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襲擾
劉棟騎在馬上、表情難看的好像被別人欠了許多錢,胯下坐騎不緊不慢地走著。
樹林中突然飛來一支冷箭、直撲劉棟面門。劉棟仿佛沒看到一般、不閃不避,仍舊慢悠悠地騎馬前進,身邊的親衛(wèi)大盾一側(cè),便將那支冷箭輕松格擋開。
放冷箭的人見一擊不中,迅速竄進林子里、頭也不回地奔逃,幾個呼吸間就沒了身影。
劉棟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自從進入黃州府境內(nèi)、這種小規(guī)模的襲擾就沒有停過。
地形平坦,朱厚煜就派摧陣營遠遠地放箭投石,明軍來追趕就靠著騎兵的機動性遛狗,不把身上帶的石子丟完就不走。殺傷力確實很感人,幾天下來造成的傷亡微乎其微,但對士氣的打擊和行軍效率的拖慢是肉眼可見的。
劉棟也曾經(jīng)氣急敗壞地派兵追趕,但明軍紀律很差、追出去一段距離陣線就會變形。這時候摧陣營就會掉頭過來,借著馬力沖一波脫節(jié)的明軍,然后一觸即走,明軍追之不及、只能目送他們離開。
如此重復幾次,明軍也就對這種襲擾聽之任之,用盾牌護住要害悶頭趕路。
朱厚煜一看、這不行啊,他的操作也逐漸大膽起來,直接親自帶隊作勢沖擊軍陣。
明軍見狀、立刻手忙腳亂地結陣防御。這可是一股實打?qū)嵉陌偃岁狉T兵,真要放任他們沖擊一支輕步兵、對明軍的士氣會造成雪崩式的打擊。
但每次即將沖擊到明軍弓箭手射程內(nèi)的時候,摧陣營立刻懸崖勒馬,遠遠地丟一波石頭走人,根本不給明軍接戰(zhàn)的機會。
劉棟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打了十幾年仗、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對手,蚊子一樣圍著自己陰魂不散,趁自己不注意就撲上來吸一口血。
晚上扎營的時候就更過分了,眾所周知,凌晨三點是人最放松、睡得最死的時候,朱厚煜就挑著這個時候、帶著摧陣營過來往軍營里扔鞭炮。被鞭炮吵醒的明軍衣服都來不及穿,提著刀、紅著眼睛就沖出來了,見人就想砍兩刀泄憤。
其中一次尤其缺德,摧陣營抓了一堆鳥、狗、兔子之類的活物,在它們尾巴上纏一團浸了火油的布條往軍營里扔。受驚的動物在軍營里到處瘋跑,點燃許多軍帳、引起了一場小型火災。
在驚醒的明軍眼里、那就更嚇人了,大半夜的、一堆火球在軍營里飄來飄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鬼火來索命,再被周圍躁動混亂的氣氛一感染、許多士兵當場崩潰。
那一次明軍差點炸營,要不是劉棟在軍中積威甚重、關鍵時刻出面把場子壓了下來,朱厚煜覺得自己能創(chuàng)造以百破萬的傳奇戰(zhàn)績。
進入?yún)擦值匦魏蟆⒚鬈娪X得自己終于得救了,紛紛歡欣雀躍,劉棟當場就摟著大樹親了幾口,前幾天的日子太難熬了,再多過幾天、他非得精神衰弱不可。
朱厚煜確實把摧陣營撤了回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樹林里用騎兵襲擾。但挑選了了一批當過獵戶的義軍、又抽調(diào)一批本地山賊組成特別行動隊,生動形象地給明軍講了一個、“當樹木開始說湖北話”的鬼故事。
這批人就狠多了,大部分都會拉弓射箭,還能搭建簡易的陷阱,偶爾抓點毒蟲給明軍一點驚喜。
至于追進林子里跟他們玩捉迷藏,別逗了、人家在這里打了一輩子的獵,地形熟的不得了。你一個外地人一頭扎進去追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趙風子也沒有閑著,他搜集了全黃州府的鐵器、連人家門上的釘子都沒有放過,征調(diào)全城的鐵匠把它們?nèi)诔设F水,重新打造成槍頭。
長槍是義軍目前最好的選擇了,不僅易于打造(頂端裝了尖刺的木棍),而且操作難度低、易上手(聚成人堆瞎戳就行),堪稱窮比之友、廣泛應用于古今中外的起義軍,甚至到了抗日時期還能發(fā)揮一波余熱。
朱厚煜這幾天忙得快要吐血,開始幾天、他親自帶隊襲擾明軍,在馬上顛地七葷八素。
手下軍官基本熟練后,他又連夜跑回來訓練軍隊,因為時間緊急、朱厚煜不得不先把基層軍官們聚集起來集中培訓,功夫只交兩招:玩命往前戳、箭雨到頭頂了快速抖槍桿。
第一個很好理解,不要對一幫不久前還在鋤地的農(nóng)民抱有過多期待,讓他們聚集起來、變成刺猬團往前拱就行。
第二個能夠一定程度上提高他們的生存率,不是朱厚煜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擔心這批人死的太快了士氣血崩。要不是條件太差,他都想找點仙草給這幫炮灰來一波“請神上身”。
這招在歷史上被李定國率先使用,據(jù)說“請神上身”后效果很好,士兵們悍不畏死、跟瘋狗一樣見人就砍,更可怕的是,由于極度興奮、他們甚至可以在物理死亡后憑著慣性再戰(zhàn)斗一會。
時間不多,朱厚煜只傳遞了一個精神,命令手下的軍官反復對著義軍宣傳:打起仗來不準跑,讓你跑才能跑,擅自逃跑的就地處決;就算逃兵運氣爆棚、成功逃脫,但凡朱厚煜這幫人有活著回去的,一定把逃兵的家人揪出來處死。
收編叛軍不能光憑拳頭,還得靠一張嘴去游說,讓他們心甘情愿、起碼不抵觸加入義軍。朱厚煜四處游說兩天后,總結出來一套基本的話術。
他找來一批看起來和善的士兵,讓他們把這套話術背下來、見到俘虜就背,背到他們煩為止。這是唯一一個朱厚煜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的措施,但聊勝于無吧。
普通義軍(炮灰)們的訓練搞定了,還有弓箭手和刀斧手。一群長槍兵,打起仗來肯定有小機靈鬼匍匐過來砍腿,這就是刀斧手們存在的意義。
選一批比較不怕死的狠人,拿著短刀和小圓盾趴在長槍兵腳下,誰敢匍匐過來兜頭就砍。這可是個高危兵種,不僅可能會被敵人砍死,還可能被急著前進的隊友們踩成肉餅。
上述的所有任務,義軍里除了朱厚煜就沒人懂了,就連他也是個只看過兵書的學院派,至于打起來效果如何、聽天由命吧。
義軍的結局早已注定:招安或者敗亡。
大明還能茍相當一段時間,張居正給足了這次叛亂牌面,北方有李家父子、西南有秦良玉和云南沐家,朱厚煜甚至從浙軍軍官的名單上,看到了某個姓戚的人。
這仗打不了,能贏他就不叫朱厚煜了,應該叫大羅金仙。
可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起碼要打出名聲來再嘗試招安,不然普通義軍或許沒事,朱厚煜和白家兄弟這種領導層,絕不可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