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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裳茶

火燒毛奇兵營

大裳茶 大裳茶 7149 2021-01-18 01:15:26

  展現(xiàn)青島百年城史

  展現(xiàn)山東悠久的歷史文化

  展現(xiàn)中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大裳茶》故事簡介:

  這是一個關(guān)于老青島、老東鎮(zhèn)的故事,也是一個關(guān)于中國的故事。講述了從清末到抗戰(zhàn)勝利前,一戶青島村居民在德國入侵后被迫遷居臺東鎮(zhèn)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歷程。以主人公丁國毓坎坷的一生為線索,從德國占領(lǐng)膠州灣開始、經(jīng)日德之戰(zhàn)、五四運(yùn)動、青島回歸、抗戰(zhàn)爆發(fā),到日本投降結(jié)束,全景式地展現(xiàn)了青島的城市發(fā)展軌跡。國毓破繭化蝶的成長,娣娘緩緩流淌的愛情,貫穿始終,一剛一柔,一明一暗,將半個世紀(jì)的青島風(fēng)云盡攬其中。

  接上……

  031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天色如墨。

  小國毓的聲音如發(fā)了狂似的,尖叫聲劃破暗夜。他仿佛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尖利的喊叫一聲比一聲瘋狂。

  院中樹上的鳥受了驚嚇,撲棱棱飛起來,縱身飛向暮色掩映遠(yuǎn)樹。風(fēng)嘩嘩地吹著樹響,有一種莫名的詭異。

  丁永一聽了心驚肉跳,情急之下鞋都跑掉了。拐過廚房,一出游廊,就見小國毓大哭著、尖叫著,連推帶扔?xùn)|西,把言學(xué)梅和招娣都趕了出來?!皡纭钡匾宦?,房門關(guān)上了。

  見并非發(fā)生意外,丁永一稍微安心,問怎么回事。言學(xué)梅答:“看著書便哭,誰知抽哪門子邪風(fēng)!”丁周氏拎著丁永一的鞋子來了,后面跟著相互攙扶的一對夫妻。她陰陽怪氣地道:“孩子定是嚇到了!小小年紀(jì)就經(jīng)歷了生死,怎能不嚇了魂魄!好好的,哭成這樣!你們這爹娘也真是狠心,讓這么小的孩子自己住一個屋,沖撞了什么怎么得了?這是我來得快了,否則,怕是哭死也沒人理……”言學(xué)梅一邊數(shù)落,一邊大力拍門,“國毓!開門,以后和大娘睡就是了……”

  “走!都走……”喊完,又是幾聲尖利的叫。

  國毓在里面不停地哭,有人叫門,要么不理,要么聲嘶力竭地攆。邊喊叫,邊丟東西砸在門上。聽著里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外面的人不敢再敲。丁永一穿好鞋子,問招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原來,國毓回到后院,徑直回了自己的房。聽到哭聲,招娣和言學(xué)梅離得近,最先趕到。丁國毓正在看書,讀到宋末崖山海戰(zhàn),陸秀夫負(fù)帝投海壯烈殉國的段落。他不住地伏案痛哭。言學(xué)梅聽了原因,卻罵:“要死不死的陸秀夫,好模好樣地投什么海,害得咱家國毓哭!”丁國毓這才氣得高聲尖叫,拼命地將兩個人都趕了出去。

  聽了原因,丁永一長出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后脊梁都是冷汗。屋里哭聲不止,又叫不開門,招娣跑去找姐姐念娣。丁永一把人都勸了回去,自己在外面守著。

  念娣早上離開丁家,一整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妹妹招娣來找,她正在粥鋪的后堂洗碗涮桶。聽說國毓哭得厲害,她拼命地?fù)屚晔稚系幕顑?,換了衣服之后,來到丁家后院。

  任誰都敲不開門。念娣來,丁永一本也沒抱希望。

  念娣來到門外,并不敲門。她聲音不大,真真切切地道:“鴻漸,睡夢魘了吧!怕了就叫,姐在呢!”

  里面的哭聲小了。過了一會兒,門出人意料地開了。

  小國毓哭得凄慘至極,眼睛腫了,眉目周邊的皮膚通紅。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才……不是怕……”

  念娣看在眼里,心痛極了。她卻沒有上前去抱,自己側(cè)身讓在一邊,道:“聽到你哭,爺爺很擔(dān)心,一直守在這里!”

