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錦繡安靜地坐在池塘邊看著蘇諾浮在水里露出上半身,美滋滋地舔著早晨錦繡在集市上買的糖人。
“錦繡你為什么不開心?”蘇諾含著糖人的一角疑惑地看著她,這是她們住進小院后,蘇諾第一次看到她不開心的模樣。
錦繡弓著腿坐著,手肘撐在膝蓋上,上手拖著下巴,緩緩開口道:“我之前遇到的那個人,他回來了。”
“你們見面了?”蘇諾知道她說的定式那位去建州城路上遇到的書生,這段時間她看著錦繡明日暗里沒少往那上棉巷跑,救濟那個瞎了眼的的老婆子
想到早上那匆匆的對視,錦繡點了點頭,人靠衣裝,那人現(xiàn)在穿著探花郎的衣飾早已不見當初那副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
“那你為什么不開心,你又能見到你的朋友了,不是嗎?”蘇諾更加不解了,她想如果她以前的朋友回來看她了那她肯定高興地甩著她的漂亮尾巴游上個好幾圈。
“朋友?”錦繡歪著頭怔怔地看著湖面,水波隨著蘇諾的擺動,蕩漾開來,一層一層。
“是啊……你們不是朋友嗎?朋友就是哪怕相隔千里心里都會掛念對方?!痹谔K諾的心里,這就是朋友,她就很懷念她曾今的朋友們。
“砰砰砰砰”正說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們的交流。
“我去看看?!卞\繡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嗯?!碧K諾吹出一個泡泡將那根吃了一半的糖人包裹住,像平時一樣只要院里來人她就會沉到水底躲起來,這次也不例外。
“吱呀——”小院的木門被打開,錦繡見到了那個早上和她對視的男子,現(xiàn)在換了一身平常穿的舊衣袍筆直地站在門外,見來人是她,滋個大牙笑了起來。
錦繡覺得那笑容直直照進了她的心里,如院中平靜的湖面蕩起了層層漣漪。
“錦繡姑娘,你還認識我嗎?”殷紹禮愉悅地看著她。
“認識的。”錦繡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回答。
“那這個呢?”他又從懷里取出一塊普通的絹布,絹布的一角露出一塊嫣紅的花紋。是當初分別時,他蓋了私章的那塊兒帕子。
這次錦繡只是看著他沒說話。
“這是早上我母親交與我的,多謝姑娘接濟我的母親,否則今日我回家時,怕是只能見到一抔黃土?!彼J真的向她作揖道謝,雖然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探花郎,又是昌安縣新上任的縣太爺,但是如果沒有面前這個女人當初的幫助,也許他現(xiàn)在都沒有機會參加春闈,怕是早已橫死在官道上,任豺狼虎豹分食。
殷紹禮想起那日與她道別后,自己靠那些碎銀勉強撐到了大梁皇都,可卻被告知,參加春闈需要現(xiàn)任官員的薦貼,他孤身一人來到皇都,連路都認不全,哪里還認得什么高官為他寫薦貼。身邊的考生們都對他冷眼相待,在別人眼里他就是一個無權(quán)無財?shù)母F書生罷了。如果不能參加此次春闈,他也沒有多余的盤纏回家了?;蛟S是命不該絕,機緣巧合下他將珠子呈給了親王,他本來斌沒有對此包郵多大的期望,這皇親國戚什么樣的稀世珍寶沒見過,定時瞧不上這珠子的,但這也已經(jīng)是他身上最值錢的物件了。若是那王爺瞧不上,只好按錦繡姑娘所說的將它當了回老家去了??烧l知早上他才哀求著王府的管事呈了珠子,下午王府就派了人請他赴王府的晚宴。得到了王爺?shù)乃]貼,之后他在皇都的路就順暢多了。有了參加春闈的機會,沒辜負自己寒窗苦讀的努力,考上了探花郎,衣錦還鄉(xiāng)。
不過臨走前,王爺將他約到府上問了珠子的來歷,他只好如實說是友人相贈,但那王爺不信,并直截了當?shù)赝{他別以為當上了探花郎就能翻的了身,要是沒有他的薦貼,他殷紹禮這輩子就該在那鄉(xiāng)下地方種田犁地諸如此類侮辱人的話。但他又能怎么樣呢,他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只能站在王府中任人辱罵唾棄。在皇城的這段時間里,他已經(jīng)體驗過了人情冷漠爾虞我詐,也體驗過了錢權(quán)在握的生活,再讓他回去種地他怎么甘心呢,老娘為了供他讀書熬瞎了雙眼,還有什么臉面回家?
沒想到還鄉(xiāng)的第一天就見到了她,又經(jīng)過多方打聽才知道她住在這兒。殷紹禮心思縝密,故意換上了那日她替他縫補過的舊袍衫,望著面前的女子雖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但他早就發(fā)現(xiàn)羞紅的耳垂已出賣了她。
殷紹禮打聽過了,錦繡家里夜里突發(fā)火災,一家人已過世,留她一個孤女獨自過日子,最重要的是還尚未婚配。錦繡的長相和性格也非常符合他的要求,若是能成就一樁美事也未必不可。
“恭喜殷公子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之前的一些事只是錦繡的舉手之勞,不足以掛齒?!痹惧\繡就想做點善事來彌補犯下的罪孽,自己再偷偷地自裁,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不再是孤家寡人,有了一個好朋友。
聽錦繡有意與自己劃清界限,殷紹禮急忙解釋道:“不是的!錦繡姑娘!我是真心實意的感激你?!?p> 錦繡看著他略顯焦急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眉眼彎彎:“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沒什么事的話……”
“我……我想求娶你。明日,我便讓我娘找媒人上門提親!等我!”他怕被錦繡拒絕,說完就跑了。
“殷公子……”她望著殷紹禮踉蹌離去的背影,有那么一刻,錦繡不說激動是假。但轉(zhuǎn)念一想她早已不是清白身,而對方如今也不是什么窮巷子里的苦書生了,再過幾日他就正式上任成為昌安縣縣令。何況她已犯下殺孽,她配不上。
……
第二日,午時。
媒婆坐在殷家粗漏的泥房里,捧起一只破了口子的蘭花碗“咕咚咕咚”地喝著粗茶。
“我說劉婆,那錦繡姑娘真拒絕了這門親事?”殷大娘原本正摸索著收拾行李,過兩天娘倆就要搬進府衙里,再不用住在這破泥瓦房里了。
“是?。∥覄傉f明來意,門還沒進呢?那丫頭就將我趕了出來?!眲⒚狡藕韧瓴?,把那蘭花碗往殷大娘面前一擱。
殷紹禮站在堂屋的門口,安靜地看著院子里的泥巴墻,一陣風兒吹過,墻上的沙?!八羲羲簟钡赝碌?。
等劉媒婆走后,殷大娘看著兒子模糊的人影問道:“好兒子,你就非娶那錦繡不可?”
殷紹禮沒說話,依舊維持原來的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