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們不能這樣啊…”
“怎么不能，他燒了快一天你都沒感覺，這要又出了什么問題你負責(zé)?。俊?p> “我…”
湯壇節(jié)的第二天清晨，隨著天邊的第一縷天光才冒頭，吹砂城里的百姓就是急急忙地將放在外頭的器皿給收回屋里。這時大街小巷屋頂上的積雪還在，但隨著空氣里的溫度逐漸升高，也漸漸不怎么厚實，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然后迅速蒸發(fā)。
在城里的百姓收獲那時，吹砂城以北的城門口處，魔族少年急得團團轉(zhuǎn)：
“可，可這也不好吧？”
“怎么問題了你直說行嗎？”
“老師…”
莫千離靠在自己的飛行魔導(dǎo)器上看著這幾個少年人，被莫名地甩過來的問題他也是好笑：
“我沒意見，倒是再不出發(fā)，等會兒太陽出來了只會更累?！?p> 在吹砂城歇了兩晚，結(jié)果第二天出發(fā)的時候玖君臨提出要和諸葛千鳥換位置，理由是夜無月不對勁了一整天他這個同行的人都沒發(fā)現(xiàn)，很不靠譜。夜無月和緄天綾倒沒有意見，就諸葛千鳥在那也不知道糾結(jié)什么。
“可是…”
“別可是了，再磨磨唧唧的出事你負責(zé)吶？”
其實不說，他們都懂。玖君臨憋笑憋得辛苦，撐著那口理直氣壯的氣，硬是讓諸葛千鳥完全反駁不過來，最后完勝的她在夜無月的飛行魔導(dǎo)器上差點沒笑岔氣。
“我是覺得你的理由挺假的。”
“可這也是事實。”清晨的氣溫沒有這么高，駕駛飛行魔導(dǎo)器的時候那迎面而來的風(fēng)很舒服，她躲在少年背后笑著：“雖然諸葛千鳥怕天綾才是真相?？晌揖筒欢?，都四年了那小子慫什么？腦瓜仁一條筋似地和你一樣。”
“又關(guān)我什么事？”
溫度舒服，但不代表那迎面的風(fēng)沙吃的不緊，少年蒙著口鼻，聲音聽起來有些悶，雖然這不影響身后少女的碎碎念：
“你自己想唄。而且你們男生本來就肩寬腰窄，這環(huán)境做擋風(fēng)板多好，省的我們兩個女生吹一臉沙子…”
“……”
忍不住偷聽小孩們八卦的莫千離只覺得牙有些痛，又或者是牙酸。
制定的路線是途經(jīng)吹砂城然后一路北上，在距離吹砂城約莫兩公里外，通過一處傳送魔法陣進入六十一峰。提出這路線的是玖君臨，但莫千離和諸葛千鳥這兩個土生土長的魔族卻表示并不知道這件事。卡瓦拉大漠在藍照的占地面積與精靈族生活的世界樹范圍不相上下，但相較于世界樹那生機盎然土地肥沃的環(huán)境，卡瓦拉大漠的環(huán)境卻是惡劣得難以接受，特別是以北的區(qū)域，那是連魔族也少有涉足的荒漠地帶。
“傳聞那里流沙吃人吃的厲害，就是車靡駒也沒法逃的出來，那鳥不拉幾的地方能有什么？”
“那你是不知道，卡瓦拉大漠北部在‘大清洗’前，是漢德王朝王族阿斯克蘭家族的領(lǐng)地。阿斯克蘭家族，現(xiàn)在魔族八大家族的前身，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以前漢德王朝首都城所在的位置?！?p> 太陽升起，整片沙漠的溫度頓時翻了兩翻，映入眼簾的是無邊際的沙海以及和沙海連成一片的天空，放眼望去不見一石一物，更別說有人為的痕跡。三架飛行魔導(dǎo)器在沙漠上空馳騁而過，一路橫穿這不見邊的沙漠。
“阿斯克蘭家族是聽老一輩說過，是和暗夜精靈王菲戈爾同一時期的強大家族，在圣劍時代的后期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存在。但是這么久遠的事情，就算真有，那傳送魔法陣還能用嗎？”
全速前進，兩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就到頭，這時候往后看已經(jīng)瞧不見吹砂城那座龐然大物的城市，可在他們前方卻也看不見任何建筑的殘垣斷壁。
“繼續(xù)向前。”
到了這里繞是莫千離和諸葛千鳥也做不了領(lǐng)路人。莫千離看向那坐在少年身后的紅發(fā)少女，只見這時人坐在那正掐算著，他聽不懂人碎碎念那話里的意思，但卻依稀覺得這舉動和八大家族里的陰陽家有些許相似，卻又不像。