  小國毓哭得嗓子已經(jīng)啞了,幾乎連手里的書都提不動了。他含含糊糊地叫了一聲“爺爺……”

  丁永一看到孫子無恙,剎那間心安。他見孫子哭成這樣,亦是心里難過。丁永一把小國毓抱起來,進(jìn)入房間,念娣這才牽著招娣的手跟了進(jìn)來。小國毓被爺爺抱著,繼續(xù)邊看邊哭。淚水模糊了雙眼,便胡亂用袖子抹了淚和鼻涕,執(zhí)拗把書握在手里。等全部讀完時,已經(jīng)哭得頭痛欲裂,全身癱軟。

  崖山之戰(zhàn),永遠(yuǎn)是中國人抹不去的痛。海戰(zhàn)之前,文天祥已經(jīng)被俘?;实圳w昺年僅八歲,當(dāng)時輔佐的重臣是左丞相陸秀夫和太傅張世杰。崖山海戰(zhàn),南宋十萬軍民戰(zhàn)船被燒,無奈之下,丞相陸秀夫驅(qū)妻、子入海后,即懷揣玉璽,背著小皇帝跳海自盡。十萬軍民,緊隨其后。戰(zhàn)后,十余萬具尸體浮海,成為中國最悲情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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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他們怎么不逃??!”小國毓扯著丁永一的衣襟,哭著問:“為什么要跳海?倒是一直往南逃啊……”

  丁永一聽了,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安慰孫子道:“崖山雖敗,十萬軍民投海殉國之壯舉,體現(xiàn)了堅貞不屈的民族性格。國毓不是哭,是在為中國人在絕境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民族氣節(jié),和那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而流淚對不對?”

  小國毓哽咽著點點頭,“嗯!”

  丁永一從孫子的手中抽出書,放在桌子上。

  哭得久了,丁國毓帶著濃濃的鼻音。念娣已經(jīng)從廚房取來熱水,濕了毛巾,溫溫地敷在小國毓的眼和額之上??磳O子哭得乏了,昏昏欲睡的樣子,丁永一將他放在床上。招娣拉過被子,取下毛巾。國毓眼前黑暗,驟然被燭火晃眼,立刻又醒了。

  丁永一見小孫子躺下了,心想等睡了再走,便隨手去翻國毓枕邊那些胡亂放著的書。他發(fā)現(xiàn),很多書都是丁廷武房里的。丁永一心中一動,來到臥室外面,去看小國毓的書架。小國毓的書架極雜,醫(yī)藥書籍大多是章老先生的。書沒有看完,便夾了回來,天長日久,幾乎將章家一半的書都搬了回來。除東廂房的《文心雕龍》、《燕閑四適》,丁永一書房的藏書也有不少。嘉定六年的蘇東坡詩集刻本《施顧注蘇詩》、南宋紹興十年朱中奉刊《史記》,十二行本均在這里,還有幾本《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丁永一看到幾冊從沒見過的《澄衷蒙學(xué)堂字課圖說》,他伸手取了過來,發(fā)現(xiàn)它的后面藏著一本封面暗紅色的書。再取一看,居然是自己鎖在書箱子里的李?;舴业挛陌妗吨袊?-親身旅行的成果和以之為根據(jù)的研究》。又找,還有李氏的《山東及其門戶膠州》。丁永一隨手翻了翻,書后的幾張地圖已經(jīng)被撕掉。

 ?。ā渡綎|及其門戶膠州》地圖)

  這個孩子,偷偷拿來看也就算了,如此不知愛惜書籍。丁永一皺著眉,搖了搖頭。他心知現(xiàn)在不是訓(xùn)斥的時候,便問念娣,那四卷《澄衷蒙學(xué)堂字課圖說》哪里來的。念娣正在收拾門口,整理那些被國毓生氣時胡亂丟過去的東西。她告訴爺爺,是一個江浙來的讀書人,丟了盤纏,不得不在街上賣些隨身書籍。小國毓讀了“陰陽二氣薄而生熱,熱而發(fā)光曰電”、“陰陽二電摩蕩空際,鼓擊而成聲者為雷”等,書中內(nèi)容,聞所未聞,極為喜歡。正好遇那膠州人來瞧病,這才用艮瓜萕丸子換了十個鷹洋,拿了部分,買下四卷《澄衷蒙學(xué)堂字課圖說》,歡天喜地地捧了回來。

  說話間,招娣過來,悄悄地問:“姐,誰是陸秀夫?”

