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萊茵

　　藍照531年.

　　臨近的海岸線上，太陽從海平線上徐徐升起，海面上微波粼粼，從海底的視角往上看，那是仙境般的恍惚，是一種迷離。世界的大小在這里一覽無遺。

　　大型的戰(zhàn)艦從海面上空滑翔而過，只是瞬間，就沒入海水之中。這是一個水底下的軍事基地，也可以說，這里是一個城市。頭頂上，是一片淺海水域，細小的魚群在那里快速的游動，忽而閃逝，在陽光下，海水中是一片閃閃發(fā)光飄來蕩去的鏡子。海龜在頭頂上，悠游自在地游動著，有時也有鯨魚等大型動物。長長的跑道上，一輛噴著藍光的飛行器沖入軌道：

　　“向前！向前——五號停機坪完成降落！”

　　一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站在跑到中央搖著一把小紅旗叫道。

　　這就是人類，生活在淺海域邊緣的人類。自從神族與龍族開戰(zhàn)以來，這片名為藍照的土地上就發(fā)生了深深的變革。幾百年的和諧相處，僅因這個世界的兩大宗族的翻臉而造成了宗族的分裂，強者為王弱者為奴還不止，竟然還分種族階級！人類被分置在倒數(shù)第二，倒數(shù)第一的，則是連人類也看不起的魚人族。從大到小的排序，除了神族是第一，其次就是鮫人族、精靈族、魔族、然后是獸人族、人族和魚人族！

　　不過，這個世界唯一還算是對人公平的、理性的。如果想走出這個世界，離開種族的分階，還有一個辦法就是選擇藍照上最普遍最受人尊重的職業(yè)，那就是騎士，當然還有其他，其中有和騎士差不多的守護者，還有神秘的煉術(shù)士。想成為一名騎士或者是守護者，不是說做就做，靠的還有一種叫做脈的力量。

　　脈，一種以自然為引體通過運轉(zhuǎn)自身經(jīng)脈和外界的交融而產(chǎn)生出來的力量。有自然能量和身體的結(jié)合。脈的力量不斷提升，但卻不是很穩(wěn)定，所以又要用到鎖，將脈所在一個固定的階段后才可以往下一個階段修煉。

　　但是，人類，卻是很少出現(xiàn)騎士，別說神秘的煉術(shù)士了，他們根本是不受各個種族的控制。

　　水中的城市是由數(shù)十個甚至是上百個小鎮(zhèn)組合起來。人口多，卻都擠在一個不大的矮房子之中，集市上的人人來人往，商販到處喊賣，婦女們都在和商販激烈地砍價中，很貴，這些從上層流落下來，像是垃圾一樣的物品被人類視為珍寶！

　　“五個，就五個銅幣”

　　“不行，這是從魔族留下來的，少說也有一個硬幣！”集市上，兩個婦人在那里爭辯著，直到被自家丈夫出來無奈地拉回家里去。的確，這里還存在著不和諧的現(xiàn)象。

　　“滾——”

　　“還以為是撿了個大便宜，原來是個人類的屁孩！”

　　一個高頭大馬的漢子拎著一個男孩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很用力，導(dǎo)致塵土揚起。男孩沒有在地上做半分的猶豫、呻吟，而是靈活地從地上爬起來，那目光中只有淡淡的委屈，更多的還是一絲厭惡。那兩個漢子似是有所察覺，手中的酒杯剛是拿起來，又是狠狠地砸在那張脆弱的木桌上。可憐的杯子碎了一地…

　　坐在兩旁的客人都是嚇得聞聲而起，目光中帶著恐懼倒退到一邊，看著這個男孩露出了淡淡的目光。那是一種厭惡：又是那孩子??！

　　如果仔細看這兩個高頭大馬的漢子，就會發(fā)現(xiàn)那只不過是高兩米多的牛臉人身的怪物罷了。但他們很強壯，獸人族，欺壓人類之上的種族之一，看他們身上的鎧甲就可知，他們應(yīng)該是守門之類的，他們也只不過是臣服于獸人族之上的零散族群，但他們天生就是戰(zhàn)斗民族，皮膚的組織和犀牛一樣厚，放炮火的轟擊，而且繁衍力強，多為其他上層民族用于戰(zhàn)火之中。

