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放昏昏沉沉的睡到半夜,喉嚨渴的發(fā)疼,迷迷糊糊間去找水喝,看著趴在床邊的莊顧時,腦子完全卡頓了。
她足足花了幾分鐘整理著這詭異的情況,她在宴會遇到了莊顧,然后進行了一場莫名奇妙的對話,再然后她就醒在了他們婚后的小家,她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她瘋了。
他說過她是一只鳥,一只只有倦了累了,才會稍作停留的鳥,然后了無牽絆繼續(xù)飛行。可他知道嗎?他口中的鳥為了降落在一座名為他的島,曾自斬雙足,島卻不肯收留傷痕累累的鳥。
兩次真的夠了,她再承受不起第三次的得到之后又失去的戲碼了,她在樓下抬頭看了看他們房間的方向,小聲的說了句再見。
有人說過,大抵每一段艱難的感情,一方覺得無望的時候,另一方的存在總是那無望中的微小希望吧,猶如暖燈星火,靠近后,不僅明亮,更溫暖人心,他們好像也是如此,分明已是結局,卻又因為對方,峰回路轉。
?。⑿》牛覀円娨幻??"低沉嘶啞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入她的耳朵,還伴雜著教堂鐘聲,以及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于放從厚厚的地毯上跳起來,跑到窗前,不知何時開始下雪了,天空中飄著密集的雪花,庭院里已鋪滿薄雪。
他在樓下,像一株高大寒林,挺拔而立,抬頭看著她房間,暖黃色的燈光撒在他臉上,蒙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面紗,看不真切。
有些細微的感情如電流般滋過心頭,告誡什么的通通拋在了腦后,腦中只有他一定很冷,凍壞了怎么辦,嘴巴不受控的開了口,“我看到你了,你上來吧?!敝灰P于他的事,她總是這般方寸大亂,情感總是大于理智。
于放的房間是典型的歐式古典裝修,繁花羊絨地毯,大弧形靠背絲絨沙發(fā),茶色小幾上攤著幾本書,壁爐里搖曳著的火焰,將屋內照的明亮而溫暖,也將時間拉的緩慢。
時間仿佛停留了一般,他們相對而立,連呼吸也放的很輕很慢,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從何開口。
于放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駝色大衣里是灰白立領毛衣黑西褲,肩上落下的雪在漸漸融化,不知不覺間,她已將他肩頭的雪掃掉,動作親昵又曖昧。
意識到這樣不妥時,收回的手還在空中,就被莊顧緊緊的箍在了懷里,掙脫不開,于放索性將頭埋入他的胸口,眼淚霹靂啪啦的往下掉。
莊顧低頭看著懷中哭到顫抖的人,心脹的發(fā)疼,一只手環(huán)抱著她,另一只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后頸,安撫著她。
“小放,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最后一次了,以后不會讓你再哭了?!?p> 他將她的臉捧在手里,慢慢的抹掉她臉上的淚,順勢蒙上了她的眼,安撫般的吻在了她的嘴角,不帶情欲的。
“原來那時候的你是這樣的心情嗎?”