  “南宋大英雄!也是鴻漸心里的士子大丈夫!”念娣小聲回答。她聲音雖小,卻似乎有意讓國毓聽到。念娣邊說邊嘆了口氣,“咱們鴻漸雖好,怕是長大之后,既當(dāng)不了大英雄,也當(dāng)不了士子大丈夫。就算仰慕,也是小孩子之想。”

  招娣聽了,馬上不高興起來?!霸趺??”

  “陸秀夫才思清麗,性格沉靜,矜持莊重?!蹦铈沸÷晫γ妹谜f,但她知道國毓在聽。“哪像鴻漸,二爹說一句便頂一句。老話兒說,三歲看到老,大概是錯不了的!”

  “……”國毓聽了,立刻坐了起來,氣呼呼地瞪起眼睛。

  “喲!鴻漸聽到啦!姐還以為你睡了呢!”念娣輕言淺笑地走進(jìn)去,輕輕地點著弟的小鼻子道:“怎么還生氣了?早知道鴻漸在聽,姐就不說了!若知鴻漸聽了會生氣,姐也不說了。既然聽到了,那鴻漸告訴姐,姐哪兒說錯了?”

  “……”

  見小國毓生氣,念娣卻不哄,也不怕惹他再發(fā)脾氣。她繼續(xù)道:“姐在鴻漸的書里看過幾句話,卻忘了是哪本書。深沉厚重,是第一等資質(zhì);磊落豪雄,是第二等資質(zhì);聰明才辯,是第三等資質(zhì)。人之上者,無非其三。鴻漸聰明又能言善辯,能辯得過二爹,自然能辯得過姐,卻也不過是第三等人。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言為賢。如此看來,鴻漸長大,大概當(dāng)不成士子大丈夫了!是哪本書,誰寫的……姐還真不記得了!”

  “是《呻吟語》,明代思想家呂坤!”丁國毓生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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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漸向來口齒伶俐,怎不和姐爭上幾句!那天和胡水打架,遇到那兩個德國人,亦是于街當(dāng)眾侃侃而談!”

  “……”小國毓生氣了。他躺下,拉過被子連頭也蒙了。

  念娣輕輕地去拉被子,笑問:“怎么不說話?伶牙俐齒哪里去了?”

  小國毓把自己蒙在在被子里,悶聲悶氣地道:“我不和你爭。我若再說,便是小狗了!”

  念娣與招娣笑。招娣不讓他在里面悶著睡,去拽。二人用力,一拉一扯地僵持著。

  她見了,誰也不勸,只是在旁邊笑道:“鴻漸一心想當(dāng)大英雄,就讓他捂著吧!大英雄,能文能武,大約都是從小就蒙著頭睡的!”

  兩個孩子立刻想起那些“被窩兒里放屁--能聞能捂”的俏皮話,一里一外登時笑了起來。國毓在里面松開了手,招娣跪在旁邊,幫他拉下被子又掖了掖。她雙手支著下頜,守在國毓的身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他閉著眼睛。

  小國毓雖閉著眼,也知道有人在盯著。過了一會兒,他悄悄地瞇眼偷看,發(fā)現(xiàn)念娣也在看自己笑,立刻不好意思起來。

  念娣這才道:“經(jīng)一事,長一智!鴻漸這一時片刻便學(xué)會了深沉厚重,原來是姐看錯了!睡吧!”