　　最麻煩的是，他們天生的脾氣是十分暴躁的！

　　“臭小子，你那什么眼神？！找打么！嘿嘿，說真的那也不像一個人類！”

　　“老二，別玩那個小人兒了，跟這些階下囚計較個啥納！”

　　那另一個同伙說道。牛臉人嘿嘿一笑，揉捏著男孩那精致如瓷娃娃的小臉，由于泥土粘在他臉上，所以男孩看起來像個巧克力似地。但最引人注意的不是他的臉蛋，而是他那雙異色的瞳子。

　　“拿開你的臟手！”

　　出乎意料的一幕發(fā)生了，那男孩抬手拍向那牛臉人的手。原本這一切可以平凡地過去，不反抗，被爽上兩句，男孩就可以回去了，但沒有，一個動作可說是改變了男孩的命運。現(xiàn)場的氣氛忽然僵持了，冷的骨子里頭都發(fā)寒。

　　“那孩子竟然反抗…”

　　“那孩子，嘖嘖…”

　　每一個路人看著男孩的眼光都變了，變得鄙夷，可憐，但更多的是厭惡，沒有人上前阻止，男孩的陽光頓時因路人的眼光而愈發(fā)愈冰冷。又是這種眼神，真的很讓人不爽，真的，很不爽！

　　“臭小子，你找死！”

　　眼見大手疾風(fēng)般落下，男孩的衣服緊貼他弱小的身軀，沒救了…所有在場的人都錯愕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藍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要鎮(zhèn)守國家的安全的士兵，都是騎士。少說等級也是三品的脈師。上了九品，那些都是將軍了。每一品，都要用鎖來鎖住修為，鎖，指的是環(huán)，有獵殺魂獸而抽取他們修為化作一個環(huán)來鎖住修為。環(huán)的顏色越深，就年限越高，所施展的脈術(shù)也越高，越強。

　　每一個人都只能收取十二個環(huán)，四肢都附有三個環(huán)，級別從一品到九品，爾后就是玄級、紫晶級和黑月級。但后三個都是傳說，因為藍照近年來都沒有傳出出現(xiàn)玄級的脈師，更別說后面的兩個！

　　“等等！你們給我住手！不要打我哥哥！”

　　突然，一聲尖叫不知從哪里傳出，只見人群涌動中，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從中溜出，用弱小的身軀企圖維護身后的男孩！男孩慌了，連忙拉扯著女孩的衣服，示意女孩快走，這里沒她的事！眼見牛臉人臉色一黑，停在半空中的手續(xù)而落下：

　　“嗤，那就兩個小東西一起去死吧！”

　　“等等，老弟，你不覺得那小子的眼睛有點問題嗎？不如把他上邀了，搞不好立個大功呢！”

　　就這么平凡的一句話，聽得男孩低下頭，用那不是很長的劉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牛臉人的手放了下來，目光鄙夷地看著男孩冷笑道：“我看著小家伙是混血的吧？人類的基因哪有這個樣子！哈哈哈哈！——”

　　混血。這個詞在眾多人心中打響。這個男孩么？記得好像是孤兒吧？目光回到男孩身上，四五歲左右，利落的黑發(fā)，一身干凈的布衣，看起來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一張小臉上除了那排潔白的牙齒如銀就數(shù)那雙澄澈明凈的瞳子最為奇特。

　　左眼是和人類一樣的黑色的眸子，而右眼卻是一只海藍色的眸子，那是一種和海洋般藍色的眸子，那種顏色哪怕是生活在海底的居民也沒法找到的顏色，是那么令人陶醉。湛藍的眸子如汪洋般透徹，深邃，讓人覺得迷離。牛臉人指著男孩的眼睛說道：

　　“藍色的眼睛是人類會有的么？”

　　輕挑的詢問讓男孩皺眉，而就在牛臉人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就已經(jīng)緊握成拳掄起來了！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牛臉人的手忽然一僵，在距離男孩他們還有半米的時候，只覺自己的手傳來一陣酥麻，就像是打在一塊鐵上面，一股力量忽然將他彈出數(shù)十米之外！

