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該死的走開點!走開——”
巨大的海鳥張開翅膀在海面上撲騰著,羽毛散了幾片在甲板上,卻死咬著嘴里那肉大有打死也不放之勢,與海鳥爭持不下的小孩也不肯放手,一手抓著那剛切好的魚肉,一手揮舞著手中的船槳讓那些企圖湊過來分一杯羹的海鳥給趕走。
“嗷!”
白虎在船的另一頭也死死地護著自己的午飯,碧綠的雙眸盯著那些在頭頂盤旋的海鳥惱怒的吼了一聲,可那些海鳥非但沒害怕,反而叫得更歡,不時有一只沖下來在白虎身上褥一撮毛走,白虎更氣了,整只龐然大物的踩著用來平衡的大刀企圖去勾下那只該死的海鳥。
“別別別要翻船了!”
眼角余光瞥見白虎的動作,小孩頓時面色一變,出聲制止的那剎卻也趕不及白虎那閃電般的出手,一爪子將那還沒飛高的海鳥一巴掌拍下的同時,身下的救生船也是猝不及防的又是一頓翻車。
這是他們在海上漂流第二十六天,這是他們漂流二十六天里第三十八次的翻船,平均每天翻船一次多也不算過分。萊茵脫下衣服擰干上面的海水,又是無奈的看著那叼著一只暈死過去的海鳥的白虎,然后默默接了過來。
今天中午不吃魚,吃海鳥。
“要無聊死了…”
一天之中,白天的時間除了解決吃飯問題外,這二十多天的時間足夠萊茵把青云給他的那幾本磚頭書給看完。躺在船的甲板上,萊茵怔怔的看著頭頂那滿天繁星,心底卻是將今天看書的內容給過了個遍,然后回過神,忽然就是注意到天邊那顆微小的紅色星星。
海上飄了這么久,萊茵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顆星星,見著它光亮越來越弱已經快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可今天看來,它的光亮似乎亮了點。
“怎么可能一個陸地都沒見到。”
摸到船沿邊上的那些刻痕,萊茵一個翻身從甲板上坐起來,拿出匕首將今天給刻了上去。二十六天二十六劃,縱然每天都有海魚吃,但已經嚴重的營養(yǎng)不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枯瘦,更別說那已經快要瘦到只剩下骨架的白虎,他們必須要找到陸地。這樣想著,就連吹在身上那刺骨的海風也沒有那么刺骨,然后萊茵就是注意到眼前的海水似乎漸漸地被一片淡光所點亮。
“嗯?”
萊茵趴到船邊,望見身下這片散發(fā)著柔和藍光的海水,頓時心里明白了。發(fā)光的是一群剛好路過的銀光水母,這種水母總類很多,以散發(fā)瑩藍色的光芒被歸類叫做銀光水母。只見成千上萬的銀光水母將這方海域給點亮,無數(shù)的色彩斑斕的魚群在水母群中一晃而過,看起來如夢如幻的很是漂亮。小孩看的不目瞪口呆,在人類基地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但從這個角度去看總是最新奇的,他伸手在那藍色如星空般漂亮的海水中撈了一把,星星碎碎的海水從指縫間流出,他這舉動似是驚動到這附近的銀光水母,一堆藍光如攪散的煙霧般慢慢散開,過了一會兒又是慢慢的湊了過來,微妙的觸感似是對這探入水中的手充滿了無數(shù)的好奇,萊茵心下一驚的同時忽而注意到不遠處一個深色的陰影正慢吞吞的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游過來。
那是個龐大的黑影,是一條鯨魚。萊茵看著那陰影慢吞吞的撞開那些銀光水母,正是要慢慢的往上浮,出來換氣。萊茵不敢出聲,只能望著那鯨魚龐大的陰影出現(xiàn)在救生船的下方,然后慢慢停下,沒再繼續(xù)上浮。
