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塵埃落定【下】

　　“這事兒，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

　　文書布萊尼亞在旁邊嘟囔著：“我不知道布格路在掙扎什么……”

　　“不到最后誰也不會死心，而且，我覺得坎塔庫澤家族還是會給布格路出頭的。”

　　“坎塔庫澤家族有這么蠢嗎？”文書布萊尼亞聳了聳肩膀：“先生您不能把其他人當成弱智啊。”

　　“錯了，如果坎塔庫澤家族不站出來嗎，才顯得弱智。”卡西奧雷斯瞇起來眼睛全場搜尋著坎塔庫澤家族的代表：“布格路現(xiàn)在就如同一條瘋狗，一旦再施加一點點壓力，布格路就會崩潰。到時候他指不定會把其它兩兄弟的黑料抖出來，所以，坎塔庫澤家族必須要穩(wěn)住布格路——起碼在法庭上穩(wěn)住他，不讓他失去希望拉所有人下水。”

　　“這是一場惡戰(zhàn)啊。”卡西奧雷斯嘆了口氣：“現(xiàn)在，坎塔庫澤家族的代表，有什么想說的嗎？”

　　灰頭發(fā)的年長者聽到卡西奧雷斯的話，從容站了起來：“有異議，執(zhí)政官大人?！?p>　　“哦？有什么異議呢？”

　　“我的弟弟布格路，是否有罪，我想需要更詳細一些的證據(jù)來證明他的罪行來讓大家信服。”

　　“布格路贈送給杰姆士的房產(chǎn)和銀幣，二人通信的記錄，還有……布格路的管家作為人證。”

　　“人證？”灰頭發(fā)的長者皺起了眉頭：“閣下，這種身份低賤之人說的話，也可以相信嗎？”

　　“身份低賤之人？我再提醒你一次，上了法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沒有所謂身份低賤之人，如果你以身份來貶低證人證詞的準確性，那么，我不得不判你蔑視法庭之罪行。”

　　灰頭發(fā)的人一時語塞，但很快他就反應(yīng)了過來，面帶笑容：“是我唐突了……不應(yīng)該在這里對作為法官的您說出如此粗鄙之語，請原諒……那么，能讓證人出來說出他所看見的一切嗎？”

　　“理應(yīng)如此。”卡西奧雷斯點點頭，朝士兵揮了揮手，士兵帶上來一位瘦弱的男性。

　　灰頭發(fā)的長者在很短的時間里面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布格路的管家反水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他的家人還生活在坎塔庫澤家族的莊園里，到時候只要自己稍稍暗示一下……

　　“安塔斯，你作為布格路的管家，是否能證明布格路和杰姆士在計劃殺害安居洛斯家族的繼承人？”

　　“能允許我說幾句話嗎，執(zhí)政官閣下？”灰頭發(fā)的長者舉起了右手想要發(fā)言。

　　“可以，你說吧。”

　　“安塔斯，有什么情況你盡管說，不要害怕被報復，我在這里表態(tài)：如果真是布格路指示的，那我們絕對不包庇他，同時保護好你在坎塔庫澤莊園里面的家人，我記得你的孩子，真是個……可愛的小男孩，你放心，安塔斯，我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傷害這么可愛的孩子?！?p>　　灰頭發(fā)朝瘦弱的男子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

　　卡西奧雷斯在內(nèi)心哼了一聲，他早就想到了證人會反水的可能性，所以，他提前做好了準備，在找到安塔斯之后，和他進行了一番威脅意味更大的對話。

　　審訊室里面的石板凳坐起來很冰涼，但安塔斯還是渾身都在出汗。

　　“安塔斯，你不愿意作證，沒什么關(guān)系，畢竟，很快坎塔庫澤家族就要不存在了……”卡西奧雷斯把玩著手里的鑰匙：“我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離不開坎塔庫澤家族，不過，你確定要帶著家人和他們一起死的話，我確實不會阻攔你。”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執(zhí)政官大人，求求您放了我吧！我保證什么都不說，這就離開諾瓦瑞恩堡，不再參與您和坎塔庫澤家族的糾葛?！?p>　　金屬鑰匙敲在桌上的聲音清脆短暫，帶著冰冷的質(zhì)感。

　　“現(xiàn)在想要一走了之？晚了，你已經(jīng)沒法走了，安塔斯，我不知道你還在幻想什么，但我能明確告訴你，就算我放你離開，坎塔庫澤家族也不會放過你。”

　　一抹笑出現(xiàn)在卡西奧雷斯的臉上：“畢竟，不管你怎么說，我們都會宣布，布格路的管家承認了布格路犯下的罪行，并且已經(jīng)給出了證言?！?p>　　“我……我只想活著??！”安塔斯忽然間情緒就崩潰了，因為他開始逐漸看清自己的處境：不管怎么樣，要么自己死，要么自己的家人受到迫害，沒有一個辦法能讓兩者都不收到侵害。

　　“不過，你還是有機會的，那就是配合我們?！笨ㄎ鲓W雷斯的聲音輕了下來：“坎塔庫澤家族必死，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們，我們會在庭審之后馬上派兵圍攻坎塔庫澤莊園，救出你的家人，讓你們團聚。”

　　清脆的響聲，鑰匙被扔在了桌子上：“現(xiàn)在，通向自由的鑰匙就在你面前，你怎么選，我不會勉強，但切記，如果你選好了，就不要反悔。”

