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記得那座山峰,筆直沉靜卻又不失巍峨的氣度,隱在層層山巒之后,想要過去,必須蹚過一條小溪,越過一片滿是亂石的山谷。
今晚,三道光影直射向那座山峰,在花姐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也許這就是說書先生常講的機緣。我的機緣到了,終于得見仙山。
半個時辰后,花姐帶著蔣秋來到那條小溪邊,就在他們挽起褲腿打算蹚水之時,“轟!”一聲巨響傳來!
花姐和蔣秋被震得雙耳轟鳴。只見遠(yuǎn)處紅光閃動,像是驚動了什么物華天寶。片刻之后紅光隱去,一切恢復(fù)如常。
花姐和蔣秋面面相覷。
蔣秋弱弱地問了一句:“阿姐,我們還去嗎?”
“去,當(dāng)然...”最后一個“去”字還未說出口,就見一道劍光閃過,從半空中直直砸了兩個人下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ń愕乃枷肟旄簧纤难劬α?。錯愕之下,終于看清掉下來的乃是一個年輕姑娘和一個孩子。
看到這個姑娘穿著飛云閣的衣裙,花姐總算緩過神反應(yīng)過來,趕緊過去半蹲下來,先查看那孩子哪里摔傷了。卻不料這孩童全身是血,早已昏迷。
身側(cè)的姑娘手指突然動了一下,微微張開雙眼,虛弱地說了一句:“你們是誰!”一口血水便噴了出來??礃幼觽麆輼O重。
此時花姐才看清這個姑娘的臉,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便是那日在破廟內(nèi)救了他們的那個妙齡少女。
花姐輕輕向重傷的女子靠近了一點,說道:“是我啊,你不記得了?破廟里的小乞丐,你們怎么了?受了這么重的傷?!?p> 看到是當(dāng)日自己所救的乞兒之后,少女勉強松了一口氣,但是她的傷勢實在過重,努力想要爬起來,卻又一口鮮血噴出,花姐的手上突然沾滿了少女的鮮血。她立刻轉(zhuǎn)過身對愣住的蔣秋說:“快,來幫忙?!?p> 兩個人把受傷的少女扶起來靠在樹上,又把昏迷不醒的孩子抱過來放到少女身側(cè)。
少女強忍住又要涌上來的一口血,微微張開眼,擠出幾個字:“你們,你們?yōu)楹卧诖耍俊?p> “拜師?!?p> “何處拜師?”
“飛云閣。只是一直找不到進(jìn)去的路。”
少女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花姐,她知道花姐只會一些拳腳功夫,不像與今晚突襲飛云閣的賊人是同謀。
才剛剛舒了一口氣,卻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頓時血氣上涌,又是一口鮮血。終于緩過勁兒來,少女轉(zhuǎn)頭看著身側(cè)的孩童,眼里的目光一下變得溫和,她艱難地舉起手來摸了摸孩子的臉說道:“飛,飛云閣,今日遭逢,遭逢大難。我,我拼死帶了小師弟從,從,從這一側(cè)的秘道逃出。”說著她再次看向花姐:“我已深受重傷,過,過不了今夜。我的,我的小師弟他還小,勞煩你們,帶他,帶他去玄劍山莊?!?p> 其實她知道面前的這兩個小乞兒并非最佳的可托之人。但這荒山之中她怕是堅持不到其他門派來救援了。而眼前的這個女乞兒似乎也是狹義之輩,現(xiàn)在便是她唯一的依托了。
她向花姐伸出手,花姐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堅定地看著她。
夜越發(fā)地漆黑,像一團濃墨潑撒開來。樹木就像一個個鬼影立在山間,猙獰無比!
兩個孩子又帶著一個昏迷的孩子。無比艱難。終于在天色微亮的時候找了個爬滿藤蔓的山洞躲了起來。
洞內(nèi),花姐整個人脫力地靠在洞壁上,就在剛剛,飛云閣的那個少女就這樣死在了花姐面前。
是她曾經(jīng)御劍而來,凌風(fēng)而去,給了花姐一個尋仙問道的夢。
不過短短的時日,她再次出現(xiàn)在花姐面前,師門被屠,身負(fù)重傷,最后氣絕身亡。
這一幕幕終于在這個時候如同暴風(fēng)驟雨般直擊花姐內(nèi)心!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就答應(yīng)了帶上這個昏迷的孩童。她算什么,連她眼里天仙般厲害的人都會這樣輕易在她面前隕落。
她憑什么救人?她終于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小小的力量卻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她憑什么保護破廟里的那些乞兒呢?