萊茵怔住,望著那幾乎要將救生船給頂起來的黑乎乎的背面,猶豫了一會兒,耐不住心里的激動小心翼翼的將手穿過薄薄得一層水按在了那冰冷柔軟的肌膚上。那一剎間,一股微妙至極的柔和力量緩緩涌入體內,萊茵那汪藍的眼睛瞬間亮了亮,但隨之而然的是觸電般的迅速收過手。
“如果那天的雨就此停止,我們是否就會擦肩而過…”
幽幽的歌聲從平靜的海面上響起,萊茵收過手,一雙異眸眸光平靜的望著海面。鯨魚慢慢沉下,消失在水母群的光芒之下,白虎縮在防水布下還在熟睡,四周一片靜謐。跪坐在船邊的小孩垂眸看著那好奇的將觸手纏在手指上的銀光水母,忽而注意到那在他們的船邊,一尾紅色的小魚正在那打轉著。
“如果我們不曾改寫命運,我們是否就會無法相遇…”
萊茵從未見過這種小魚,它就向一滴落入水中沒有化開的血液,顏色是如此的鮮艷,而它銀色的長尾在水中如禮堂里新娘穿上的婚紗,在一片瑩藍色的亮光下如夢如幻。紅色的小魚在那打轉著,然后慢慢地,輕輕的,碰了下萊茵那沒在水中的指尖,然后慢慢地散去。仿佛那尾小紅魚只是個幻覺而已。
“若是在那一個瞬間,再少些許差錯,你我或許就會邂逅截然不同的命運…”
輕輕的歌聲在海面上蕩開,聲音空靈而情深,仿佛在向這海上的旅人們唱出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男孩并未抬頭看向身邊的環(huán)境,他低頭看著那夢幻的海洋,忽然雙手趁著船沿將身體壓向水面,那一剎間冰冷刺骨的海水撲面而來,氣泡從嘴里冒出,他緩緩在水中睜開那雙異眸看著水中的世界。
所有生靈都在那一瞬為他讓路,但他并無察覺,而是在水中睜大眼睛,目光驚訝地望著海水深處,那一道道在救生船下方盤旋的身影。有男有女,男的英俊帥氣身材健碩,女的年輕漂亮,嫵媚清純各有各色,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下半身都有一條修長而漂亮的魚尾巴。他們在水中歌唱著,聲音比在海面上聽起來更加的動聽更加的煽情,然后他們慢慢的慢慢的,朝著萊茵所在的救生船靠近,甚至有那么一瞬間,萊茵自己甚至有股沖動想要跳入海里。
“但所幸我們沒有錯過,如果沒有如果,我想未來站在你身邊的就是我…”
水中眨眼的那一瞬,一張漂亮得驚人的臉蛋就是出現(xiàn)在眼前,四目相視,對方那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如寶石般讓人看得心跳漏了一拍,只見她櫻唇微動,輕柔的歌聲傳入萊茵耳中,他能感受到對方那冰冷的雙手輕輕環(huán)過他的脖子,然后一點一點的把他給推出水面。那是一個女人。
“嘩啦!”
水聲響起,呼吸驟然涌入肺里,他深吸口氣,目光卻是不可控制的落在那暴露在空氣中白雪般的肌膚,一頭金發(fā)濕漉漉的貼在她肩上,背上和胸前,她扶著船沿與船上的男孩對視,那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楚楚可憐的意思讓人心生憐愛。
“我想站在你身邊,與你比肩而望,一起凝視這浩瀚的星空。”
人類基地有個傳說,人魚是海上工人的最大敵人,它們會用歌聲迷惑航海路過的海員,讓他們在歌聲中爬上船的欄桿,跳海自盡,成為它們人魚族的食物。白哲的手臂輕輕拂過小孩那濕漉漉的黑發(fā),海中的美人微微一笑,朱唇輕啟笑道:
“小家伙,怎么一個人在這呀~”
聲音甜美而誘人,男孩靜靜地看著她,沒吭聲。