“對不起,沒有遵守約定,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的約定。對不起,答應了會陪你的,卻讓你一個人等了那么多年。對不起,自以為是的將你推開。對不起,讓你傷心了那么久。對不起,但我好愛你”。他說著說著,眼睛已泛著紅。
于放抽抽噎噎,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你...你...想起來了嗎?”他的身后是搖曳的朦朧光影,眼前是真真實實的夢中人,她隱藏了多年的愛意,愛而不得的遺憾,被他拋棄的委屈,此刻通通化為一腔熱淚。
是的他想起來了,離婚后,他過得不算太好,白日里還好可以靠工作麻痹自己,一到深夜他總是格外的想她,睡夢中她的身影總是和一個不認識的姑娘重合在一起。
同樣的場景斷斷續(xù)續(xù)的夢了一年,他想或許他忘記了什么頂重要的東西嗎?在心理治療幾個月后,他終于想起他忘了什么,那一刻他悲慟大哭,多希望時間可以重來。
15歲正是叛逆的年紀,他不愿走家里安排好的道路,立志成為一名攝影師,從家里逃到蘇州參加愛彼德舉報的招募會,不知道什么原因,招募會前,在酒吧和人打了一架,被揍的有些慘,在醫(yī)院足足住了兩周的院。
那段時間,他太無聊了,所以每日午后都會到樓頂喂鴿子,從第一天開始,他就注意到了一個小姑娘,長的瘦瘦小小,眼睛生的著實好看,小鹿一般的眼睛總是濕漉漉的,不過她好像是看不見的,他看她用過導盲棒。
這姑娘很安靜,安靜到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好像沒有家人和朋友,除了醫(yī)生護士他沒見過其它人。
他后來聽到幾個護士姐姐說過她,原來她和爸爸媽媽一起出了車禍,父母當場去世,只有她活著,眼睛卻看不見了,挺可憐的一人。
知道這些事情后,在天臺上他再也無法忽視她的存在,他開始主動和她搭話,一開始是完全不理,到后來的叫她小不點時,會瞪著圓圓的眼睛反駁我才不是小不點呢,到后來的會主動叫他哥哥,會纏著他讓他陪著去喂鴿子。
短短幾天莊顧成了她唯一信任的人。醫(yī)生找到了他,“看得出她很信任你,或許你能幫我勸她做手術,她腦中的血塊再不拿掉,她真的會永久失明,還很有可能會死掉?!?p> “我盡力試試,不過做了手術她就能看見了嗎?”
“有80%的把握。”所以從那以后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勾起她的好奇心,“你真的不想看看哥哥嗎?”
她答應手術的那天,他記得很清楚。
那天她穿了一條湖藍色的裙子,她很白,所以顏色很襯她的膚色,她站在小橋上等他,她的頭上是一株開的繁密的丁香花,風吹過境,吹起了她的裙擺,幾片花瓣就這樣落在了她的頭發(fā)上,她的眼中充滿不安和欣喜,宛如一只誤入人間的小精靈。
他遠遠的叫她:“小家伙。”
她順著他的聲音看過來,眼睛彎成小月牙,舉起手用力的揮舞,“哥哥,我在這。”
然后他帶她去了一座他偶然發(fā)現的小島,他們到的時候剛好是那座小島最美的時刻。整座海島上都開滿了藍色的勿忘我,四周是深藍色的海,海上是星辰大海,在海和花的縫隙之處填滿的是星辰大海。
他的描述勾的她心里癢癢的,一定很漂亮,要是能看見就好了,這是父母死后第一次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欲望,再能看看這個世界,能看看她的小哥哥就好了。
“小不點,你不想看到哥哥嗎?哥哥長的可帥了,醫(yī)生,說只要你做了手術就能看到了,你不想看到哥哥嗎?”
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將它放在他的臉頰,帶著它撫過眼睦,撫過高挺的鼻梁,撫過溫熱的唇,“哥哥真的很帥,對吧?”
他溫情的低吟蠱惑著于放,她點了點頭,咬著下唇,微微皺起的眉頭漸漸散開,一如那些陰霾一樣通通消散在他的溫情里。
“我想看見,我想看到哥哥,我愿意做手術,但你能陪著我嗎?我害怕,我害怕你也會像爸爸媽媽一樣不見了,我想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你,好嗎?“她可憐兮兮的說道。
”好?!?p> 最終莊顧沒有遵守約定,他在她進去手術后的一小時就走了,去參加招募會,原以為他會在她結束手術的時候回來,然而他們花了整整十二年,才真正的再見。
他們已經錯過很多了,他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他愛她,他要明明白白的說給他的小家伙聽。
“小放,我愛你,你愿意再給一次機會嗎?”
“我愛你,我愛我的星星,我也愛莊顧?!?p> 于放吻上他的嘴角,那些隔著的時光,似乎被這個吻填的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