“關(guān)于卡瓦拉大漠的歷史在‘大清洗’中丟失了不少，不像暗夜精靈族的保存妥善，我們魔族僅靠祖輩的口口相傳知道的已經(jīng)很少了，更別說像漢德王朝首都城位置，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在一些老舊的古籍里看過相關(guān)資料，畢竟圣劍時代的事情，多少還是有些記錄?！?p> 日頭高照，直到視線范圍內(nèi)終于出現(xiàn)除黃沙之外的事物，那一瞬間，莫千離總覺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幾根粗壯的大理石柱躺倒在黃沙之中，零零碎碎的殘垣斷壁在黃沙之中影影約約，看不見全貌，也不知其底下的范圍究竟是多大，只從那三三兩兩以及不時冒出點碎片來看，那占地面積是不小的。第八小隊一行人多少有些震撼，夜無月收過飛行魔導(dǎo)器跟在玖君臨身后往里走去，腳下不時的磕絆是一塊塊碎裂的大石板，經(jīng)過的殘檐斷壁上雕刻的是栩栩如生的走獸草木。他拂過那蒙封在雕刻上的細沙，才發(fā)現(xiàn)那走獸的眼睛竟是用稀罕的臥塵石來做成，在日光的照耀下，那雕刻活了似得隨著少年的走動而不斷轉(zhuǎn)動目光般，活靈活現(xiàn)。
“人們對元素的了解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態(tài)度，直到四千多年前，也就是圣劍時代的開始，人們對元素的了解和運用才逐步增強，從而推動時代進入新的紀(jì)元。”
“可那時候的魔法體系也不成熟吧？最原始的元素凝聚得到魔法能量，當(dāng)時在魔法陣上的造詣也是粗糙的。如果當(dāng)年的傳送魔法陣幸運地被保存下來，可如果有損壞，把地方鏈接錯了怎么辦？我們這里也沒人會修復(fù)這種原始魔法陣吶…”
“所以，敢不敢賭一把？”
第八小隊的其余四人也不敢怠慢，哪怕是作為導(dǎo)師的莫千離，也是頂著烈日在大理石柱的區(qū)域開始搜索著。整個隊伍的人算是把這場考試給壓在了玖君臨身上，如果他們腳下這片古遺跡是漢德王朝的首都城，那么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如無意外就是當(dāng)時出了名的朝拜之地，紅心教堂。
從曾經(jīng)的輝煌，到被深埋黃沙之中成為時間遺忘的角落，它不曾想到再次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是什么時候，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將是以什么姿態(tài)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薮蟮乃灞磺謇沓鰜恚鸾z的水晶石板暴露在太陽下很是晶瑩剔透，她掃開上面沾著的沙粒，只見里面的金絲在得到日光的照耀后，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粗粗鸾z最后定格成和記憶里無差異的一朵碩大的九蛇花，然后慢慢笑了。
“大家！我好像找到了！玖君臨你快過來看看是不是這個？！”
“別吵了，又不是多遠距離?！?p> 諸葛千鳥那聲音叫起來的時候夜無月才從那滾燙的黃沙里清出一個等身高的石像。那是一個天使祈禱的石像，是一個背后羽翼舒展的女性，她長發(fā)微卷以一根簡單的發(fā)簪來作裝飾，一身單肩長裙是隨風(fēng)飄動的姿態(tài)，她眸光微垂，目光卻是悲憫而睥睨。夜無月在清理出這石像的時候還愣神了一下，他說不出那是什么一種感覺，但不可否認的是，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石像的原型又或者雕刻者，是心不在此。
可夜無月沒來得及思考為什么這樣一個雕像會出現(xiàn)在紅心教堂這種地方，被諸葛千鳥這一喊，頓時將他的注意力給轉(zhuǎn)移，回了一聲就是轉(zhuǎn)身離開，留下那個重新暴露在太陽下的天使石像。
“找到入口了？”