“怎么啦?是遇到什么呀,讓姐姐來猜猜~”對方毫不在乎,那雙碧藍色的眼睛笑起來時彎彎的,就像鄰家小姐姐般清純可人,只見她外頭思考著,然后幽幽的說道:“海難?海上風暴?~”
救生船的四周的海面上,一道道身影緩緩從水中冒出,他們或男或女,個個都是傾城絕色,顏色各異的瞳子都看向他們這個方向。這種寂靜無聲的出現(xiàn)驚動到防水布下睡著的白虎,白虎微微睜開那雙碧綠的瞳子,目光兇狠的盯著萊茵和那個女人魚的方向。
“阿姨,”海面四周一片寂靜,數(shù)量上的差距讓雙方人都僵在那,男孩一雙異瞳看著眼前的女人魚,對方的雙手還搭在自己肩上,目光還溫柔的看著他。男孩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說道:“阿姨您好重?!?p> “……”
僵持的氣氛陡然打破,眼前這姿色驚人的金發(fā)人魚也是面色一僵,那臉上的微笑差點沒繃住想把人給拽下水里。但她沒那么做,不,是她沒能這么做。因為她發(fā)現(xiàn)隨著小孩這話說出的那一瞬,四周空氣中元素的平衡似乎在被什么慢慢打破。她微笑著,哪怕不知道此刻自己面上笑容是有多么的僵硬,撒嬌道:
“真討厭~什么阿姨呀,叫姐姐?!?p> 說時遲那時快,那撒嬌的聲音才剛剛落下,就聽海面上刷刷刷的傳來一陣破水而出的聲音,無數(shù)的人魚從水中躍出,撕去那傾國傾城絕色姿容的面皮,露出最兇戾最嗜血的一面。萊茵一個翻身滾到船的另一側,后背還沒靠上船板,一陣破風聲就是從身后側方傳來,他猛地一個側頭躲過,手中青光閃過,精致華麗的匕首就是朝著那縮回去的鋒利爪子上扎去!
“上!”
那金發(fā)的人魚朝海上的伙伴招呼道,一手抓著船沿撐起身軀就是要往船上爬,但一道黑影比她反應的更換,眼看人就要探上身要抓住小孩的腳裸,一只利爪就是從船角里的防水布中沖出,一掌抽向那手腕。金發(fā)人魚反應的快,收回手的那剎卻不及對方利爪的刮過,瞬間雪白的皮膚被撕裂,嗅到血腥的她雙眼微微泛紅,目光兇狠的看著剛才小孩的位置被一只巨大的白虎所替代,冷笑道:
“好家伙,還有加餐吶,雖然還是很少,但是這一趟不太虧~”
金發(fā)人魚的聲音仿佛給了所有人魚一個激勵,人魚的進攻更加兇猛的同時,船上的一人一虎也是難以支撐。白虎的實力固然不差,但在海上漂流了這么多天,身體也早已經吃不消,眼下能抵擋這些普通人魚自保也是個問題,更別說將船上的小孩給一起保護。一爪子將面前的人魚給抽開,就聽身后穿來一聲驚呼,不待白虎回頭望向身后,那粗壯的虎尾巴就將那壓著小孩的人魚給抽下水。
“嗷!——”
刀尖頂在人魚那堅韌的皮膚上,萊茵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前那張猙獰的俊臉,力氣上的懸殊讓他難以取勝,可現(xiàn)下當?shù)度械衷跀橙说拿T時他卻猶豫了,他……下不了手。白虎的怒吼聲在船的另一邊響起,只見白虎抓扒著那些企圖湊上船旁邊的人魚一邊嘶叫著,厚厚的肉墊子就是打在那些人魚那嬌俏的臉蛋上,鋒利的爪子在那玉一樣圓滑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抓痕,這些弱不禁風的小女人頓時都是每一個都嬌吟著,同時臉上的表情也是變得越來越猙獰,一只只手就像是無間地獄里頭的鬼手似地似要將萊茵他們一同拉下海里去。
——怎么會下不去手呢?這些都是要你命的敵人?。?p> ——可他們卻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
——就非得要有個你死我活的結局嗎?
——為什么?
