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時夏看著我的目光,露出了不安和疑惑,他拉住我的手,低聲下氣的像在乞求我:“辛嵐,對你的喜歡,是我錯過許多之后得到的勇氣,你可不可以不要突然離開我?”
那么多人說讓我包容胥時夏,可從始至終,胥時夏都在包容我,遷就我,甚至現(xiàn)在以這樣的低姿態(tài)和我說話,我看著他著一雙清澈的眼,我該怎么辦?他愛的那個人并不是我啊,如果胥時夏喜歡的是一個女孩子,那么有蘇寧晴那樣的家世的女孩子才是胥家滿意的兒媳吧。胥時夏每次看到我,想到的人是那個叫蘇嵐晴的男人吧,我和他的名字里都有一個“嵐”字,所以我以為的胥時夏和我的緣分,我以為的命運的眷顧才是我最大的自作多情。
“胥時夏,你就是星辰,你身邊都是星辰,我是仰望你的人,我們之間可能隔著幾百萬光年的距離。可我還是遇見了你,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最大的恩賜?!蔽倚χf。
胥時夏皺眉,低下頭去,悶悶說:“病好了,我陪你回家鄉(xiāng)?!?p> “不必了?!蔽艺Z氣強硬了一些,這還是第一次這么和胥時夏說話呢,他也有些呆住,我旋即說:“我想一個人去看看,以后也沒人會記得那里了?!?p> 胥時夏聽了,目光越發(fā)冰冷下來,可他也是什么都沒有說。我終于要離開了,沒有胥時夏的點頭,我大概走不了。
出院那天,陰雨連綿,胥時夏說要送我,我也拒絕了,他沒有過多的糾纏,只是由我去了。我先去了學校,和主任辭職,主任看到我的時候驚嘆我的眼神里的憔悴,他問我為什么要走,我說我媽媽離世了,他一下子變得沉默,張了張口,終究是臉一句“節(jié)哀順變”也沒說出口。我收好東西后,去找到了龐老師,我把儲蓄卡交給他,希望他可以用這卡里的錢資助祝璟念書。
“你確定嗎?”龐老師遲疑的看著我,好像我還會反悔似的。
“不要告訴祝璟是我的錢,就說是社會的資助,希望她可以一直追著理想走?!蔽业睦硐氡簧钅?,我希望祝璟可以去追她的夢。
“辛嵐,生活還很長遠?!饼嬂蠋熣酒饋恚袂槟?,他的目光仿佛把我看透,可他也很無力,除了這句話,他也不能拯救我什么。
我的生活漫長得讓我覺得只剩下終點的結束。
“謝謝您?!蔽蚁蛩乐x,慢慢離開學校。
今天陰雨連綿,是個不錯的天氣。
我去城西陵園看媽媽。胥時夏說,媽媽的墓在靠近湖的地方,我找了過去,在一塊一塊相同的墓碑里,尋找不一樣的名字讓我心中的悲戚更重了幾分,越往里走,越心悸。在剩下最后幾處墳墓的時候,不知道算不算親人血脈的聯(lián)系,我的身體開始發(fā)抖,我走到媽媽的墓前,我不知道胥時夏是從哪里找到的媽媽的照片,甚至這張照片我都沒有見過。
碟臺很干凈,有新放的白色菊花,這讓我很愧疚,我來看媽媽,卻兩手空空。我坐在墓碑旁邊,陪我媽媽看著湖面的漣漪,這里環(huán)境這么好,媽媽應該也很喜歡。都是胥時夏的安排的,我應該好好感謝他。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有的悲傷真的無法用言語表明,甚至連思想都因此麻木,身體因此萎靡,但我不覺得再有窒息的難受,只是看著世界,不再有什么變化了。
回到家后,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房東阿姨讓我盡快搬出去,可是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我生活過的氣息,這里就是我的家啊。
這是我在這座城市,存在過的痕跡。如今是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我把我媽和我的東西收了一些,其他的就叫收廢品的收走了。我穿好我最喜歡的那一件黑色的風衣,坐在沙發(fā)上,今天就在沙發(fā)上休息,明天就離開了。
我的家鄉(xiāng)在C市,是現(xiàn)在最有名的旅游城市之一,所以機票不難買,而我按著我媽留下來的電話本上面記下的地址找了半天,終于回到了那個小鎮(zhè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區(qū)縣了,從前黃沙撲面的街道,貼了小廣告的電線桿,暗黃光線下慵懶的人們都無處可尋,以前的老房子都還在,只是不再有街坊鄰居喧鬧的問好,大家都關上了門,變得安靜。
家家戶戶陽臺上的黑色防護欄有的結了蛛網(wǎng),有的生了桑果似的鐵銹。我循著門牌號,用媽媽留下的那把用紅色,有了臟污的布條穿的鑰匙開了門。這門咔咔的響了兩下后,就如同一塊鐵片“哐”的一聲撞在了外面的墻上。我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在樓道的巨大回聲中佇立。我看到房子里,只剩下裂縫的白色墻面,里面什么都沒有。
聲音消失后,我提著行李箱進去,客廳是空空的,走進兩間臥室,其中一間有彩色的涂鴉,應該是弟弟的臥室,另外一間是爸爸媽媽的臥室。弟弟的臥室里什么都沒有,爸媽的臥室里還剩了一張床板,我把帶來的行李全部拿出來,里面有我給我媽的衣服,她還沒有來得及穿,眼眶再次溫熱起來,兩滴淚水落在手里的衣服上,有兩個暈染開的原點。
她甚至都還沒有穿過。。。我終于捏著手里的衣服,抱頭痛哭。沒有原因,沒有目的,心里覺得委屈,憤怒,不公,可追問起緣由,我卻啞口無言。
過了傍晚,我抬起頭,看見晚霞退去后,蒼藍的天。
這個城市有一條江,從西到東,江水湍急。我記得每年汛期的時候都會有孩子溺死在江里。我問這里的人,他們告訴我可以觀看的位置,還說現(xiàn)在很多外地游客都愛在清晨去看江面。那個時候朝霞映水,是最美的。
我找了過去,終于找到了。晚上江風愜意,散步的人很多,我坐在江邊的長椅上,凝望江面。等我再看不見人的時候,耳邊的風聲變得格外誘惑,我鬼使神差的走到江邊,越過護欄,站到江邊的大石塊上。我不信鬼神,但是聽說人死后也是要過一條河,過了之后就能忘記生前的事,我的人生也是有美好的,如果要選擇的話,我只能感謝那些美好曾降臨。
“回來!”
我轉過身,有巡查的人員在對我招手大喊,另外還有兩三個人跑了過來,這是我遇到的最后的善意。
我笑了,跳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