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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晚清十四年

第一百二十七章:我的忠王

太平晚清十四年 遺臣 2162 2021-06-26 06:25:36

  “為父的確也有難言之隱……”

  曾國藩起身嘆道。

  “自古以來,但凡臣子犯上作亂,成則為一代帝王,不成則身敗名裂,株連九族??滴跄觊g的平西王吳三桂舉復(fù)明旗號反清,最終失敗,落了個全家被殺的下場,還留下了千古罵名。為父之所以不這樣做,是不想重蹈他的覆轍……為父想過,若是在今后作戰(zhàn)時被李秀成打敗,朝廷頂多革了為父的爵,罷了為父官。舉家性命與身外之物的權(quán)位相較之,孰輕孰重,顯而易見。做個順水人情不是更好嗎?”

  聽了曾國藩一番吐露,曾玉有些心動了,可對于父親的話,她還是難以置信:“你現(xiàn)在這樣做,秀成他絲毫不知情,相反,這只會加深他對你的仇和恨?!?p>  “對,為父就是讓他恨,恨得越深越好!”

  “這是為何?”曾玉愕然。

  曾國藩屏息凝望著緊閉的窗子良久,意味深長地說:“將來李秀成他重整旗鼓之時,所面對的第一個敵手便是為父。他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若是為父心慈手軟放了他,將來我們兩軍交戰(zhàn)之時,他必定會念及為父放他之情,而對為父手下留情。如此一來,只恐怕會亂了他的復(fù)國大計……至今他已兩天滴水未進,剛才為父親自去給他送飯,卻被他奚落一番。唉,他怎知為父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曾國藩的話語極為坦誠。

  “你為何不把你的用意告訴他?”父親的話終于讓曾玉完全相信了。

  “不——決不能告訴他,不然為父就白白煞費苦心了。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更不能讓將士們知道。為父知道你九叔是個急性子,他心里裝不下秘密,所以為父沒告訴他。將士們要是知道了這件事,那他們必定會大肆宣揚,其中有不服者,必向朝廷稟報此事。如此一來,那為父就跟正大光明地造反沒什么兩樣了。到時候,為父一人丟名丟命是小,只恐怕我們?nèi)倚悦紝⒉槐!?p>  “父親,女兒錯怪您了,女兒不該……”

  “好了玉兒,你無需自責(zé)。將來李秀成帶領(lǐng)太平軍攻下紫禁城號令天下之日,還指望著你能給為父平反昭雪?!?p>  曾玉哽咽道:“一定……一定……”

  曾國藩的神情有些猶豫:“若他再這樣下去不進飯食,為父擔(dān)心,他還沒到河南,就——”

  “讓我試試吧?!痹駥υ鴩脑捊K于深信不疑,她滿懷信心地說:“說不定他會聽我的勸?!?p>  “切記,一定不要把為父給你說的話告訴他?!痹鴩D(zhuǎn)身囑咐道,“去吧?!?p>  看著曾玉遠去的背影,曾國藩的一對三角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同時,臉上掠過一抹促狹的笑容。他走到一個士兵前,貼在士兵耳邊嘀咕了一陣子。

  這兵點了點頭,悄悄跟在了曾玉身后……

  ……

  李秀成靜靜地坐在囚籠里。忽然,一陣深沉的腳步聲在耳畔響起,隨之又是碗碟碰撞的輕微之聲。

  “這肯定又是曾國藩。”

  他冷冷地扔出一句話:“我意已決,徒勞無功,曾侯爺請回吧?!?p>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斷斷續(xù)續(xù)低沉的哭泣聲,聽聲音,倒像女子。

  “好你個曾剃頭,竟然給本主使美人計!哼,你也不想一想,本主是何等之人!”想罷,他朝外厲聲道:“回去轉(zhuǎn)告曾國藩,堂堂一軍之帥,拜爵侯級,既然無計可施,何不及早動手,何必玩兒那些癟三無賴的下流招數(shù)?好不害臊!”

  啜泣聲戛然而住,黑幔被一雙纖細的手輕輕撐起。李秀成隨眼向外一瞟,瞬間,他怔住了,面前這人,竟是自己所魂牽夢縈、朝思暮想的人——曾玉!”

  “這還是我的秀成嗎?”曾玉雙手伸進柵欄,托住李秀成這張發(fā)黃無光的臉。他的氣色比前些日子在地牢里見到的更糟糕,單薄的囚衣里,依稀可見他胸前的兩列肋骨。曾玉心里一酸,淚水不禁黯然而落。

  李秀成無奈的眼神和曾玉對視著,無限的憂愁都顯露在他緊鎖的愁眉和這雙暗淡無光的眼睛里。他幾次張口欲言,可每每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秀成……你吃一點吧?!痹竦囊痪湓挻蚱屏私┚?,她顫著手從盤里捏起一塊點心,送到李秀成嘴邊,噙著淚道。

  李秀成緊緊地抿著嘴,毅然搖了搖頭,話雖無力卻語氣堅定地說:“眼見就要出了天國的疆境,身為天國的臣子,縱是死,我也要死在天國!”

  跟隨李秀成這么多年,曾玉很了解他的性格,他向來一口唾沫一個釘,話已說出,就絕無收回的道理。

  “秀成他不知情,若父親所言俱實,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重振天國的重任又有誰能擔(dān)當?”曾玉暗下決心:“我要把這些事情全都告訴他!”

  “你知道么秀成,扶王陳得才的人馬到了河南……”

  “你說什么,陳得才他們到了河南?”聞聽此言,李秀成大為震驚,“他不是已經(jīng)南下和李侍賢他們會師了嗎,去河南干什么?”

  “他們得知清兵要押你進京,準備在河南救你?!?p>  “你這是聽誰說的?”

  父親的話一遍遍在曾玉耳畔響起,“父親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不能全部都告訴秀成?!北阏f:“是我在不經(jīng)意間聽那些士兵們說的?!?p>  “你騙我,”李秀成盯著她的眼睛說,“此等軍事機密,普通士兵根本就無從知曉。再說,你父親也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隨行的湘軍只有四五萬人,如何敵得過十多萬之眾?若在軍中散布此消息,豈不是自亂軍心?”李秀成滿腹疑云,又略有遲疑地說:“這是他告訴你的吧?!?p>  “誰?”

  “你父親?!?p>  “是我……不……不是……”曾玉從未跟丈夫說過謊,說這話時,她有些語無倫次,以至于不敢去正視他的眼睛。

  李秀成看出了她所思所想,不由得心中一陣悲涼,卻強裝著微笑說:“你父親這個人一向陰險莫測,若我猜得沒錯,他之所以要捏造這件事透露給你,就是要你說服我進食,他好把我完完整整地押到紫禁城去交差?!?p>  “秀成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可如果父親所言是真的怎么辦?如果這不是捏造的,豈不是前功盡棄,功敗垂成?”曾玉心中很是矛盾,此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里亂成了一團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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