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根本想不到那說書人會來這招,把她帶下去,帶到哪?
她根本沒細想,只想掙脫開。
不在眾目睽睽之下解決問題,那吃虧的人就是她了。
畢竟私談,解決問題后也許不會給說書人帶來什么影響,沒有其他人知道那說書人說的那些都是編造出來的,毀人名聲的假故事。
畢竟看戲的人都認為她過來鬧事。
沐昭根本不情愿,偏偏沒有辦法掙脫束縛,甚至是反抗。
只見說書人走進帷幕后的屋里,那冷漠的男人便押著沐昭跟在后頭,沒有絲毫憐香惜玉,舉動粗魯,把沐昭連拖帶扯地押了進去。
沐昭只覺腦子里一團悶氣,那人簡直把她當成犯人一樣。
也根本不給她絲毫掙脫的機會。
還沒罵完,她就看不見外頭看戲的人了,直接被扯進內(nèi)屋,嘴里還不停的罵斥,但也只是“唔唔唔”的聲音,聽不清言語。
而外頭喝茶吃花生子的,好奇又多話,熙熙攘攘的,聊得不可開交。
最后,也只剩還意猶未盡,未想離開的客官,最后便上來一群小廝在這善后。
內(nèi)屋倒安靜很多,說書人隱藏的很神秘,哪怕在內(nèi)屋,也是坐在紗紡帷幕后。
看不清他的臉,沐昭隱隱咬牙。
冷漠無情的男人死死摁著她的肩膀,讓她往地上跪下去,偏偏她死活撐著不跪。
僵持了一會。
只見說書人擺了擺手,冷漠的男人才嫌棄地把手收回。
沐昭喘出一口氣,冷聲道:“躲在這見不得人的地方,心虛了吧!”
說書人沒說什么。
在現(xiàn)在這樣的地方,沐昭說得再難聽,說什么也只有他們?nèi)酥?,對他而言并沒有太大影響。
此刻,他安安靜靜看著沐昭的反應(yīng)。
沐昭察覺到說書人在觀察她,冷靜了下來,到了暗處沒人的地方,就不似外頭那般看著至少有幾分清明爽朗。
在陰暗的內(nèi)室,他顯然沉默陰郁了不少。
就似在陰暗待了許久的毒蛇,露出真面目,睜著一雙幽寒的眸子,稍不滿意,毒牙就會咬過來。
室內(nèi)似乎和外頭有處隔閡,聲音傳不出去,她心里隱隱擔憂,若是她死在這,恐怕沒人知道吧?
細想整個過程,即使她被強行押進內(nèi)室也沒人幫她,更何況,在這沒有別人的地方。
她至少知道,找說書人的論理,也要控制言語,不要把他惹毛了。
“你想干什么?”
道出言語后,眸光緊緊盯著帷幕,她又道:“即使我孤身一人,我也不會怕你。”
那人頓了頓,他言語平淡,倒有些無趣,“我已經(jīng)聽出來了,你怕了!”
沐昭:“……”
她不知所言,的確怕了,畢竟這個說書人她摸不透,不知道對方的老底,不好行事。
更何況護著他的那個男人看著就不簡單,他還聽說書人的安排,那他本人豈不是更不了得?
她沒想過今日來鬧事的,這只是個意外,發(fā)生的太突然,連自己都忘了。
之前她一直在想辦法,想找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挽回她的名聲,但實際上提前了。
見沐昭沉默片刻,不打算繼續(xù)吵鬧,她已經(jīng)看得很明白,這會才保持安靜。
“本公子并不知道這些言論給你帶來的影響,也不在意對你而言重不重要,只要本公子開心,愛怎么編就怎么編!”
說到這,沐昭滯了滯,沒想到自己遇上了無賴。
他又繼續(xù)道:“這些言論,其實都是有參考的,當然,有一部分是嘩眾取寵,故事說得太真實,未必有人喜歡聽!”
沐昭氣得不行,他這是光說書,不復(fù)負責后果的那種人。
說出的言論給別人造了不少麻煩,這會事不關(guān)己,還在茶館里繼續(xù)滔滔不絕,說得津津有味。
可真是諷刺。
“你這樣詆毀我,我只能上門找你的麻煩,不可能任由你逍遙自在?!?p> 那人笑了笑,笑意嘲諷。
沐昭自以為的公平正義被這個人恥笑了。
她被氣得怒愕,可還是忍住了。
倏然察覺到他道出的話,有某些字眼異常重要。
譬如他故事的參考。
“你從哪弄的參考,那個‘來客’的掌事,陸蓮嗎?”
