěn)重的步伐。
“二姑娘,夫人正在……”劉媽媽以為她是來找謝氏的,匆匆將謝氏的行蹤說了一遍。
“劉媽媽,我不是來找母親的?!碧涨搴浦顾?,“我是來找媽媽要幾個人,那日跟著母親的護衛(wèi),給我尋來幾個。幫我找一個人。”
“是。”劉媽媽見其眼中泛著焦急之色,忙不迭的轉(zhuǎn)身去尋。
劉媽媽看上去雖胖,步伐卻是極快的。不消片刻,便有五人來至她面前。
“二姑娘請吩咐?!睘槭啄菈褲h作揖,低著頭,“找何人?我等畢盡全力?!?p> “張姨娘手下的丫鬟,倩倩。”陶清涵開口道。
丫鬟?幾個壯漢一臉懵。
找他們來,就為一個丫鬟?
若非面前是夫人的女兒,他們怕是早就哄笑一聲,散了去。
“我知道你們覺得這對你們大材小用了?!碧涨搴瓱o奈的嘆息,“但此時,只有你們幫我了。若非我如今實在無力,我也不會來叨擾幾位。那人幫了我很多忙,我實在做不到置她于不顧。”
小姑娘說的很是誠懇,令幾個大漢沒了轍。
“好,那在下就幫姑娘這一回?!睘槭椎膲褲h道。
“有勞,還請問如何稱呼您……”
“我姓張。”
“張護衛(wèi),拜托了。”陶清涵認真道。
“您太客氣了?!睆堊o衛(wèi)見她如此禮貌,倒更不好意思了。他向后張羅了一聲,帶著余下幾人離開了。
待幾個人離去,陶清涵復又轉(zhuǎn)身安撫銅板,“別著急,我已經(jīng)在想辦法了?!?p> “嗯……”銅板點了點頭。
“元寶,帶銅板回去好好休息吧?!碧涨搴才诺?。
“那姑娘您呢?”元寶撅著小嘴。
“我去一趟花姨娘那,說好今日去找她,我也不能失約?!碧涨搴劬ν蚧ㄒ棠镌郝涞姆较?。
人最主要的還是要信守承諾,雖然倩倩的事讓她很憂心,但既然不能一下子解決她的事,便只能先放放……
“姑娘自己一個人去?”
“嗯?!碧涨搴c頭,“放心?!?p> “可是……”元寶有些猶豫。
“快走吧,等會再回來找我?!碧涨搴瓬厝嵋恍Γ旖菕焐狭诵⌒〉睦鏈u。
她抬腳轉(zhuǎn)身,正巧看見一丫鬟貓著腰的踏入繡鶴軒正門。
“那丫鬟是誰?”陶清涵微微皺眉,“這儀態(tài)不是太好……”
“嗯……”劉媽媽有些遲疑。
“怎么?劉媽媽也不認識?”陶清涵目光略帶驚訝。
“奴婢實在想不起來了……”劉媽媽訕訕的。
“沒關(guān)系?!碧涨搴矝]追究,端著平穩(wěn)的步子,朝著采薇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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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附在土地,松樹上蓋著沉甸甸的積雪。假山重疊,叢叢掩映。
咦?這里原還有假山嗎?
陶清涵停下了腳步,有些發(fā)愣。
糟了,自己貌似……迷路了?
在自己家迷路,她覺得說出去要被笑死……她硬著頭皮,繼續(xù)向前走。
雪地上,一排清晰的小腳印通向假山深處。
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她小心的踩上那腳印,向前走去。
留下腳印的人腳同她差不多大,踩上去,兩個腳印竟然重合了。此路就像是只有一個人通行過一般。
這小腳印會是誰留下的呢?陶清涵心中思怵,想到了陶清墨。但她比自己還要小上四歲,腳應該會比自己小些許吧?
