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雇傭兵,實則完全是瑛國佬從印度強擄來的精壯勞力,每日只管飯不給錢,強迫他們替自己賣命。
可當(dāng)時自稱是“日不落帝國”的瑛國正向全世界宣傳本國的“人道主義”,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索性就說這些印度兵是他們“花錢雇來”的。
說句心里話,這些印度兵沒有一個真心愿意為瑛國佬賣命。見太平將士們一個個前仆后繼,拼命地往前沖。
——此情此景,瞬間勾起了這些印度兵的回憶:幾年前,紅毛番子瑛國佬入侵印度。其鐵蹄踏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為,終致城居村落處處哀鴻遍野,白骨累累。忍無可忍的印度人民揭竿奮起,化木成兵,誓與瑛國佬血戰(zhàn)到底。
然而,在瑛國佬強大的攻勢面前,他們最終選擇了屈從……再看看面前這些太平將士——沖在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毫不猶豫,上前就補上空缺;每一個都是如此,絕無一人怯戰(zhàn)退縮。
他們之所以這樣堅持,是因為他們堅信,只有趕走了入侵者,自己的生活才得以安生,子孫后代們才不至于生就為奴!……
終于,強壓在這些印度兵心底許久的憋屈、憤怒和仇恨聚合在一起,如同火山般爆發(fā)了。他們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幾乎就在這一刻,他們的槍口齊刷刷地調(diào)頭指向了身后的瑛國佬!太平將士沒有想到,瑛國佬更沒想到。
印度兵嘶喊著從壕溝里躍出,向水泥橋撲過來。
后面的太平將士雖然不知道他們此舉為何,但這是一個絕好的沖鋒機會,于是也緊跟在他們身后沖了過來。
瑛國佬猝不及防,眼看著倒戈的印度兵和太平軍迅速逼近水泥橋……
“轟!轟!轟!……”
幾發(fā)炮彈忽然從天而降在沖鋒的太平兵將中炸開了花,當(dāng)即就有幾十個將士被掀倒在地,血肉模糊。
只見四艘挑著瑛國國旗的黑色炮艇拖著濃煙,開進了租界前的護城河,每艘艦上都有連發(fā)炮十多門,一百多號一色嗶嘰軍服的水兵。
一陣驚天憾地的炸響……空中疾雨般落下將士們的肢體,而后飄下些許衣服的碎片。租界前的開闊地上,已不見了太平將士和印度兵們昂然屹立的身軀……
太平軍的后方陣地受到了敵人炮火的嚴(yán)重威脅,炮彈不間歇地在營房四周炸響,震得房內(nèi)土質(zhì)的墻皮不停地脫落。
“都半個多時辰了,怎么還沒有人來匯報戰(zhàn)況?你陪我出去看一下?!?p> 李秀成吩咐完護衛(wèi)小陳,自己先走出了營房。
只聽“轟!”地一聲,身后的營房被炮彈擊中,轟然倒塌。
李秀成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只覺得背后有一雙手凝成一股強大的推力,把自己推出一丈多遠(yuǎn)。他的身子失去平衡,一個踉蹌?chuàng)湓诹说厣稀?p> 當(dāng)李秀成抖掉身上的泥土,昏迷中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卻見自己的護衛(wèi)小陳倒在營房門口的血泊里。
一團青紫色的腸子從小陳的體內(nèi)滑出,遍身都被血染成了紅色。
李秀成疾步?jīng)_到門前,抱起奄奄一息的小陳,迭聲呼喚道:“小陳!小陳你醒醒……”
小陳痛苦地勉強睜開眼,而后又欣慰一笑:“忠王,您沒事就好……”話未盡,小陳的頭就垂了下去。
淚水奪眶而出,李秀成明白,是小陳在最危難的時刻救了自己一命。
就在這時候,一個渾身是血的旅帥從前沿匆忙來報:“稟忠王,我部在法租界前同妖兵展開白刃戰(zhàn),洋鬼子竟然在胸墻上架起機槍,對準(zhǔn)我們和妖兵就開火。不僅我軍傷亡慘重,還有上千個妖兵也成了洋鬼子的炮灰。租界恐怕一時難以攻下,請忠王下令立即退兵,莫讓將士們再做無謂的進攻!”
話音剛落,又有一個卒長前來急報:“……我部進攻美租界,遭到洋鬼子和妖兵的瘋狂阻擊。洋鬼子憑借洋房各樓層為掩體,居高地下射擊,且地上又有洋炮助威;我們的槍械和抬炮根本就對他們構(gòu)不成威脅。軍帥和兩位旅帥戰(zhàn)死沙場,部隊傷亡過半,形勢對我軍極為不利。師帥請求撤兵擇日再戰(zhàn)。不然,我部恐怕將會全軍覆沒……”
此時,李秀成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原先由于對敵人估計不足,準(zhǔn)備不夠充分而導(dǎo)致的失誤??赊D(zhuǎn)念一想,這次如果不給洋鬼子點顏色看看,那他們豈不得寸進尺,今后更為囂張?——可如果不退兵,在這一念之間,不知又會有多少將士白白送了性命……
正當(dāng)李秀成進退不定的時候,駐守嘉興的李侍賢派人前來告急。
原來,就在太平軍進攻上Hai的時候,清廷的一個總兵又從各地搜羅了兩三萬散兵游勇,圍困了僅有三千多太平守軍的嘉興。
他深知,倘若嘉興失守,大本營酥州將遭到來自上Hai和嘉興兩方面的威脅;一連串的連鎖反應(yīng),將來整個蘇南地區(qū)都會隨之動搖。不解嘉興之圍,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上Hai一時也難以攻下,不如先撤兵回救嘉興,等穩(wěn)住了嘉興,到時候再攻上Hai也不遲。
李秀成皺一皺眉,吩咐道:“傳令下去,讓各部從速撤兵,回救嘉興?!?p> 路上黃塵滾滾,在李秀成的率領(lǐng)下,太平軍撤出了上Hai。
“弟兄們,加把勁兒!現(xiàn)在咱們要和這西落的日頭賽一賽,咱們必須要在它落山之前趕到嘉興。拖延一刻時間,嘉興就多一分危險!”
李秀成策馬奔波于行進的隊伍之中,不停地向?qū)⑹總兇舐暭埠暨@幾句話。在他的鼓動下,隊伍的行進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前面就是運河了,在往常,隔著幾十丈遠(yuǎn)就能聽到河水拍岸的聲音。可現(xiàn)在,一陣陣腳步聲早已把這聲音給淹沒了。
“快了……離嘉興就剩二十里地了!”想到這里,將士們的步伐更快了。
“忠王你看!”一個師帥指著不遠(yuǎn)處河中的一隊火輪對李秀成說。
李秀成和幾個部將策馬到河邊看了一下,只見河中共有九艘巨型火輪,每艘上都插有瑛國的“米”字旗,正朝著上Hai方向開去。
“這火輪里裝了些什么東西那么沉,個個屁股后面都拖著一股滾滾的黑煙?”師帥不解地說。
李秀成凝視著河中慢慢行駛的火輪,沒有作聲。
“忠王,咱么干脆把這些鬼子的火輪給打沉了,正好也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幾個部將提議道。
李秀成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西天的日頭已落下了半個,剩下的一半也正慢慢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