  丁永一聽了臥室里孩子的對話,心中暗暗稱奇。小國毓從來不肯服輸,被念娣云淡風(fēng)輕地教訓(xùn)了一頓,居然不氣不惱。當(dāng)真是一物降一物。丁永一只知念娣一直隨章禹蓮學(xué)琴,卻不知道她也讀了許多書。見她向自己走來,丁永一不由得多看了念娣幾眼。

 ?。ā徘伲?p>  “爺爺去歇息吧!”念娣說:“鴻漸睡了!哭得久,自是頭暈頭痛,睡了也好。聽招娣說,晚飯沒好好吃。我在這兒守著,等醒了,我去廚房熱了飯菜。爺爺放心就是?!?p>  丁永一點點頭,心里稍微安慰。這一整天,總算有個懂事省心的。他離開國毓的屋時,聽到身后念娣小聲交待妹妹?!敖裢砦沂刂櫇u,你去陪二娘睡!我看二娘臉色不太好,手攥著衣角,似乎有痛……”招娣好像不愿意,自己也要留在這里。念娣又勸,“你過去睡,務(wù)必警醒些。聽了不好,無論多晚,趕緊去拍奶奶的門叫人……你陪二娘,奶奶也能睡得安穩(wěn)些。若是二娘生了,咱們小孩子,就什么忙都幫不上了……”

  半夜,燭火已熄。

  小國毓為急所醒。他扭頭見姐姐念娣趴在床邊,拉著自己的手,已沉沉睡去。小國毓輕輕抽出手,拉過被子,給姐姐蓋了大半個身子。他悄悄地下床,看念娣熟睡的樣子,童心突然泛起。若在她的臉上畫上包公胡子,一定有趣極了。他忍著急,躡手躡腳地取來筆墨。提筆要畫的時候,覺得在那張俊俏的臉畫上髯口,黑乎乎地涂上一片,應(yīng)該很丑。他想了想,抿嘴偷偷地笑著,在念娣的臉上,畫上了德國人的卷曲胡須。

  念娣不像國毓、招娣,白天從不睡午覺。她每天練完琴,就趕緊回粥鋪幫忙。累了一天,筆蘸了墨畫在嘴邊,居然沒醒。胡子畫好一半,半張臉壓在下面。小國毓捂著嘴吃吃地笑,提筆守在一邊,忍著內(nèi)急,耐心地等待畫另一半胡子的時機(jī)。

  寂靜的夜里,隱隱約約地傳來呼喝之聲。

  丁國毓馬上丟下筆,來到院子里。聲音稍微真切,是遠(yuǎn)處的人馬吵雜之聲,西面的夜空亮了起來,紅通通的火光。小國毓悄悄打開院門,來到街上。他貼著墻邊的黑暗,循著聲音和火光跑去。

  順著街道,沒出去多遠(yuǎn),就見兩個人飛奔而來。后面遠(yuǎn)遠(yuǎn)地追來一隊德國騎兵,緊接著幾聲槍響。前面那人踉蹌了一下,顯然是中了一槍。小國毓眼尖,認(rèn)出跑在后面的是三爹丁廷武。

 ?。ā鄭u德軍組建的華人連)

  丁廷武混入華人連,目的就是瓦解這只德國人組建的隊伍。到了年底,華人連隊一半的人都做了逃兵,而且是帶著武器一起出逃。有了馬和槍,丁廷武帶著兄弟們,白天在華人連正常操練,夜間溜出來,四處襲擊德軍部隊。這種襲擾給德軍帶來許多麻煩,但抗德義士們也面臨巨大的威脅,尤其是鳳臺嶺附近的德軍駐軍。

  鳳臺嶺,原名烽臺嶺,因山頂上有明代的烽火臺而得名。德軍占領(lǐng)青島之后,將它更為毛爾提克山,也稱毛奇山。山下駐扎著一小隊德國馬隊,當(dāng)?shù)氐陌傩账追Q“馬房子”。這只部隊設(shè)施簡陋,人數(shù)不多,但擔(dān)負(fù)著巡邏、偵察和通信任務(wù),位置恰好在青島的中心腹地。德國騎兵小分隊每天從這里出發(fā),騎馬去青島周邊地區(qū)巡邏。抗德義士們在行動中,屢次吃了這只騎兵部隊的大虧。于是,謀劃將其拔掉。

  青島市區(qū),軍戶騎兵白天很難進(jìn)入,騎馬超速立刻有巡捕攔截。端掉馬房子,最好的辦法就是火攻。點燃草料馬棚,之后趁亂奪馬逃走?;馃R房子,去了十幾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只有幾個德國士兵燃著篝火,誰知卻是德軍的布下的陷阱。那些簡易的活動平房和軍用帳篷之中,沖出許多全副武裝的德軍。