這樣想著,她已經(jīng)走進了假山林中。
北風呼嘯,風聲穿過石縫,發(fā)出“呼呼”聲。有些令人心中毛骨悚然。陶清涵打了個激靈,雖然死過一次,此時她還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她大著膽子,繼續(xù)前行,忽聽前方有一道低低的抽提。
聲音不大,隨風入耳。
她探出一顆小腦袋瓜,眼尖的發(fā)現(xiàn),那是一名身體單薄的男孩。
男孩穿著深色衣裳,瘦的有些皮包骨。他頭發(fā)很亂,也有些干枯泛黃。此時,他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搭著。
他沒有哭,只是鼻子一直在留鼻涕。
他望著遠方,眼中毫無波瀾,就像是在發(fā)呆。
蘇澤?
他怎么會在這?
陶清涵不明所以,卻熟知,明哲保身。但想了想,蘇澤只是一個八歲小孩,能有什么大事?她無奈的晃了晃頭,準備走。
不想,那方卻朝著她投來了目光。
一時間,你瞧著我,我瞧著你。兩方對視,氣氛逐漸有些凝固。
“蘇澤。”陶清涵率先反應過來,對著他微微頷首,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摩擦起了腕上的珠子。
“二姑娘萬安。”蘇澤也反應了過來,略略行禮。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態(tài)度。
陶清涵停下了準備離開的腳步,望著他。
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便有如此沉穩(wěn)的性格?
“你在此處做什么?”陶清涵放下手中的裙子,只一小點的好奇心促使她留下詢問。
“待著?!碧K澤淡淡道。
“待著?”陶清涵努力去觀察他的臉,卻發(fā)現(xiàn)沒有一絲破綻,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這待著。
但這樣,陶清涵那微乎其微的好奇心更重了。
難不成,這人的身體中也裝了個大人靈魂?
好奇心促使她仔細觀察蘇澤。這一觀察,她倒是發(fā)現(xiàn)蘇澤臉色不是很好。臉色發(fā)白,嘴唇泛青,身體一抖一抖的。
“你生病了?”陶清涵脫口而出。
“沒有?!?p> 這話一說出,陶清涵便感覺到了他濃重的鼻音。
“走吧,帶我去姨娘那?!碧涨搴辉傺哉Z,定定的站在那,等著他帶路。
蘇澤挪動身子,走在了她身前。
臨走時,她望了一眼蘇澤所望著的方向。
那是正北……
一陣寒風吹過,吹的人一陣透心涼。陶清涵裹了裹身上的披風。
前方那小小的身影,衣服很舊,甚至已經(jīng)起了毛。他的身子也十分單薄,好似這風在使勁點,他便會被吹飛般。
男孩的身姿已經(jīng)有些佝僂,雙耳紅彤彤的。
這令陶清涵想起前世曾聽聞,有人凍掉過耳朵。
她曾被凍死,也明白被凍著的感覺不好受。
“稍等?!?p> 女孩稚嫩的童音在身后響起,蘇澤忍不住皺起眉,卻在回身那一瞬,臉色又恢復成了冷淡。
溫暖的長袍仿佛從天而降,披在他頭頂。隨著熱浪而來的,還有淡淡的花香味。這是主子們都愛用的花香……
“愣著干什么?”
童音再次響起。
蘇澤猛然抬起頭,見女孩正撐著披風的另一角,一臉淡然的望著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xiàn)在正被保護在女孩的披風下,身側(cè)的肩膀被女孩的小手握著,頭上是一片細膩的絨毛。
“走?!迸⑷绱苏f,“去花姨娘那。”
“二姑娘……”蘇澤一時失神,下一秒如同身在熱鍋,下意識向后逃去。但身子卻被其箍著,動彈不得。
“雖我早先打傷過你,你也不必如此害怕?!碧涨搴琅f面無表情,“帶路,到了那,我自然放了你。”
“是?!碧K澤低下頭,只用了一兩息時間,便調(diào)整好了剛剛的驚慌。
兩人一路走,穿過假山,不遠處便是花姨娘幾人住的的采薇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