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枝山莊。
臨近過年,這里到處掛著紅燈籠,雪白的世界被染上一抹緋紅,湛紅的灼人眼球。莊子地面被打掃的干凈,雪堆分別坐落在四處。
風(fēng)聲呼嘯,刮得樹影婆娑。一只小松鼠從樹上跳下,繞著倉房轉(zhuǎn)悠了一圈,撿起地上的谷物便一溜煙的跑了回去。
順著谷物的方向瞧去,便能看見倉房中有兩個小人。女孩蹲在地上,凍得瑟瑟發(fā)抖。而男孩則站在她不遠處,默默的低著頭。
“蘇澤?”陶清涵微微仰起頭,吸了兩下鼻。
而她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陶清涵疑惑的站起身,挪步到蘇澤身邊。
在這寒冷的冬天,人往往都是在睡夢中被凍死的。為了避免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陶清涵沒過個幾息就會叫蘇澤一聲,為的便是,避免兩人睡死過去。
畢竟蘇澤只是個八歲大的孩子,她自然應(yīng)該照顧點。
“蘇澤?蘇澤?”陶清涵晃了晃蘇澤,果見其閉著眼睛,好似睡了過去。她心下不由得一慌,僅僅為了擺一道張姨娘,就令這小孩失去了性命,那她跟張姨娘有什么區(qū)別?
“喂!蘇澤!”陶清涵手上使了點勁,見他居然還未清醒,心下一恨,揮手掌摑了他兩個巴掌。
小孩枯瘦的臉頓時生了兩只紅印。
蘇澤睡夢中被打醒,但他的頭還是昏沉沉的。他緩緩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此時少了平時那份深沉,反倒多了孩童應(yīng)有的清澈、迷茫。
“別睡,清醒些!”陶清涵沒空管他的狀態(tài),她現(xiàn)在只能做讓他好好清醒著,“再堅持堅持,我們馬上就能回去了……”
算算時間,白銀這個點應(yīng)當(dāng)?shù)絿?,她向來聰明,反?yīng)也快,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說服了陶明宏……
他們馬上便能得救了!
由于有前世的記憶,她很清楚的記得父親賞給張姨娘的這座莊子。張姨娘要怪,只能怪前世的自己非要再她面前顯擺,顯擺自己早已擁有莊子,陶明宏卻沒給過謝氏什么……
于是,她利用了這一點。
“……”蘇澤聲音細(xì)微,有點含糊不清,但他迷茫的眼神中卻出現(xiàn)一絲復(fù)雜的情感。
“什么?”陶清涵沒聽清,開口問了一句。
而她將這話說出口后,蘇澤眼中的復(fù)雜卻消失了。
他像是炸了毛的貓,“呼”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滾圓,直直的看著陶清涵。就好似想將她看清楚。
“你……”男孩聲音稚嫩,話只說了一個字便不再多言。
“怎么?”陶清涵不懂他什么意思。
“沒……”蘇澤低下頭,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他所有的內(nèi)心想法。他抱緊了膝蓋,就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經(jīng)過此事,陶清涵也提高了警惕。為了避免這孩子再睡過去,她直接將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脫下,籠在他身上。
但這舉動卻令蘇澤嚇了一跳,他幾乎是蹦著的跳起了身。
“二姑娘貴為國公嫡女,居然如此不知羞恥?”蘇澤提高了音量,如同古井般的雙眼也泛起了一絲波瀾。
明明眼前的是小孩,但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卻不像個孩子。
“你……”也活了兩世嗎?但后便這句她沒說出口。陶清涵站起身,平靜的與他對視,“你還只是個孩童,為何會說出這般辱人的話?莫不是誰教了你什么?或者……你被妖魔鬼怪附了身?”
“沒……”
只是一兩息的功夫,蘇澤便完全平靜了下來。他垂著頭,不言語。他現(xiàn)在只覺筋疲力盡,又餓又累又冷。剛剛還清醒著的大腦如今又開始暈眩了。
“你我年紀(jì)尚小,不會惹人非議?!庇绕涫悄氵€是個毛都沒長齊的男童。陶清涵清了清嗓子,她感覺全身發(fā)冷,腦子也有些開始發(fā)昏了。但她明白,自己還不能睡,自己要等到白銀將父親帶回來的那一刻。
“我們不能凍死在這,你過來跟我一起蓋著著披風(fēng)。”陶清涵看著他,聲音平穩(wěn)又不失威嚴(yán)。
但蘇澤卻沒有動,他凍得牙齒上下打戰(zhàn)。
牙齒交鋒發(fā)出的清脆聲,在這安靜的屋子中顯得格外清楚。
似有所察覺,蘇澤緊緊抿住了嘴,咬緊了牙關(guān)。不令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響。
倒是個倔孩子。陶清涵勾了勾唇,也沒再多說什么。也許是因為她的靈魂已經(jīng)十七了,看待蘇澤便像看待小孩一樣。因此,也忽略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
“你別睡死過去就行?!碧涨搴瓟n了攏披風(fēng),蹲下身,“你可是會怪我,沒將你放回國公府?”
“沒有?!碧K澤淡淡道。
“以爹爹的手段,必定是知道你與我一起失蹤的。放你回去,免不了受他們的逼問。”陶清涵道,“我與你不熟,我不敢保證你肯定會向著我,幫我說話。所以才將你拴在我身邊?!?p> 說到底,不就是不信任他嗎?蘇澤表情平靜。他其實對她的計劃什么都不知道,從被王大王二裝入麻袋到再次在這種破地方遇見她,之間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了解。想來這也是她有意為之。
即使陶明宏再問他什么,他也依舊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知情人都是她的人……
“再挺一會,馬上……我們就能離開了?!碧涨搴中墓艘豢跉?,復(fù)又縮回披風(fēng)之中。她凍得鼻涕橫流,渾身發(fā)冷。
仿佛前世去世前的狀態(tài)。
“蘇澤,你的家人呢?”其實陶清涵的話很少,幾乎一天都說不了幾句。但此刻的她眼皮沉重,為了支撐自己不被睡意打敗,她需要和他來點互動。
她可不想再這樣被凍死了。這一世,怎么也得壽終正寢吧?
“死了。”蘇澤抬起頭,眼神望向正北方向。
“……”陶清涵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她果然是個不會嘮嗑的。剛問一句,就觸霉頭。
“我是被老爺帶回來的……”蘇澤又說道,“多虧國公爺,我才能活下來……”
他說此話時,眼中波濤翻滾。
那是一種什么眼神?陶清涵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