“應(yīng)該是這里，正在看?！?p> 諸葛千鳥在他那處發(fā)現(xiàn)一道石門，夜無月過去的時候那扇石門已經(jīng)被完全清理出來，玖君臨和緄天綾正在一旁尋找著什么。夜無月瞧著石門上那朵精致的九蛇花，又看向莫千離：
“不能砸了嗎？”
“想過，但怕破壞里面的結(jié)構(gòu)，畢竟我們還要下去?！本辆R停在一旁淡淡地說道：“你們退后點?！?p> 三個人默契地退了一大步，才聽腳下的地面?zhèn)鱽硎嗈D(zhuǎn)動的聲響，就見前方那石門旁的沙子陡然塌下一片的同時，一條縫隙也是漸漸出現(xiàn)在五個人的視線范圍內(nèi)。
“不會出來什么吧…”
“廢話。”
諸葛千鳥莫名哆嗦，躲在夜無月和莫千離身后看著，看著石門那縫隙里的黑暗饑餓地吞噬著四周的黃沙，直到…直到一條一米寬的石梯暴露在空氣當(dāng)中。夜無月他們愣住。沙子還在往里流淌，干凈得一塵不染的石梯一路往下，隱沒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底下的黑暗還有什么東西在等著他們。
“沒錯了，我們下去吧。”
干凈得看不出是千年前的東西，玖君臨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拿出準(zhǔn)備好的火把分給夜無月他們，說道：
“紅心教堂是神圣之地，地下室保不準(zhǔn)會有什么奇怪的東西，但不要亂走不要亂碰更不要拿走，畢竟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防盜機關(guān)，又或者機關(guān)失效了沒有?！?p> “明白，我打頭陣吧?！?p> 遇見這事兒說是刺激，但莫千離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熱血少年，什么可以什么不該這點他還是懂的。
男人手握火把率先走下那石梯。
那石梯是真的一塵不染整潔的很，除了里面空氣帶著的那種陳舊味外，也基本沒有多少味道。一行人沿著石梯一路往下，隨著深度的加深，外頭的日光也給不了他們視線的范圍，…四周一片漆黑也寂靜無聲，大概是除了火把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聲外，也就只剩下他們的呼吸和心跳聲。諸葛千鳥難得沒有在這種氛圍下蹦跶活躍氣氛，他緊跟在緄天綾和夜無月之間，前看看后瞧瞧的，生怕有什么東西跟著他們。
他們向下走了很久，估摸著距離地面也有三四十米左右，火光所及之處都是冰冷，甚至是已經(jīng)蒙上冰霜的墻壁，…溫度降低了。意識到這點的莫千離拿著火把的手不禁緊了緊，再想往下一步，才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到底了。
火把的光芒并不能給他們帶來多遠的可視范圍，他們最多也就是看到身邊的墻壁是一塊塊褐紅色磚石砌成，然后是前方那筆直的甬道。夜無月瞧著那褐紅色的磚石微微蹙眉，不知是他問題還是別的，他總覺得空氣里除了那陳舊味似乎還多了點什么味道。
他想到了剛才看到的天使石像。
“我來。”
許是瞧不慣他們這猶豫不決，身邊人不耐煩地直接走上前，火把隨著她的動作呼啦啦的響了一片，將前方又給照亮了點，還是一片走廊：
“怕什么，都幾千年的東西了還能有什么鬼怪，是尸體也都腐爛成白骨了。”
“那不是更恐怖嗎？要知道咱們卡瓦拉大漠多的是古墓?！?p> 諸葛千鳥還是哆嗦，但好歹也是有一個人說話了，一行人里的氣氛也沒再這么壓迫。夜無月收過在墻上的目光看向走前面的少女，只見人大步向前，沒兩步就走出一段距離。
“這里不是地下室嗎？怎么什么都沒有？”
“不然是逃生通道？”
他們是估算過這紅心教堂的占地面積有多大，可現(xiàn)實卻是超出了估計范圍。火焰燃燒著，甬道里的低溫讓呼出的空氣都成了乳白色的，在甬道里走了約莫十分鐘，一路上他們什么也沒見到，沒有燭臺沒有雜物更沒有房間。他們前進的速度不算慢，這來路空空的就連玖君臨也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
“不然你放魔靈它們?nèi)ヌ铰?？?p> “……”
