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宅被林在云引導著，逐漸走進片場。
這是一個付宅此前并未涉足過的全新行業(yè)。
所有人都在拼命忙碌著，陣仗巨大的攝像機軌道，像是上個世紀的軌道炮一般。
而穿著隨身攝像機穩(wěn)定器的攝影師，則仿佛是來自下個世代的未來戰(zhàn)士。
而墻根下，臺階上正在分食盒飯的群演們，則很明顯表示現(xiàn)在是拍攝的間隙。
從場地上來看，這場電影似乎占用了整個影視基地最長的一條主干道，路上遍布障礙和各種特殊場景。
從實景的規(guī)模來看，這電影的場面恐怕小不了，也難怪得找特技駕駛演員。
付宅按照自己此前從媒體新聞中留下的印象，去尋找導演。
印象中，導演會有一把非常有辨識度的折疊椅。
這時候付宅才深信，尋找一個人的時候，往往要看他的凳子。
不過林在云并沒有給付宅過長的尋找機會。
“導演，這是我們公司剛剛簽下的特技演員，付宅。三屆拉力賽冠軍?！绷衷谠茖а葜v話的時候，莫名的溫柔。
付宅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林在云是之前給自己打電話時候的那個人。
導演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中年人，微微有點發(fā)福：“我不管他原來是干什么的。我只要我的長鏡頭，我只要業(yè)界最厲害的追車戲。找人那是你們經(jīng)紀公司的事情?！?p> “您放心，包您滿意?！绷衷谠片摤撘恍?，轉(zhuǎn)向付宅。
付宅看到的，確實一張冷若冰霜的臉：“給我去簽合同?！?p> 來到一張臨時的桌子上，林在云從包里拿出來合同，一式兩份。
是勞務(wù)合同，合同條款里把公司對付宅可能的責任擇得一清二楚，甚至連上下班路上的交通事故的責任都撇清了。
而且付宅仔細看了看，這合同居然限制了自己與其他影視公司簽約的可能，但卻沒有明確補償?shù)拇胧?p> 這基本等于面前擺著一碗巧克力味兒的屎，上面既撒著金箔，還涌動著幾條蛆蟲。
付宅直接說：“你這個不成啊，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還要簽競業(yè)禁止協(xié)議?。俊?p> 林在云繼續(xù)擺著冷若冰霜的臉：“公司的規(guī)定，圈內(nèi)都這樣?！?p> “你跟這兒扯什么呢？還圈內(nèi)都這樣。我現(xiàn)在不就和路邊吃盒飯的群演地位一樣么，群演還有競業(yè)禁止？你們瘋了吧！”
“愛干干，不干有的是人干，從這兒排隊能排到你家里去。”
付宅承認，他有賭的成分。
“那你找別人就好了，是你觍著臉來找我的，怎么我還成跪著要飯的了？”
“你可想好，十萬塊?！?p> “我看，搭建好的場子，日租金恐怕不便宜吧。而且影視行業(yè)，正經(jīng)的時間就是金錢，拖一天，制作人那邊的資金壓力就會傳遞給導演，導演怎么看你們經(jīng)紀公司呢？”付宅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十幾億資金的壓力不值一提。
付宅并不掩飾自己對林在云的觀察。
林在云的眼神深處出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隨即則是鎮(zhèn)定。
“生意嘛，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說吧，你準備開什么價？”
“刪掉競業(yè)禁止條款，這次的開價翻倍?！?p> “成交?！?p> 雙方簽字，各執(zhí)一份。
【翻車，債務(wù)上限+1萬】
【債務(wù)上限：26萬】
【待清償債務(wù)：12萬】
付宅看著系統(tǒng)給出的消息，自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自己要價太低了！
顯著低于市場平均水平！
付宅內(nèi)心卻并不怎么懊惱。入行太快，來不及了解行市。
得虧簽的是一次性的勞務(wù)合同，沒有被林在云的陷阱套牢太深，就當交學費了。
特技演員這個行當相當封閉，很少有外人能了解到行內(nèi)的信息，薪酬什么的又是個人隱私。除非是在這行混了很長時間的老鳥，不然被經(jīng)紀公司收一筆學費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系統(tǒng)給了一萬債務(wù)上限，總算不是非常虧。
很快有助理把劇本遞給付宅。
作為特技替身的付宅，自然只能看到屬于自己的部分。
劇本內(nèi)容非常簡單，就是開車和反派在一條已經(jīng)布好景的封閉道路上狂奔。
付宅看完之后，心中有點發(fā)怵。
倒不是說這條路有多難。
封閉道路怎么著也比拉力賽的賽道好多了。
關(guān)鍵是，這片子導演的野心實在是太大了。
導演想拍出一整條追車戲的長鏡頭，整整一條街。整場追車戲，一刀不剪。
這意味著在拍攝中，各部門不能有任何失誤，需要完美的配合。
一旦失誤，所有準備就必須重置，損失不可限量。
付宅抬頭看了看宏大的布景，覺得嗓子眼有點發(fā)甜，自己第一次上賽道都沒這么緊張。
畢竟這算自己在娛樂圈的首秀，盡管是以替身的替身的身份出現(xiàn)的。
簽完合同，付宅把林在云晾在一邊，徑直走向?qū)а荨?p> “導演，我有個要求?！?p> “你哪兒來的？沒見導演正休息呢？剛拍完一場打斗，這立刻就過來追車，你是誰？野雞沒名，草鞋沒號，我跟你說，我在這行干了這么久了，見著導演瘋了一樣往上貼的我見多了?！?p> 付宅有一搭沒一搭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說話的人，故意把目光上下移動的幅度做得有點夸張。
說話的是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穿著一件粉色的休閑西裝，白色的褲子。腳上一雙顯著高于衣服審美的深棕色德比鞋，帶布洛克花紋。
“怎么了？看什么看？不就是個替身？哦，不對，是替身的替身，說穿了就是準備替我死的，你還不知道呢吧，我上一個替身就是因為技術(shù)不行出車禍了，死得老慘了，最后是從車里捧出來的?！?p> “怎么，你不會是覺得自己進軍娛樂圈了吧？做什么白日夢呢！”
付宅覺得和這個說話實在是浪費自己的能量，自己早上從尹航餐盤里拎起來的那片午餐肉都比眼前這個奶油蛋糕一樣的人有價值。
付宅開門見山地問導演：
“導演，我能走一趟我要開的路線么？”
正在假寐的導演猛然抬頭，盯著付宅：
“我和你一起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