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雖說平原廣闊,糧產豐富,但若是拿來大乾朝疆域圖一看,確實在不是什么善地。
出了西北就是沙洲,那里常年荒蕪,除了戈壁灘就是沙漠,境內不僅有金光洞石人冢,再往西則是無人敢涉足的墜仙山絕境。
墜仙山另一頭,就是孔雀佛國。
而在青州西南,則山地漸多,與地形奇詭、雨林茂盛的滇州接壤,那里蚊蟻滋生,毒蟲肆虐,有著大名鼎鼎的彩云洞蠆國。
……
青州西南平康縣。
秋雨已經連著下了數(shù)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冷,纏纏綿綿,仿佛從骨髓中都透著一股寒意。
夜黑風高,幾人身披蓑衣,在縣城濕滑的鵝卵石小巷中穿行,腳步急促,白皮燈籠左右搖晃如同鬼火。
來到一家大院前,門房下站的兩名衙役連忙點頭。
“頭,來啦?!?p> “郭頭,就在里面?!?p> 領頭之人是一名絡腮胡中年人,帶人大步進門,來到了一間大屋前。
門上牌匾赫然寫著“殮房”二字。
中年人一把拽下蓑衣,黑著臉推門而入。
作為平康縣的捕頭,在這陰冷的雨夜,被人從李寡婦的溫暖被窩里叫醒,郭淮心情著實有些不爽。
但沒辦法,劉員外被打更的發(fā)現(xiàn)全家橫死,作為至交好友的縣太爺悲痛不以,非要他連夜查案。
屋內燭火昏黃不定,一排尸體整齊躺在床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神色安詳、面帶微笑,透著一股詭異。
先一步趕來的仵作一邊準備家伙,一邊皺眉搖頭,“膚色發(fā)青、尸斑也都正常,不像是中毒…”
“老李,你可瞧仔細了。”
“放心郭捕頭,我曉得。”
仵作姓李,干這行二十多年,經驗豐富,很快投入進去,學徒則在旁邊坐著記錄。
“死者劉喬、身長五尺七寸,周身無明顯傷口,尸斑…”
仵作老李并沒急著解剖,而是先將死者衣服撥開,取來了一個細長口銅水壺。
周沐知道,仵作首先要查看是否有細小致命傷口。
原本用蔥白搗碎,將蔥泥敷在傷口之上,再用紙蘸醋蓋住傷口一個時辰,傷口自會顯現(xiàn)。
然而現(xiàn)在時間緊迫,就會用一個簡單方法:用細小水流澆灌,遇到傷口就會凝滯不利。
“沒有發(fā)現(xiàn)…”
仵作搖頭,拿起一把小刀,“準備剖尸?!?p> 郭淮皺眉,向前一步探頭看去。
隨著刀尖劃破肌膚,仵作老李瞪大了眼睛,“這…這是什么東西?”
郭淮凝神一看,只見尸體皮膚之下,竟然全是緩緩蠕動的細小藤蔓。
藤蔓翠綠,葉片上還沾染著污血,在碩大明亮的牛油燭光照射下,像有生命般緩緩舒展。
斂房內,一股詭異的氣氛頓時蔓延開來。
郭淮咽了口唾沫,“邪…邪祟…”
突然,仵作小學徒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越睜越大,臉色蒼白,驚恐的地指著郭淮身后。
“郭、郭…”
郭淮頓時渾身寒毛聳立,一個側身前翻的同時,倉啷一下抽腰間長刀,定睛一瞧,頓時嚇得肝顫。
黃色燭光下,那些蒙著白布的尸體都在不住動彈。
而其中幾具尸體,正喀喇喀喇扭著關節(jié),如提線木偶一般,詭異地站了起來…
還未等他回神,身后就突然響起兩身慘叫。
“??!郭捕頭救命!”
郭淮轉頭一看,只見仵作老李剖開的那具尸體也已經坐了起來。
那尸體的面孔扭曲著,似乎在痛苦地無聲吶喊,眼珠子更是詭異的一左一右亂轉。
在其胸前剖開的地方,那些藤蔓如同發(fā)絲般噴涌而出,不僅纏住了仵作兩人,更是有數(shù)十條已經穿透皮膚,如蛇一般扭曲著向里鉆。
“救…呃…呃…”
眨眼的功夫,仵作和學徒就只剩下了出氣,血液混合著泡沫從嘴角溢出,恐懼的瞳孔也漸漸渙散。
來不及細看,伴隨著惡風,一具尸體就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撲了上來。
自幼打熬的功夫救了郭淮,本能地撤步,長刀斜撩。
唰!
