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那話她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妥。
因此連忙改口,“算了,你把藥拿來,我?guī)湍闵纤帲 便逭严韧讌f(xié)了。
在她沒有和安瑜璟固執(zhí)對視,沒再詢問那些他不會愿意回答的話,先瞥開眸子時,她就知道他拗不過安瑜璟的。
以他那性子,多半示弱的都是她。
這事也非太大需要糾結(jié)的事,無非安瑜璟需要她幫忙涂藥,雖然前頭有些矯情了,她也用不著意氣用事,和他計較那些。
所以說,到底是她過分在意了。
沒有必要太過糾結(jié)這種過于細(xì)致的問題。
沐昭不問了,安瑜璟神情淡了下來,他也似乎沒打算說什么,只安安靜靜看著沐昭。
可他倏然的不甘心涌上心頭,問了沐昭一句,“為什么你不問了?”
聞言,沐昭皺了皺眉頭,言語淡然,“我問了,但你不說!”
所以沒必要再固執(zhí)去問,安瑜璟就是這樣,先一直糾結(jié)著去問他,他反而不情愿說,不問的時候,他又開始死皮賴臉。
也不知道這種毛病是什么時候形成的。
話出來,他有些發(fā)愣,似乎覺得是這么一回事。
那刻走到木柜前,打開柜門從里頭找出一瓶瓷瓶出來。
是她之前送給他的,他還沒用完。
那時他摸著瓷瓶的瓶身,磨挲了一會,才遞給沐昭。
沐昭看了瓷瓶一眼,什么話也沒說直接接過,那瓷瓶有些重量,里頭的藥粉還挺多。
實際上次受傷之外就用了一次,不多關(guān)注分量,她倏然想到了一個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你確定想好了要用這瓶藥?”
沐昭問出話后,眸光在他臉上徘徊著,看著他的神情反應(yīng)。
但他并不多想,就直接走到木椅上坐著,然后開始動手,窸窸窣窣就把上衣卸去了。
見罷,沐昭抿了抿嘴,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用這瓶藥,沐昭對他說過,這瓶藥涂到傷口上,那是比其他的藥要疼上許多的。
還是說他忘了?
沐昭沒過問。
只將眸子瞥過去,他的皮膚并非特別白皙,是健康的,比小麥色要淺許多,背后布滿了細(xì)碎的傷口,零零碎碎在背部猙獰地爬著。
傷口已經(jīng)起了血痂,雖然清洗過,但還是覆著這么一層血,都是小刀子劃開的。
想不到那人竟這么狠,把他當(dāng)玩物折磨。
她倏然看向桌前放著的那水盆,有些說不上話來。
傷口在背部并不容易清洗,若是自己動手,看不清,很容易會傷到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再加一折,定疼痛得很,也不知他怎么咬牙堅持自己動手洗傷口的。
沐昭想著,拿著瓷瓶晾了他半晌。
倏然聽前頭的人低聲詢問,“怎么了?”
聞言,她連忙回神,這才知道他等了半會沒等到沐昭給他上藥。
當(dāng)即有些尷尬。
“沒事,就是看到你背后這么多傷口,看著都覺得肉疼!”
說得狼心狗肺一般。
藥撒在傷口上的那刻,他微微一怔,本做好準(zhǔn)備承受那藥粉帶來的疼痛,卻如此猝不及防,遠(yuǎn)比他想的要疼很多。
有些準(zhǔn)備,因此克制著,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但沐昭看得出來。
她也不是沒用過這瓶藥,知道那疼痛的程度。
但藥效確定挺好,涂上兩次,傷口基本就開始恢復(fù)了。
可這會她倏然又想著,不該買這樣的藥送給他的。
見他死死不吭聲,沐昭頓了頓,下手更輕了些,“你忍忍吧,這么多傷口,肯定一個個都要涂完的!”
安瑜璟沒有發(fā)話,倒細(xì)聽著。
沐昭斂了斂眸光,聽安瑜璟發(fā)話了,“我本以為你那會會不管我?!?p> 言語可憐巴巴的。
話說的有些錯愕,沐昭險些沒反應(yīng)過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說著,又接著道:“我遇難的時候你都不會袖手旁觀,我怎么可能這么狼心狗肺,不管不顧!”
安瑜璟頓了頓,到底不知心里的滋味,是欣喜還是難過。
“你是因為我?guī)瓦^你,才幫我的嗎?”