 ?。ā聡勘?p>  丁廷武和傅初二為掩護(hù)兄弟們撤退,各自拎著一只火把,吸引了大部分德軍,沿著東鎮(zhèn)路亡命奔逃。

  只有進(jìn)入臺東鎮(zhèn)的棋盤街,在民居中藏起來,才可能在德軍騎兵的追擊下逃生。

  二人眼看就進(jìn)棋盤街,傅初二卻中了一槍。丁廷武哪肯丟下生死兄弟獨自逃命。他扛起傅初二,繼續(xù)拼命地跑。

  眼看后面德國騎兵追了上來……

  小國毓在黑暗中壓低聲音叫:“三爹……”

  丁廷武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小國毓在黑暗中竄向街的對面。那里是一戶臺東鎮(zhèn)居民的墻外,兩塊石頭架著木板,上面堆著冬天當(dāng)柴的地瓜蔓、玉米桿。小國毓飛快地跑過去,撩起干枯的地瓜蔓,露出平日和小伙伴們捉迷藏時的洞口。丁廷武背著傷者逃,定會被捉。他顧不得細(xì)想,徑直奔了過去,將傅初二塞入洞中。

  兩個孩子藏在里面很富裕的洞,被一個大人填得滿滿的。

  丁廷武從柴垛上扯下幾把,將兄弟藏了,拉著侄兒又逃。小國毓回頭看,發(fā)現(xiàn)傅初二鉆的時候,在石頭上扶了一下,赫然一個血手印蓋在上面。德軍馬蹄聲已至街角。丁國毓使勁甩開三爹的手,跑了回去。丁廷武反手去拉,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只好就地一個側(cè)滾,貼著墻邊躲在黑暗之中觀察。

  只見小國毓飛快地解開褲子,一泡急傾瀉而出……

  德軍騎兵追至。最前面的騎兵見到人影,立即舉起了槍,就在扣動扳機(jī)的一剎那,發(fā)現(xiàn)是個正在撒尿的孩子。那個中國孩子回過頭來,長長地打著哈欠。聽到大聲喝問,孩子似乎被嚇傻了,連嘴巴都忘了合攏,提著褲子,連連向后退去。

  緊接著,又有幾個德國騎兵追至。

 ?。ā姹鵂I騎兵)

  聽到喝問,小國毓懂得德語,卻裝出害怕的樣子。他拖著腳跟向后退,用趟泥步把地上散落的地瓜蔓和玉米桿,將身后的洞堵了個嚴(yán)實。

  見是孩子,一個德兵跳下馬來,急切地用蹩腳的中文問:“有沒有看到人……”

  小國毓心中暗笑。他裝出特別害怕,連話都說不出的樣子,一邊躲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

  另一個德國兵見了,拎著槍大聲吼道:“你想騙我們,我明明見人往這邊逃了!人在哪兒,快說……”

  小國毓不再說話,立刻捂著眼睛哭了起來。他邊裝哭,一邊從指縫里觀察,往丁廷武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個德國軍官追至,縱馬趕了上去。他攔在小國毓的前面,跳下馬,用流利的中文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會在這里?”

  “我和三爹在后院睡覺……被尿憋了起來……迷迷糊糊,也不知怎么就在這兒了……”他裝出被嚇得迷失方向的樣子,大哭著要回家。

  丁廷武聽小國毓把自己擇了出來,又要獨自一人引開德軍。他擔(dān)心侄子危險,馬上借著黑暗退至街角,拐到后街,一路狂奔,到丁家后院翻墻而入。

  丁永一已經(jīng)起了,聽后院有人跳了進(jìn)來,正要去查看。只見丁廷武氣喘吁吁地沖到前院,邊脫衣服,邊往外跑。他顧不得向丁永一解釋,脫成了赤膊,又把頭發(fā)弄得蓬亂,像剛剛睡醒一樣,跳出大門跑了出去。

  丁廷武裸露上身,光著腳,找到丁國毓。叔侄二人馬上被幾個德國士兵圍了起來。德軍盤問了幾句,丁廷武對答如流。德國軍官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聽追捕的士兵說身形有些像,只是沒穿衣服。他即刻押著二人,入戶搜查。

  德軍闖入丁家。

  丁家人全部被集中在院子里。德國兵翻箱倒柜地亂翻,未見與疑犯相似的衣物。

  德國軍官發(fā)現(xiàn)廚房有火光。他快步進(jìn)入廚房,趴在爐口看,卻發(fā)現(xiàn)是燃燒的玉米核。誰家這么晚做飯?他懷疑爐膛里,燒的是疑犯的衣物。

  (▲廚房)

  德國軍官怒道:“為什么半夜燒火?”