這番話道出來,帷幕后的人倒有幾分驚訝,想不到沐昭猜得到。
“的確!”
沐昭冷著眸子盯著帷幕,果真如此,說書人覺得她傻,以為她到這時候,還什么都不清楚嗎?
更何況他已經(jīng)把事情某些真相說出來了,故事是說書人編造的,但故事源頭的參考,確實陸蓮說的。
陸蓮……
她恨不得沐昭身敗名裂,店鋪垮掉,免得搶她“來客”的生意。
有人問陸蓮關(guān)于她的事,她自然是把她的事說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了。
毋庸置疑的。
那刻,她攥緊拳頭,她本該想到是陸蓮傳出去的,最后被說書人清楚,再一次編造,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只是,只有這點事嗎?
這些日子,她從來沒去茶館聽過,估計有多個不同版本詆毀沐昭名聲的故事。
“呵?!便逭牙湫σ宦暎拔揖椭?,你用她的話當參考,簡直可笑至極!”
“總之,本公子只是參考!”
他慵懶地說,卻聽出了嘲弄的意味。
“參考不也應(yīng)該先弄清屬不屬實嗎?”沐昭氣得反駁,覺得肚子一股悶氣,偏偏不能發(fā)作,還要好好憋在肚里,她就來氣。
說書人冷笑一聲,很偏心自己,“本公子愛怎么編就怎么編,為什么要弄清屬不屬實?”
他間接告訴沐昭,一切只是按照他的喜好作為罷了,根本不會管別人的,哪怕現(xiàn)在她心急如焚,被潑臟水怎么都洗不干凈,于他而言都沒有絲毫影響。
他并不會去關(guān)心。
故作在意都不肯,更何況是真的去在意。
沐昭質(zhì)問,“你就是依靠這樣的方法成名的嗎?”
她更注重在意的,是說書人的態(tài)度。
沒有那態(tài)度,說再多也是廢話,只會浪費口水唾沫,浪費精力,浪費時間。
聞言,說書人沒有猶豫,自信開口,“自然不止如此!”
當然,遠不止這么簡單。
他并不是什么優(yōu)秀的說書人,不像有著市井氣息的說書人那樣,講故事時,動作神情表演的惟妙惟肖,看著鮮活生動,更讓人愿意去聽。
他能在這城都這樣的州府混跡,能讓這城都僅此一個茶館上駐扎僅此一個說書人,自然有他的本事。
他不關(guān)注別人愛不愛聽,沒有道德,不會被繁瑣的東西束縛。
同樣,也說明他這個人極其自私。
沐昭明白了說書人的態(tài)度。
倏然覺得有些頹,有些無奈。
就算她再怎么樣,那說書人也不會去在意,反而在一旁嘲諷她,看她著急,看她的狼狽。
她對說書人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了,指望他給她洗去污點,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說書人能這么狠,她也未必不能這么狠,先前不選擇,只是因為費心費力,還會得罪說書人。
可他要這么逼她。
沐昭冷著臉,無情道:“既然你可以污蔑我,任憑自己喜好胡作非為,甚至因為你的一些流言蜚語,導(dǎo)致我現(xiàn)在損失慘重,且一概不負責……”
說著,沐昭又道:“既然你可以這樣,那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
那人似乎有些反應(yīng),想不到沐昭會選擇這么駁回,倒讓他意想不到。
帷幕似乎被他觸碰了下,緩緩晃動了小會。
“你的意思?”
他言語帶著許些疑惑,倒好奇。
“不是你可以當說書人吧?我想我也可以?!?p> 他不是不知道沐昭的意思,估計此刻也清楚知道,他把沐昭給惹急了。
再溫順的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你覺得你要是說書,可以在城都混下去嗎?”他突然問。
沐昭遲疑片刻,“我知道你有能力在城都胡作非為且無人阻止,但——”
看著說書人的眸子漸漸凝重,“我總有辦法,畢竟你明我暗!”