刀光凌厲,燭影閃爍。
那具尸體的腦袋被削飛的同時,郭淮順勢轉身側踹,一腳將尸體下半身踢了回去。
橫刀護住前身,郭淮渾身緊繃,燭光下,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甚至有些顫抖。
隨即,他就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具無頭尸體依然扭動著站了起來,頸部噴出大量藤蔓。
那些藤蔓扭曲舞動著,暗綠色的尖刺沾滿了污血,如同詭異盛開的蛇樹。
這玩意兒,死不了?!
與此同時,又有三具尸體撲來,形成合圍之勢,將他逼在了墻角。
這一切都在轉瞬之間發(fā)生。
而聽到剛才的慘叫聲后,幾名捕快也正好推門走了進來。
“媽呀,詐尸啦!”
“這是什么東西!”
“快跑!”
幾人頓時嚇得肝膽欲裂,哭爹喊娘地往外跑,最后一個腿一軟,被門框絆得摔在地上,轉眼就有兩具尸體撲了上去。
郭淮頭皮發(fā)麻,轉身兩步沖向墻角,借著夾角兩下借力,嗖的一下躍起四米多高,左手瞬間扳住了房梁。
然而危機并未解除。
不僅幾具尸體跳來跳去,險些就要抓住他的腳,那具無頭尸體頸部的藤蔓也越長越長,已經向上探出了三米多高。
郭淮連忙翻身躍上房梁,彎腰護頭,猛地一跳撞破屋頂沖了出去。
嘩啦啦…
混著屋頂?shù)挠晁酀{和瓦片,郭淮側滾著滑了下去,快接近地面時,含腰縮頭,一個前滾卸力站在了院中。
“郭頭跑出來了!”
“那些是什么?”
雖然有些已經跑了,但還有幾名膽大的捕快和白役探頭探腦躲在遠處,看到郭淮后立刻大呼小叫起來。
顧不上滿身的泥水,郭淮提著刀就跑,滿臉青筋直冒,怒吼道:
“快跑,敲鑼示警,邪祟進城啦!”
殮房內,扭曲的尸體蜂擁而出…
…………
雨過初晴,天高日遠。
泥濘的道路旁,野草繁盛,仿佛被秋雨浸透,雖已入秋,卻更顯翠綠。
唰!
一道身影踏葉而飛,一閃而過,張奎從空中落下,穩(wěn)穩(wěn)站定。
他抬眼望去,只見道路盡頭是一片起伏的山巒,縹緲的云霧繚繞其間,顯顯朦朧。一座大城依山而建,層層疊疊,十分奇特。
又是一道白色身影落下,竹生拱手苦笑道:“張兄腳力驚人,在下認輸?!?p> 張奎哈哈一笑,“別的不說,你拿師門酒方打賭,老張我說什么都得贏!”
說笑后,張奎皺眉看向遠方,
“這曲城是青州最西南府城,資料上卻說沒有妖邪蹤跡,難不成有什么蹊蹺?”
“張兄有所不知…”
竹生微微一笑,“這曲城后山之上,有一座天水宮,家?guī)熢鴰野輹^,宮主顧紫青是位辟谷境的真修,庇護一方是沒問題的?!?p> “難怪?!?p> 張奎點了點頭,“我們進城吧?!?p> 以兩人的速度,片刻就到了城下。
卻只見城邊密密麻麻坐了許多人,衣衫破爛,臉色驚恐蒼白,有人低聲啜泣,有人嚎啕痛哭。
人群旁邊則支著布棚,熱氣四溢,有幾名白衣女子正在施粥。
哪里的難民?
張奎皺眉正要詢問,卻見一青春靚麗的白衣少女歡快地跑了過來。
“竹生師兄!”
少女來到旁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著竹生,臉色微紅。
“哦,原來是葵靈師妹。”
竹生點頭微笑,轉頭介紹道:
“張兄,這位就是天水宮顧宮主的女兒顧葵靈。葵靈師妹,這位是我好友張奎,可是一位有道修士?!?p> “嗯…”
這小姑娘只是嗯了一聲,盯著竹生眼睛挪也不挪,仿佛張奎只是空氣。
張奎搖頭看天,嘆了口氣,
“這該死的看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