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相親記-4-

　　七月，武漢暴烈的夏破門而來。

　　第四位上場的是一個女高級程序員。她叫麗，比我大兩歲，在一家大型軟件開發(fā)公司上班。

　　麗不是經(jīng)我父母介紹的。姑且算是我朋友撮合。相較之前幾位，她應當是我回武漢后唯一正式交往過的女朋友。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在我朋友開的寵物店。當時朋友臨時出去有點事，請我?guī)兔吹辍?p>　　麗那天穿著白色圓領襯衣配淡紫色下身裙。她懷中抱著一只漂亮的暹羅貓，邁著小步優(yōu)雅地走進來。

　　此位貓君楔形小頭，藍眼睛，大耳朵，身體呈粉灰色，而耳朵、小臉、腿和尾巴均為霧紫色，像染上去一樣好看，與主人裙子的顏色亦十分相稱。

　　麗告訴我它叫尋。我還錯聽成了“熏染”的“熏”。

　　“尋得了抑郁癥。”麗極度悲傷地說，“我上周去泰國分公司那邊交流學習，把她放在同事家，她見不到我，居然很快開始絕食了。”

　　我從未聽過貓也有抑郁癥的說法，但心仿佛跟著她的悲傷變得難受起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說可能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她睜大眼睛看著我，似乎不太認同，但還是禮貌性地點點頭。

　　我的朋友很快回來，似乎和麗極熟絡。他們就此位貓兄的情況展開熱烈討論。我坐在一邊感覺被冷落，于是打趣地建議說，“今晚漢廣那邊龍蝦節(jié)，全場菜式半價，要不大家一起去吃咯！也好給尋公子打包些回來，說不定他是要吃小龍蝦了。”

　　那晚，寵物店朋友的異地女友突然來漢查崗，他沒能來赴約。后來知道他那是故意給我和麗創(chuàng)造機會?？傊?，那晚去吃龍蝦的只余下了我和麗兩人。我們先前已在網(wǎng)上訂了三人份，除點了大盆油燜龍蝦外，還主點了火鍋。

　　麗一去就先問能不能改成雙人份，對方說那樣優(yōu)惠會少點。麗堅持要改，說不夠再加。果然后來上來的兩人的份量比想象的三人份還要多。我不禁暗暗佩服這姑娘。

　　菜上來之前，麗像款待客人的主人一樣，極熱情地幫我用開水涮洗碗筷，又給我倒茶，然后問我要不要來點冰鎮(zhèn)啤酒。我笑著點頭。她露出雪白的牙齒，愉快地說，“那好，我也陪你喝兩杯！”

　　我很久沒有和異性單獨一起，那么開心地吃吃喝喝了。那晚真的吃得盡興，喝得愉快。

　　飯后我提出送她回家。她愉快地說好。然后我們一起步行兩公里回去。

　　我提著給尋公子打包的宵夜，和麗保持半米的距離并排走著。夜風中，她捂著紅彤彤的臉蛋，時不時側身，歪著頭，調(diào)皮地對我笑。我也不由自主地笑。

　　天空攤著一輪滿月，路旁的老梧桐樹葉嘩啦啦地翻飛。某個瞬間，我突然有種側身去擁住她的沖動。只是這種念頭轉瞬即逝。我胸中揣著的那一懷利刃匕首，在那個沖動瞬間前后，以極度沖撞的仗勢攻擊并折磨著我……

　　麗住在一個較新的小區(qū)里，兩室一廳。她說，是完全憑自己工作掙的錢付首付攻下的。我對她豎起大拇指。

　　“唉，房貸任務還大著呢！”她表情苦惱地嘆息說。

　　我們在小區(qū)門口道別。我極喜歡看她離開時一步三回頭、像送親人一樣，對著我這個還比較陌生的朋友揮著手走路的樣子。

　　第二次約會后，她請我去她家。她家里除了書，還是書。

　　“你家可以開書店啦！”我說。

　　“花店也可以啊！”她歡快地拉開通往陽臺的落地窗門。

　　陽臺靠墻兩邊，木質(zhì)復式花架，上百盆多肉植物，密密麻麻地擠擺在一起。鮮嫩健康的綠，讓人十分心動。

　　我和麗不是那種一見鐘情的戀人，更像是一見如故的老朋友。雙方從開始就毫無防備。兩人都單身，后來走得近，仿佛很自然。

　　麗的眼睛不算漂亮，笑起來也不美，但看著總是讓人安心。她說話的時候極溫和，人也充滿智慧，善于等待和創(chuàng)造互動。她言語有時偏克制，但是我有時想聽她說多些什么的時候，她亦能適時地娓娓道來。

　　麗的廚藝一般，卻總邀請我去她家吃飯。最后，都是她洗了菜讓我出馬。而且，她每次總會在一旁用一種萬分欽慕和甜蜜的眼光仰望我。

　　麗從沒說我悶騷或不善言辭，也不說我們沒有共同語言，只是說我過于深沉，希望我開心起來。

　　麗送給我的第一份小禮物是一個很別致的煙灰缸......

　　那位尋公子的抑郁癥在我和麗開始正式約會后就不治而愈了。

　　我們那時常常去武漢東湖和南湖騎行，都會帶著尋，且并不把它放在單車前的簍子里，而是由我單手抱它入懷，單手掌著車把手。

　　車輪沿著平滑的灰色騎行道飛速前進。尋一路歡快地叫。

　　我一直以為，可能是尋那溫軟的身體在我懷中阻斷了那堆匕首的力量。以至于，我錯覺生活真的應當這樣沒有彷徨和遲疑，在一次黃昏落日的湖邊，我和麗并排坐著時，麗將那清涼的唇伸向我，我并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