——為什么。
寂靜的夜空下,小孩抬頭看著天空,看著海面四周,看著那和人魚撕斗的白虎,然后他目光慢慢的落在了那被銀光水母所占據(jù)的海面。那尾小小的紅魚再次出現(xiàn),它出現(xiàn)的無聲無息,悄悄然的湊到了小孩所在的位置,小孩似乎注意到這星海中那抹紅色,他緩緩垂下手,感受到一股溫暖在掌間輕輕轉動,然后又慢慢的消失。
【你什么都不懂,萊茵?!?p> 微微紫光從小孩手中升騰而起,小孩仿若無所察覺,他抓過那躺在甲板上的匕首,忽然甩手一扔,只聽刷拉的一下,一道銀光從黑夜中劃過,硬是生生的砸穿了那男性人魚的頭顱?!r血從腦門上一個勁兒的流下,而在他面門上的那把匕首正泛著妖異的光芒,紅寶石上微弱的紅光升騰而起,仿若在源源不斷的汲取男性人魚身上的生命之力,然后慢慢的,那個男性人魚就是如泄氣的皮球似地慢慢枯了下去。
“怎么回事!”
金發(fā)人魚大概是這一批人魚的領頭人,男性人魚受傷后的變化她當然注意到,她目光猙獰的望著那男性人魚頭顱上的匕首,只見匕首上寶石紅光愈漸鮮艷,正想再看清之時,一個身影已然擋在那光芒面前。白虎一巴掌招呼而下,同時口中黑白火焰就是噴涌而出,硬是橫掃眼前這方小小的海域!
再怎么見識淺顯的金發(fā)女性人魚也意識到這船上是怎么不簡單的海上落難人員。有些人,落難了,并不代表他們就是任人宰割??伤什幌履强跉?。那把詭異的匕首從枯朽的尸體上飛出落入先前見到的那個小孩手中,小孩抬起頭,那黑色藍色的一雙異瞳不知怎么的看得她一陣心驚,也就在那一瞬間,那把精致的匕首再一次從小孩手中脫手而出,咻的一下就是朝著她面門砸來!
那一剎間根本沒人來得及看清究竟是發(fā)生了怎么一回事,就覺一股柔和卻又帶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從這只小小的救生船上猛地向外擴散,柔和的紫光與銀光水母那片瑩藍色的光亮相互映照,仿佛成了夜空下一方漂亮的寶石般,光亮中,平靜的海面上頓時波濤洶涌不說,那船邊的一群人魚更是被一股窒息的力量給無聲的絞殺,死在了對他們而言如家人般的海水中。
【這是脈獸嗎?】
【不是?!?p> 白虎在水中狗刨式的向著救生船的方向靠近,一邊略有些狼狽的在海上四周找那個小孩的身影。
“那小子不會水!趕緊下去找人!”
暴躁的聲音撲哧撲哧的狗刨式中響起,就見那原來在水中扒著水的龐大魂獸身上黑白兩道光慢慢擴散,等幾秒后光亮消失,出現(xiàn)的竟然不是白虎而是兩個身著黑白衣袍的男女。一分為二后,行動能力也是加大了不少,男的去控制船翻過來,女的則憋了口氣潛入水中,可她人剛潛入水里睜開眼睛,那一瞬,她差點沒被水下的場景給亮瞎了眼?!獩坝康睦藵裸y光水母詭異的沒有四散紛飛,反而像是受到某種召喚似地從各個方向朝著救生船的方向涌來。
【?。?!】
女子驚訝的看著那片密密麻麻的組成一片刺眼藍光的銀光水母憋著一口氣話也沒能說,然后一眼就是在那藍光之上找到了她要找的人。男孩靜靜的躺在由銀光水母組成的柔軟墊子上,身邊縈繞著一片磅礴的淡色紫光,他雙眸微睜,里面卻不見一絲神采,儼然是意識處于混沌狀態(tài)。
一雙絢爛的金色瞳子在澄澈的流水中緩緩睜開,眼睛的主人怔怔的看著那上方纏繞的枝蔓,許久,才緩緩從水中坐起身來。出水的那一瞬,紅發(fā)散落銀鱗褪去,望著那纏滿白色布條的雙手半響,然后抬起頭,一雙赤金色的眼睛看向那站在岸邊的人,眼里一片冷漠。
“歡迎回來,焱皇大人?!?p> 岸上的人雙手負在身后,微笑道。
食未髓
我想拍死過去的我,改的我想摔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