問的沐昭有些說不上話來,她涂藥的手滯了滯,實際上她做人的原則就是這樣,別人幫她,她自然會幫回去,理說是禮尚往來。
許多人都是這樣,卻顯得疏遠(yuǎn),不怎么讓人太愿意接近。
實際上她本就沒心沒肺。
可她也不完全是這樣,以前是沒這么熟識,才立的原則,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
“不完全是!”
沐昭又開口,他遲疑著,似乎等著沐昭說出后邊的話。
她說了,“現(xiàn)在吧,不僅僅是因為你幫過我!”
聞言,安瑜璟頓了頓,他沒有吭聲。
后邊沒有說完的話,不知道安瑜璟怎么想,又會不會去猜。
總之話說的也并非很明確,她沒想把話說得太明了。
又覺得這樣,安瑜璟會不會想多。
說到這事,她不免又計較,“安瑜璟,你下次做事不要再這么魯莽了?!?p> 她說這些,安瑜璟肯定心里不怎么好受的,可她還是要點明,“若是下次我沒能把你救回來,你跟我說,你怎么辦?”
那時他就被關(guān)死在那個昏暗的內(nèi)室,要么就被丟棄別處,那多可憐?
總之,她話不會說太滿,言語不會太厲斥,不會讓他太過難受。
安瑜璟頓了頓,他猶豫道:“知道?!本拖衩靼足逭训囊馑?,簡單明了道出的兩個字。
知道。
他知道。
這樣沐昭反而更氣了,她道:“你知道還這么魯莽?”
聞言,他回道:“我不會允許他們這么詆毀你,他怎么能這么說!”
因為他要制止那說書人繼續(xù)說她的這些不屬實的事情,他暴躁的時候,并沒人能阻止他。
那時,他是沖著說書人的命去的。
不料的是,他沒想過,說書人并非完全的小白臉,那么不堪一擊。
話吼得有些激動,觸到傷口難免吸一口冷氣,卻不忘著惱意和憤怒。
沐昭無奈的搖了搖頭,“你讓他說,總會說膩的,只要你們知道我不是那樣就好了!”
“我們知道沒什么用!”
“有用!”沐昭頓了頓,說道:“只要你們知道我是清白的,管其他的做什么!”
安瑜璟有些說不上話,依舊倔著,“總之別人也要知道!”
沐昭只是笑笑,突然覺得他有時固執(zhí)的有些可愛了。
“算了算了?!笨傊@事大致也就這樣了,她倒是被洗干凈了。
反而冤枉她的人,自尋苦惱了。
聽她這番話,安瑜璟舒心了很多,她從他的言語聽出來了。
只見他腰桿挺直了許多,能看到他后背挺起的肌肉,沐昭有些尷尬了,依舊給他上藥。
手臂的傷口倒好些,沒這么大的口子,容易愈合。
給他上完藥也不知是什么時辰了,她給他裹好布條,便打算收拾一下木塌,準(zhǔn)備休息。
安瑜璟穿好上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張臉俊朗,昏黃的燈光下映得分明,眉眼的感覺,比以往帶了許多溫柔。
也不知是不是看錯。
在剛認(rèn)識不到多久,他是個活脫脫急性子的人,眉眼總帶著戾氣,性子暴躁得很,也不知這會,是不是變了。
沐昭沒有過問,只是想著,人長大后,多多少少都會變的。
那刻還在細(xì)想這事,安瑜璟倏然問她,“你覺得……”
他猶豫了許多,才著急地問:“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話問出來的時候,沐昭簡直說不上來。
又覺得他問的這句話有些突兀了,她細(xì)想了一番,才倏然笑著。
“我們算是親人嗎?”
說著,有似乎覺得不是,“是朋友吧?”
安瑜璟頓了頓,藏在衣袂的手微微攏著,那張再平靜不過的臉,微微動容,似乎明白沐昭的話,才道出那么一個字。
“嗯。”
……
次日,沐昭回到店鋪,板門上不再貼著紙條,估計這一時半會,陸蓮沒付酬勞,那人沒打算繼續(xù)干缺德事。
對家“來客”的板門早已拉開,客人卻未見幾個。
她不多想,走進(jìn)自己的店鋪里,按照自身習(xí)慣,打理著店鋪。
李寒、齊呈和馬閔易辰時便來店鋪忙活了,倒替沐昭欣慰,風(fēng)頭總算過了。
她也算可以安心許些。
客人絡(luò)繹不絕,沐昭招呼完顧客就要關(guān)店了,馬閔易依舊勤勞替他收拾碗筷。
內(nèi)屋大鍋里剩下的麻辣燙還未處理,李寒急急忙忙趕在馬閔易前頭,“這事不要你干!”