  丁永一正要答。德國軍官一揮手,丁永一立刻被德國兵按住,并且被押到一邊,不許說話。

  他挑了兩個孩子,嚴(yán)厲地大聲喝問:“說!燒的是什么?”

  招娣生氣地瞪著眼睛道:“我偏不告訴你!”

  德國軍官,接過燈,照在姐妹倆的臉上。他見念娣的臉上,畫著半撇德國人的卷曲胡子,心里有些好笑,不由得緩和了口氣,問念娣:“為什么這么晚會動火?”

  念娣定了定神,答是弟白天挨了打,沒好好吃飯,所以夜里起來熱熱再吃。

  剛才,丁永一知情況不妙,馬上將丁廷武的衣物塞入廚房爐中燒了。扔進(jìn)爐中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取了自己的衣服,送去丁廷武的屋,同時鋪了他的被子,就像人剛剛出被窩一樣。念娣也醒了,她跟在丁永一的身后跑進(jìn)廚房,眼看著爺爺拼命地推拉著風(fēng)箱,將燒著的衣物吹走。丁永一去院里應(yīng)付闖進(jìn)來的德國兵,她又填了些玉米核、豆梗等柴火將衣物余燼蓋了……

  德國軍官分開丁家人,每一個人單獨盤問,連丁廷執(zhí)肩膀上的膏藥都揭開驗視。那些紅腫顯然不是裝的。丁廷執(zhí)傷得嚴(yán)重,定然不會是疑犯。雖然懷疑丁廷武,但沒有任何證據(jù)。

  德國兵又氣又惱。眼看就能抓到肇事者,又打傷了其中一個,卻被引到這里來。耽擱了這么久,真正的疑犯早已逃得遠(yuǎn)了。

  丁家人以為找不到證據(jù),也就沒事了,沒想到德軍要以“夜行不掛燈籠”的罪名,將人帶走。

  “德屬之境章程規(guī)定,晚自九點至清晨日出時,禁止華人在街上行走,若走也應(yīng)自己或命人燃燈籠一個才可!”

  “大人!”丁永一急了,連連辯解。“臺東鎮(zhèn)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路燈、電燈,此條章程應(yīng)已無效了呀!”

  “臺東鎮(zhèn)是已經(jīng)有了路燈,但這條街上沒有!街是黑的,中國人出門就得提著燃燈籠!”

  “可我那孫子還小……還是個孩子……”

  德國軍人不由分說,將丁廷武和丁國毓強(qiáng)行押走。

  丁永一知道再說無益,好在“夜行不掛燈籠”不是要命的大罪。他脫下了自己的衣裳,給丁廷武披著。

 ?。ā聡勘?p>  丁周氏一直站在章禹蓮的身邊,不住地小聲安慰著她,娘倆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見德國兵走了,丁周氏趕緊去扶章禹蓮進(jìn)屋。剛才她心中又急又怕,眼瞅著小兒子和孫子被帶走,別說哭喊,就算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驚了老二媳婦。章禹蓮第一胎,丁廷武被綠營官兵抓走,她就是受驚早產(chǎn),生下國毓。婆婆來扶,章禹蓮卻沒動,只是顫聲叫了聲娘。不規(guī)律的宮縮襲來,持續(xù)時間短,間歇時間長,痛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聽了一聲顫巍巍地小聲喚娘,丁周氏心知不好。她臉色大變,聲音也失了腔調(diào),混亂地狂喊著讓人取來燈火。只見章禹蓮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地上已經(jīng)一灘血……

  待續(xù)……

  033 但澤街華人監(jiān)獄,險中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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