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悠過去了五日。
溫煦的陽光被黑壓壓的烏云遮去,天上如同覆蓋了一層黑色的幕布。
雨滴柳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雨幕中,男子身上披著蓑衣,頭上帶著斗笠,一路疾行走入了房間。
房內(nèi)燃了幾根蠟燭,四面窗戶緊閉,猛烈的風(fēng)吹打著木窗。屋內(nèi)氣流轉(zhuǎn)動,令蠟燭抖了三抖。
“夫子,請喝姜湯?!卑足y雙手端著姜湯,呈給滿身是水的房夫子。
“嗯?!狈糠蜃油嗜ビ昃?,伸手接過。
這姜湯辛辣無比,激得他舌頭發(fā)麻。
一旁的白銀見狀連忙拿出幾塊果脯遞給他。
房夫子接過,放入嘴中,頓時甜意來襲。他細細品味了一番,這果脯,果真不錯。聽說這國公府的果脯都是花姨娘做的,那花姨娘倒真是個妙人。
“夫子雨天還來,真是辛苦了。”陶清涵這時也走到了他面前,她今天穿著件淡藍色繡云紋褙子,頭上扎著簡單的丫髻。眉宇間依舊是冷冷清清的,“夫子的病可別大發(fā)了……”
“不會,老夫已經(jīng)完全好了?!痹俨缓?,他恐怕就要苦死了!那藥他喝了三天就實在受不了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藥好像一天比一天苦了。以至于他的病不得不提前“好”了。
那較滑的李大夫告訴他,用的都是上好的藥材,越好越苦。他可不信,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說起來,二姑娘今日還在這?”這是泡在小私塾了?房夫子挑眉。
“嗯。”陶清涵不可置否,“怎么?有問題?”
“沒沒沒……”他哪敢有問題?房夫子訕訕一笑,挪動腳步準備進屋。
正在此時,屋外卻響起“啪啪啪”的腳踩水發(fā)出的聲音。
“二姑娘!”門一下子被推開,元寶一臉狼狽,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不好了!”
“進來?!币娝郎喩頋裢?,頭發(fā)也粘在了臉頰,陶清涵忍不住皺起了眉毛,“有什么事,進來說,別在外面挨雨淋?!?p> 白銀知道元寶在陶清涵的心中的地位,當即二話不說走過去將元寶拉入房中,又拿了棉布為其擦臉。
“二姑娘,夫人她暫時回不來了。”元寶接著說,“您外祖母傷風(fēng)倒下了,大夫說情況不是很樂觀……”
“嗯。”陶清涵點頭,如同已經(jīng)預(yù)料了般。
她清楚的記得,十一歲那年,祖母病倒,自己曾守在她身邊,“外祖母會沒事的,你不要害怕。等祖母的病好了,母親也就回來了?!?p> 元寶張了張嘴,她家姑娘這么冷血嗎?聽見外祖母生病,居然絲毫沒有感觸?她干巴巴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滄笙姐姐先回來了,給二姑娘帶回來了許多東西,二姑娘去看看嗎?”
“嗯……”陶清涵目光微閃,“好,去看看吧?!彼沉艘谎郯足y,后者會意,退到一旁。
“二姑娘慢走?!狈糠蜃友劬?,立馬拱手送其走到門口。
“夫子不必如此,你只要好好教導(dǎo)王瀛他們便好。”陶清涵看都沒看他一眼,伸出手,任由元寶為她披大氅,穿上雨靴。
屋外雨水連綿,地上都起了一層水霧。元寶把著雨傘,任由風(fēng)雨如何吹打都歸然不動。
“等回去,你喝碗姜湯,好好休息。”陶清涵害怕她聽不清,聲音微微提高。
“謝謝二姑娘!”元寶笑得開心,“二姑娘人最好了?!?p> 貧嘴……陶清涵薄唇輕啟,卻沒說出來。
不消片刻,兩人便消失在了連綿的雨幕之中。
雨水下個不停,地面泛起了大片水漬。陶嘉念踩著水,大步走向私塾,當看到陶清涵時,他下意識的躲在了樹后。直置她離開,才出來。
他躲什么呢?陶嘉念拍了拍自己腦門,繼續(xù)向前走。
小私塾的木門再次被打開。
陶嘉念將身上的蓑衣摘下,扔到一旁白銀的手中。
手上突然一陣冰涼,白銀被嚇了一跳。她堪堪拿住那蓑衣,繞到次間去清理。
“喂,有姜湯嗎?”陶嘉念喊道。
白銀抿了抿嘴,放下手中的活計,匆忙去倒了碗姜湯,端了過去。
屋內(nèi),陶嘉念正坐在王瀛面前的桌上,拿著他手里的《論語》,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你啊,認識就行,不用這么用功。你能考狀元還是能當官?呵呵~”
“多學(xué)一些,總歸有好處。”王瀛語氣很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手中的書。這書,可是二姑娘買的……若是壞了,他可要賠。
“能有什么好處?”陶嘉念眼珠子一轉(zhuǎn),“不若……你跟在我身邊當書童吧?蘇澤也來,你們倆既然在房夫子這學(xué)了字,便比府中其他下人強,跟在我身邊當差吧?!?p> “大公子,這兩位可是我們姑娘看好的人,將來必能成大事的?!卑足y上前一步,走到陶嘉念身前,大聲說道,“大公子,請將你手中的書還給王瀛!”
“他們能成大事?”陶嘉念氣笑了,他抖了抖手中的書,“而且,你還命令我將書還給他?”
白銀吞了口口水,定了定神,“沒錯!”
“你以為,你跟在陶清涵身邊,地位就高了?”陶嘉念眼中劃過一絲戾氣。他雖是庶出的,但也不至于讓一個丫鬟命令吧?那家伙的丫鬟居然也如此討人厭。他手攥著書,“我是國公府的大公子,我做什么,還輪不到你這個下人多嘴?!?p> 他的語氣生硬,渾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氣場。
白銀被嚇了一跳,她退了兩步,手上一個不注意,姜湯撒了出來。姜湯很熱,撒在她手背上,很燙。但她咬了咬牙,淡定的立在一旁。
她只是個丫鬟,的確沒有資格左右公子的行為。她現(xiàn)在,只能期盼,二姑娘快點回來。
屋外雨聲淅瀝,陰沉如入夜,滴滴答答,更覺凄涼。
陶嘉念心中很不爽,他這幾日常常聽小廝來報,房夫子夸王瀛有才干,以后前途無可限量。
他從未被哪個夫子夸過,他突然害怕,如果,自己一事無成,而一個下人卻中了舉……
當真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