她哭了,很傷心。她把頭深深埋在自己的膝蓋里,從輕輕的啜泣突然變成了號啕大哭。
蔣秋被這樣的花姐嚇的不知所措?;ń阈闹械纳剿耍恢?,他心中的那座山卻在他面前依然堅固,永不動搖。
昏迷的孩子于第二天的午后醒了過來。原來這個小師弟便是飛云閣掌門的幼子。就是那位剛剛過了五歲生日,生辰禮物只想要坤記泥人的那個小師弟,蔣昊群。
他并未開始修習(xí),所以身上沒有功法。因為飛云閣的基礎(chǔ)入門仙法要從五歲才可正式拜師修習(xí)。
小師弟正盼著拜那位他最為敬仰的小叔蔣慕禾為師呢。
只是他這位小叔曾經(jīng)犯了點小小的錯,被罰關(guān)在“囚定洞”里思過。據(jù)說這幾日就是蔣慕禾罰滿歸來之期。所以蔣昊群一直在等他,等他成為自己的師尊。
而他最后的記憶便是,飛云閣突然妖氣彌漫,自己被一股白色的妖氣擊中心口,而昊晴師姐身負(fù)重傷卻依然堅持帶著自己從秘道御劍逃離。
花姐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那位昊晴師姐在昨晚就已身殞。只說昊晴把他拜托給花姐和蔣秋后,不放心師門又從秘道回去了。
其實花姐在蔣昊群昏迷之時想替他看看身上是否有傷,發(fā)現(xiàn)他的胸口一團灰白之氣盤旋不散。結(jié)合蔣昊群方才之言,不難推測出這便是他說的擊中他心口的那一團妖氣。
妖氣,對于花姐來說簡直是只有話本里才會出現(xiàn)的怪誕奇譚吧!她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刻蔣秋的內(nèi)心卻是遭受到多重暴擊!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頭腦更是一片眩暈,終于,倒下了。
他做了個夢,夢見他阿娘了。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夢到阿娘了。卻在今日聽聞蔣慕禾這個名字之后,夢到他的阿娘,那個溫柔謙和的女子。
蔣慕禾,是他爹的名諱。她娘從小就告訴他,他爹是個上天入地的大英雄。所以當(dāng)他娘帶著他背井離鄉(xiāng)要去云都城找尋他爹時,他滿心歡喜。
蔣秋的突然昏迷,讓花姐措手不及,她緊張地?fù)u了搖蔣秋,發(fā)現(xiàn)他全身滾燙,發(fā)燒了!
發(fā)著高燒的蔣秋嘴里開始說胡話,不停地叫著阿娘。
他見到他阿娘了。他夢見他阿娘離開他的那個畫面。
那個畫面太可怕了,他一直害怕想起來。此刻卻又讓他再一次經(jīng)歷。
破舊的房屋內(nèi),四壁漏風(fēng),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他凍得直打哆嗦。阿娘把自己身上也已經(jīng)破舊不堪的外衫脫下來裹住他。他躺在阿娘的懷里抬眼望向阿娘的臉,阿娘原本秀麗的臉盤早已消瘦蠟黃,嘴唇凍得發(fā)紫。
就算在這樣慘烈的情況下,阿娘又把說了千遍萬遍的話再一次重復(fù)給蔣秋聽:“你的阿爹叫蔣慕禾,阿娘和他是在秋天相愛的,我們拜了天地結(jié)為夫妻,然后有了你,所以你的名字叫蔣秋。而秋字還帶了你阿爹名字里的一個禾字,你一定要記住,他叫蔣慕禾。”
小小的蔣秋,蜷縮在阿娘的懷里,饑寒交迫。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他被凍醒了,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的阿娘一動也不動,死在那個冬夜里。他蜷在阿娘的尸體里睡了一夜。
大魚想會飛
感謝@似水流年418人天一的推薦票。 也謝謝昨晚給我留言給我提了寶貴意見的讀者。感恩,感恩,有你們真好。我會繼續(xù)努力碼字碼字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