她有辦法,她可以喬裝打扮,可以擺攤,各處游走,不固定的位置道出宣揚,她甚至可以去其他州府,甚至更多的辦法,去更多的地方。
到時候,估計不止這城都,其他州府也該又流出另一種言論,關(guān)于他這個說書人的。
她并不是特別記仇,沒必要這么大張旗鼓。
沒把她逼上絕路,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這話,不過是給他一個提醒,真把她惹急到那一步,不代表做不出來。
說書人聽沐昭這番話,倒笑了,“不,你根本沒那個機會!”
沐昭細聽著。
“那時候,你可能沒能走出這內(nèi)室!”
空氣凝重了許多,陰暗的內(nèi)室,倒顯出難以形容的冷意,如同看不透摸不著的觸手觸上皮膚,只覺一股冰涼的冷意敷上來。
沐昭臉色有些難看。
她知道,事情一旦嚴重,其實她可能走不出這里就已經(jīng)銷聲匿跡了。
哪還有后續(xù)的事情。
沐昭勉強笑了笑,心里倒有些悚意,這說書人并不好惹。
見沐昭的反應(yīng)并不強烈,他沒找到那種暢快和得意,卻沒多失落。
“你放心,我嚇你的?!?p> 他不想殺人。
他言語平和下來,“我看你也挺特別,倒不想不給你翻身的余地!”
沐昭怔了怔,似乎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說到底,他沒打算完全針對沐昭,這些作法,不過是他自己喜不喜歡這么玩罷了。
他是自由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喜歡就換種方式。
這里可沒人逼他。
也沒人阻止。
看著沐昭凝重的神情,他又漫不經(jīng)心道:“若是你要清白,我完全可以幫你反轉(zhuǎn)回來!”
沐昭一怔,冷著眸子看著說書人,想不到他會改變主意。
她知道這個說書人有自己的一番能力,想來他這番出口,必然可以做到。
“既然如此……”
說著,她又頓住了,他豈會這番好心?
可她找過來,本身的目的也就是讓說書人還她一個清白罷了。
因此,聽說書人出口,她又難免有些激動,甚至是期待。
可她不覺得這樣的人會有這個良心。
他還沒玩膩,怎么可能會收手?
“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還是不要惹是生非,不起眼的人不一定沒有大作為?!?p> 最簡單的皇帝和平民之間的平衡關(guān)系,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用在這同樣如此。
如今這說書人名氣不小,固然是這城都的人愛聽他說書,倘若城都的人都不愛聽他說書了,他自然會從天上掉進泥潭里。
他能力再大,也有些東西是顧不來的,早晚會垮。
說書人并沒有畏懼,這些他并不在意,他慵懶的椅在桌前,贊賞道:“你挺能說會道的!”
沐昭滯了滯。
“你以為我怕這些?”
他似笑非笑,繼續(xù)言道:“要是我怕的話,就不至于在這里混這么久了!”
畢竟這么多八卦,怎么說都是些大人物的,若是得罪了,固然不可小視。
想來他不怕,自然是因為……
因為他的權(quán)利比一般人都要大些。
沐昭:“……”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看你也是奇人一個,就不打算這么坑害你了!”
沐昭咬牙切齒,他還知道他在坑害她?
說書人捏了捏下巴,思索了一番,似乎真的想改變主意了。
那刻她不敢讓自己的表情顯露的太明顯,依舊故作淡定,生怕被他看出些什么來,然后又給她潑盆冷水。
只聽說書人說著,“老是說你些不好的,估計那群人都聽膩了,要是我反轉(zhuǎn)一下,替你說些好的……”
他說著,便敲了敲折扇,似乎覺得很有意思,“若是把你的仇家陸蓮一番說辭,豈不是更有意思?”
沐昭:“……”
你可真是多嘴多舌!
說了她之后又說別人,一點都不亦樂乎。
“你要是能還我清白,那我可真是感謝你!”
她咬牙切齒道出這句話,后面那句“真是感謝您奶奶的??!”倒沒說出來。
若是說書人不針對她,那她也真是謝天謝地,倒沒必要再把矛頭指向自己。
“感謝倒不必,不過想問問,你知道關(guān)于“來客”掌事的事嗎?”
話問出來,沐昭滯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