說完看了馬閔易一眼,嘲諷一句,“你那小身板,估計連鍋都提不起吧!”
話出來,馬閔易抿著嘴,看著李寒沒吭聲,估計被氣著了。
偏偏被李寒這么氣,他就沒反駁過。
沐昭只是看著,她也不是沒教訓(xùn)過李寒,但他的性格就是那樣,怎么訓(xùn)斥,等過一會又拋在腦后。
至于馬閔易,也不知為何,他從來都不會找沐昭告狀,時常勤奮干活,話也不多,因此存在感很低。
倒是齊呈,沐昭對他的印象倒很好,想著有時間和他談?wù)劇?p> 若是他愿意長久待在麻辣燙再做考慮。
李寒搶著大鍋出了店鋪,沐昭抿了抿嘴,看著他的舉動。
他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這樣,細(xì)想從李寒來店鋪開始,基本倒麻辣燙湯底的人都是他。
這也太不尋常了些。
她只覺得,李寒也并非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做什么事的按照自己的一貫作風(fēng)和習(xí)慣。
顯然倒湯底這種臟活累活,李寒應(yīng)當(dāng)是第一個逃避不干的,他卻一直堅持倒了這么久。
未免有些不太尋常。
沐昭懷疑……
見到齊呈擺著桌椅,沐昭說道:“你先看著店鋪,我有事出去一下!”
說完,也沒等齊呈道話答不答應(yīng),她就出了門。
那時她偷偷跟在李寒的身后,行為小心翼翼,走路的步子不敢太重,也時刻觀察李寒的舉動,擔(dān)憂他轉(zhuǎn)身看到她。
若是這般,下次想跟蹤他就難很多,他會謹(jǐn)慎,小心翼翼。
李寒端著個大鍋走路的確不方便,走路踉踉蹌蹌,一看就不是干重活的人,這番走著反而有些滑稽。
她看著沒笑,依舊謹(jǐn)慎,倒想看看她把麻辣燙的湯底倒到哪里了。
實際上,這街道有處地方放著一個木桶,專用來裝垃圾的,他不用這么麻煩走這么遠(yuǎn)。
想來這番作為是有意為之。
沐昭不細(xì)想,跟在他的后頭,他走到一處拐角,才繞進(jìn)去。
那時還會往后瞄幾眼,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沐昭及時躲在了一旁,才沒被瞧見,她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濁氣,不敢跟得太緊,生怕被發(fā)現(xiàn)。
卻又擔(dān)憂跟不上,就不知李寒的去向。
直到走到拐角,沐昭才發(fā)現(xiàn),這拐角并不是他倒麻辣燙的地方,他轉(zhuǎn)著步子竟然開始往回走。
只是往回走的路換了一條。
沐昭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繞一個大圈?
還未完全明白,只見他走向了“來客”的后門,那刻,她才停住腳步,躲在墻的后邊觀察。
這會來客的后門走出一個小廝,小廝拿個另外一個大鍋出來,接著那些剩余的麻辣燙湯底。
這一大鍋的麻辣燙湯底就這樣移花接木,轉(zhuǎn)去了“來客”。
真是讓她意想不到。
她皺緊眉頭,轉(zhuǎn)步回到了店鋪。
心里極其復(fù)雜,也算理清了不少事。
難怪她店鋪開不久,麻辣燙湯底的配料根本沒泄露出去,“來客”那就突然有麻辣燙了。
在“來客”嘗了他們的麻辣燙,味道和自己這邊的如此相像。
她也算明白,為什么李寒會固執(zhí)來她這樣的小店干雜活,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想著,她突然覺得很惡心。
那時她還吃了幾口“來客”的麻辣燙!
不過想想她也不是沒吃過剩飯剩菜,只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總不能過著安穩(wěn)日子,還要嘗著以前的伙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更多在意的是,“來客”用她剩下的麻辣燙湯底做成麻辣燙賣給其他人吃。
想到這,她不禁一寒。
想不到外表看著大氣,上檔次的“來客”,竟做這種惡劣事情。
她也從來都沒想過,“來客”的麻辣燙會是用這種方法制作出來的。
陸蓮為了打擊她的店鋪,這可真是想了不少“好對策”。
沐昭凝了凝眸子,心情極為復(fù)雜。
直到齊呈和馬閔易把活忙完,離開店鋪。
她一個人坐在店鋪這里,靜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