　　脈！

　　另外一個獸人族錯愕地看著自家兄弟飛出去的身影，體重三百公斤的獸人竟然被無緣無故地彈飛！？目光看向那兩個正一臉吃驚的樣子的小家伙，憑脈與脈的感覺，只見一個屏罩在保護這兩個小不點！何方神圣？！是騎士的話級別應(yīng)該也比他們高吧？

　　混蛋！

　　那個被彈飛的牛臉人拔出腰間的大刀，急沖沖地回到他兄弟面前?？蛇€沒等牛臉人反應(yīng)過來，那個拿著大刀的牛臉人就已經(jīng)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劈頭蓋臉地砍了下去！

　　“等等！二弟，事有蹊蹺——”

　　那個牛臉人想喊也喊不及了！獸人族最大的缺點就是：做事不會深思熟慮，做什么事做不行的話就以暴力來解決，是橫沖直撞的死腦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兩個小不點眼見大刀的刀鋒閃爍著的寒光落下，眼中全是不知所措和惘然，甚至已經(jīng)閉起眼睛不敢去看。

　　“鏘！——”

　　一聲銳響在眾人耳邊響起。男孩瞇著眼睛，緊拉著女孩的小手，然后望見一條土褐色的東西攔在他們面前。脈與脈的沖擊在這兩件道具之中互相爭奪著，只見咔嚓一聲，那牛臉人的刀鋒出現(xiàn)了一處缺口，一條裂痕正在蔓延開來。眼見事情不對頭，另外的牛臉人也是從腰間抽出大刀，沖上前來幫忙，但是，不到半秒的時間，只聽咔嚓一聲再次響起，無數(shù)的裂痕從刀鋒上迅速蔓延開來。兩把厚厚的刀竟然紛紛斷裂！

　　當啷當啷的聲音掉落在地面，刀得碎片散了一地！

　　“是，難道是，難道是煉術(shù)士？！”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讓這對牛臉人兄弟臉色一變，整個龐大的身軀都微微一顫！和他們對抗的是一個穿著白色素衣的女子，白衣緊貼著女子的身子，勾勒出女子那苗條纖弱的身軀。金色的花邊讓人覺得如出水般的芙蓉，是那般高雅！三千青絲隨意被挽起，翠綠色的頭飾顯得很清淡。斗笠的紗布中，她的面容更是讓人好奇。

　　嘶啦一聲中，擋在男孩面前的那條東西忽然破碎了，碎布漫天飛舞，一根金色的權(quán)杖暴露在空氣中，竟然是一根金色的權(quán)杖！法杖看起來像是一把十字架，一顆火紅色的菱形寶石被鑲嵌在上面，發(fā)出淡淡的紅光！這代表什么？代表的是一個煉術(shù)士的到來！

　　“啊——”

　　兩個牛臉人忽然怪叫一聲，但他們很快就從地上爬起來，但卻不是站起來，而是連滾帶爬地來到女子腳下，伸著手，卻不敢觸碰女子的衣裳，生怕哪里沾污了那素白的衣服。他們的目光就像是仰望神一樣，眼中帶著的是肅靜！而全場路過的人也是紛紛跪倒在地，一臉頌拜的樣子。雖然看不到女子的表情，卻是深受其氣勢的冰冷，那是一種凌駕于普通騎士或者是守護者的氣勢?？戳艘谎勰_下的可憐怪物，女子冷哼一聲：

　　“滾！”

　　“是是！小人這就滾！多謝大人大量！”

　　那兩個牛臉人頓時連聲諾諾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唯恐惹到這小姑奶奶的什么，就小命不保了！如果說，在藍照，騎士是魔鬼的賞金獵人，守護者就是維護神威的祭司，則煉術(shù)士就是獨行俠，沒人能干涉他們的步伐，哪怕是神族也不例外。