夜無月無奈地看了眼玖君臨，卻還是放出了白塵到前方探路。白塵探路的速度很快，放出去沒幾分鐘就折回來，指手畫腳地表示一番，夜無月他沒看懂，反倒是諸葛千鳥給看懂了：
“說是前面沒幾步就有一個房間?！?p> “……”
莫千離看得疑惑，他不是第一次見白塵，但這種跨種族的溝通，他一直覺得只有精靈族才能看懂。幾個人沒再停留繼續(xù)前進，果然沒走幾步，就見左手邊的墻壁上出現(xiàn)了一扇門。門是老舊的木頭門，上方鑲嵌著一塊半大的玻璃，朝里看還能隱約看到房間里的事物。
“這是個儲物室吧？”
從那半大的玻璃窗朝里看去，借著火把的光亮，他們能看到門正對進去的是一堆擺放整齊的箱子，箱子款式老舊，卻依稀能辨別是物資存儲時用的。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焙闷嫘谋坏跗穑瓦B玖君臨也有些許心癢癢的想要進去看看，然后被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身后的夜無月給抓住了手：“反正也沒事進去看看也——”
“我們是來考試的?！?p> “……”
“是你自己說不要亂碰的?！?p> 估計夜無月是他們之中唯二冷靜的人，緄天綾看了眼他們，拿過火把往前走去?；蛟S是地下室一直處于封閉狀態(tài)，所以里面的一切都保存的很好，在這個房間之后他們又經(jīng)過了幾個房間，從門上的玻璃窗和掛著的小牌子，他們也知道了那些房間的用途是什么，比如聆聽間冥想室，比如儲物室釀酒室，再比如祈禱室教徒廳，又或者是——
“握草！里面有人！”
諸葛千鳥的一聲咋呼惹得其他人紛紛看向他那邊。那房間大概是他們看到的所有房間里唯一一個特別的。門的把手被一根鐵枝給橫住，玻璃窗上也印著一個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血手印，借著火把的光亮往里看，先是看到空氣里那漂浮的塵埃，塵埃之后的昏暗下隱約是一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死了吧?！?p> “死了?！?p> “你們誰記得漢德王朝是怎么沒的？”
“不知道。”猜到或許會碰到這些，可真碰到的時候好奇更比驚恐得多。緄天綾面無表情地看著那湊在玻璃窗上往里看的四個人，最后還是開口說道：“前面沒路了。”
“噢。”
“沒路了？”反應(yīng)過來的還是夜無月。只見他舉著火把看了眼緄天綾，然后往前走去，只是沒到十步，一堵無縫貼合的墻壁就是擋在他面前。夜無月愣住，空著的手敲了敲那墻壁，是實心不是空心，后頭應(yīng)該是沒有空間的，他無奈，轉(zhuǎn)過頭朝人喊道：“這是死路，你說的傳送魔法陣是墻上還是地上的？”
“死路？怎么可能…”
玖君臨不信，來到夜無月身旁讓他給自己打光去細看。
“如果地點沒錯的話，是不是傳送魔法陣消失了又或者在別的地方？”莫千離還看著那房間里的尸體，完了又說道：“比如說，傳送魔法陣在那些房間里?！?p> 玖君臨對這里的熟悉大概是他們之中的唯一一個，但所謂的熟悉也只是從古籍上讀來，到底書上記載的歷史和真正的歷史還是有那么些許差距，比如，后世對過去的一種完美理解。夜無月走到那放著尸體的房間門前，他沒看一旁的莫千離，而是透過玻璃窗看著那蜷縮在黑暗里的尸體：
“傳送魔法陣消耗大，以前人們?yōu)榱四苎h(huán)利用是直接刻在地上的，但這樣定位不準(zhǔn)確，所以才有了后來用特制的材料去繪畫，雖然這樣使用的次數(shù)被削減大半。”
“可不排除被人為磨掉。你可以想一下，這里在消失前有人通過傳送魔法陣逃去了斯奎爾山脈，為了不讓后面的人追來，于是毀掉傳送魔法陣。”莫千離低笑道：“如果傳送魔法陣就在這些房間里，我覺得我會第一個排除這間?！?p> “不，所有房間都可以排除，唯獨這個不行?！?p> 夜無月聽著莫千離的話抿唇沉默，卻不想其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個相反的聲音就是迅速接上。二人轉(zhuǎn)頭看向那說話的人，只見人神色堅定地說道：
“我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