　　在安塔斯猶豫地伸出手想是不是拿起這把鑰匙時，卡西奧雷斯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

　　“比如……在法庭上反水之類的，我要提醒你，如果坎塔庫澤家族能用你的家人作為威脅來讓你妥協(xié)，那我們也能……只不過我本人不想那么干罷了，但給你安個罪名，還是很容易的，到時候你的家人會更慘……”

　　“你知道什么叫社會性死亡嗎？安塔斯?！笨ㄎ鲓W雷斯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撐著桌子，直勾勾盯著安塔斯：“到時候，你的家人出不了諾瓦瑞恩但又在諾瓦瑞恩寸步難行……每個人都會指著你孩子的脊梁骨，在背后吐幾口唾沫，吟游詩人會將你描繪成異教徒，教會會開除你們?nèi)业慕碳?p>　　說到開除教籍的時候，安塔斯終于被摧毀了：“我聽！我聽大人您的安排，不會糊涂的！我已經(jīng)做好了和坎塔庫澤家族決裂的準備了！”

　　“很好，那就在法庭上，給他們致命一擊吧?！?p>　　回到法庭上，咬了咬牙的安塔斯大聲說：“是的，閣下，布格路大人，確實在策劃謀殺安居洛斯家族繼承人，而且……”他看了看遠處的灰發(fā)男子：“科里克大人也參與了此事！”

　　猶如晴天霹靂，灰發(fā)長者瞬間懵在了原地。

　　“衛(wèi)兵！請科里克·坎塔庫澤上來為自己陳情！”

　　“我……這是陷害！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們在胡說些什么！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灰發(fā)長者沒想到自己會被搭進去。

　　“安塔斯！你說謊！你說謊！”聲音回響在法庭里，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科里克確實沒參與這場暗殺，不過，安塔斯可不是傻子，為了杜絕自己的家人被殘害，不如就做個偽證，把科里克也拉進來，讓自己的家人安全一些。

　　卡西奧雷斯洪亮的聲音又想了起來：“科里克，請入席！”

　　“我不?。。?！不?。。?！”

　　然后灰發(fā)長者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想要奪門而出。

　　“想要一走了之？”

　　衛(wèi)兵一錘子扔了出去，砸到了灰發(fā)長者的后腦勺。

　　他當場暈了過去。

　　“一場鬧劇啊……”卡西奧雷斯的目光回到了在場的貴族身上：“諸君，安靜點，聽清楚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諾瓦瑞恩當?shù)刭F族，統(tǒng)共就那么幾個家族，我不得不對坎塔庫澤家動手；大一點的莊園主，一共也不超過十個，我不得不逮捕其中好幾位?！?p>　　貴族們你看我我看你，他們能感受到氣氛在轉(zhuǎn)變，這已經(jīng)不是正常的審訊了。

　　“看看他們吧，哪個不是兩鬢班白，哪個不是表面裝作正經(jīng)人，哪個不是諾瓦瑞恩所謂的中流砥柱，他們爛了，村民們怎么能過得好？”

　　卡西奧雷斯的聲音有些沙啞了，他咳了咳：“韋斯特道格把諾瓦瑞恩交到我的手里，現(xiàn)在這種情況得不到改善，我是痛心疾首，我有罪于帝國，愧對鷹旗，愧對上帝，我恨不得自己罷免了自己！還有你們這些沒被點名的家族，雖然個個冠冕堂皇坐在下面，你們，你們就那么干凈嗎？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比這些人更腐敗，做的事情更過分！”

　　片刻的沉默，沒人敢打破沉默帶來的寧靜。

　　“我勸你們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肺腸子翻出來，曬一曬，洗一洗，拾掇拾掇！我剛到諾瓦瑞恩的時候，以為我最大的敵人是灰眼睛殘部，滅了灰眼睛殘部，又以為最大的敵人是城堡外面的流寇，我平了流寇，阿凱亞派來的主教又成了我的心頭之患，啊，我請走了阿凱亞派來的主教，坎塔庫澤家族又成了諾瓦瑞恩的寄生蟲?！?p>　　文書布萊尼亞從來沒見過卡西奧雷斯這么激動，他也被嚇到了：“先生？先……先生？”

　　“我現(xiàn)在是越來越清楚了，諾瓦瑞恩的心頭之患不在外邊，而是在這法庭里面，就在你們這群貴族和莊園主當中，你們這兒爛一點，諾瓦瑞恩就爛一片，你們要是全爛了，諾瓦瑞恩各地就會揭竿而起，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想想吧，上一任領(lǐng)主灰眼睛，被砸死在城墻下才幾個月??？忘了！那些血跡濺到了城墻上，現(xiàn)在還在，你們從城墻下走來走去的時候，難道沒有看見嗎？我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總想著和你們說些什么，可是話，總得有個頭啊……”

　　卡西奧雷斯長嘆一口氣。

　　“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句話——以民為本！這句話說著容易啊，身體力行又何其難？這一句話，是我從心里刨出來的，從血海里挖出來的?！?p>　　“記著，從今日起，諾瓦瑞恩所有的法庭都改名叫保民法庭！好好想想……你們都抬起頭來，好好看看自己，想清楚你們的權(quán)力是從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