　　一抹白花花的影子緩緩來到這兩個還在恐懼的孩子面前。兩個小鬼根本是目瞪口呆，茫然的雙眼看著面前這個漂亮得傾城傾國的救命恩人，吐不出任何一句話。這是個絕色天仙的女人，但冥冥之中，卻感覺這是個似天仙又似紅顏禍水的女人…一雙漆黑沉著而冰冷的美眸在男孩眼中逐漸放大。女子微微蹲下身，隨著那一身素衣的散落，那白哲如冰的皮膚有些從空隙手露出…男孩吞了口唾沫，沒有做聲，但是目光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迎面撲來一陣幽香，是一種不知名的香味。只見一直修長，白的幾乎是透明的手指輕彈一下男孩的額頭：

　　“小家伙，往哪看了？”

　　朱唇翁動，伴隨著那風(fēng)鈴般悅耳的聲音回蕩在男孩耳中。男孩的神經(jīng)一下子繃緊了，冷汗從背后流過。黑黑的臉蛋有一絲不覺意的紅泛起。直到女孩在一旁狠狠地掐了一下男孩的腰，男孩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才回過神。但是神經(jīng)依舊是繃得緊緊的！

　　“我…”不待男孩吐出半個字，女子就嫣然一笑，問道：

　　“說罷，你們兩個小不點叫什么？！”

　　“…我，我叫萊茵，她叫纓”

　　男孩猶豫少許才吐出自己的名字和女孩的名字。女子的美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也不知道她從什么地方變把戲般變出一個用深海鯨膠所制的眼罩遞給男孩，續(xù)而道：

　　“這個眼罩就送給你好了，小家伙，記住，若非非不得已，你也不要摘下這個眼罩，以免惹來不必的殺身之禍，這可不是什么玩笑！而且，戴的多你也有不少好處…”

　　“是…”

　　萊茵默默接過這個柔軟且有彈性的膠質(zhì)物。當他抬起頭想準備問這個女子的名字時，卻發(fā)現(xiàn)女子早已不知所蹤，身旁圍觀的人早已散去，就只有之前散落的布條也沒有了！但是地面上還留下那兩個牛臉人倒在地面的痕跡，還有刀得碎片…

　　當頭頂?shù)暮Ｑ笙虢鹱右粯娱W閃發(fā)光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傍晚了，大量的飛行器從晚霞之中飛過，在海與天的交界處，消失了！而飛行器再次出現(xiàn)時，幾乎是貼著水下城市的樓頂飛過，沖向預(yù)定軌道。

　　冰冷的海底下，或許只有這個水下城市是溫暖的。城市已經(jīng)是燈火通明了，從海面上空往下看，就像是一個光球掉落在海底里，光芒是聚集在一起的，很漂亮，很恍惚。人類當初為了建造水下城市，為了盡量不開拓過多的地方而過多地交稅，城市的樓房幾乎是三百米多高，從城市中心往外，房子就會越來越矮。市中心的樓房很高，樓層很多，但住的地方很小。通常是一個不到七平方米的空間之中就住著一戶家庭。有多少人想往海岸上搬遷，除非你是脈師才可以。

　　就在這些摩登高樓之中的某一個頂樓的房間，門，被打開了。房間不大，卻只有無平方米大小，容身只能是一個人。開了廚房的燈后，只聽里頭傳來水沸騰的聲音。廚房很單調(diào)，只有一張四角桌子，和一個儲物柜子還有一個魔導(dǎo)器的造火之爐。目光呆呆地看著天窗外的海面和腳下的那片城市…

　　萊茵，今年準備六歲，是個孤兒。從小沒有雙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只是被城市的高層分配在這個城市中心的最高樓得最高房間。說他是孤兒，但卻和其他孤兒不同，他從小就受到別樣的眼光看待，沒有憐憫，沒有關(guān)愛。似乎是整個人類城市都知道他，認識他似地。每每看到他時都會躲避，或者是露出一絲厭惡的眼神。問題是什么？不知道。但慶幸的是，自己從小有一個人陪在身邊，那就是自己青梅竹馬的纓。對他來說，這已經(jīng)是很滿足了。

　　盡管大哥他不怎么愿提起關(guān)于父親的事情，但我總能從哥哥姐姐們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不少零零碎碎的事情，就比如父親小時候有個很要好的青梅竹馬，用三姐的話來說，那個青梅竹馬的女孩，那是父親剛回到現(xiàn)世的童年里的一束光，一束照亮了他童年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