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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流浪的老狗

第九章

一條流浪的老狗 北戎場 808 2020-10-08 11:23:53

  離開愛心救助站之后,我又在市區(qū)里輾轉(zhuǎn)了三天,但卻絲毫沒有阿迪與萌萌的消息,我徹底絕望了。我疲軟無力地走到一家餐館的后門,用被倒在水渠旁的濕炒牛河粉果腹。一個面相兇惡的肥胖老板正挪著一大桶餐余潲水走了出來,他光著膀子,穿一雙淺灰色回力水鞋,胸前掛著一張黑色尼龍圍裙,像足屠宰場里屠夫。

  他看見正在吃食的我,本只想用腳橫掃空氣以此趕跑我,誰知我已無力避開,于是那肥胖老板粗壯的大腿重重地踢在我的肋骨上。疼痛就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我“吭吭吭”痛苦地叫著。我本以為那肥胖的大漢會像街上那些高貴的行人一樣,視我為災(zāi)難,蔑視我,驅(qū)趕我。

  但讓我驚訝的是,那肥胖老板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向我道歉,說自己本是無心之舉。我在想,其實這周圍沒有人,沒有人會看到這一幕,您大可不必為此舉道歉。

  我扭頭用舌頭舔著受擊的地方,那面相兇惡的肥胖老板則屁顛屁顛地往屋里頭跑去,等他再出來時,手里多了兩塊干牛肉塊。他拿著牛肉塊試探性地在我面前晃動,仿佛在詢問我要不要吃,要不要接受他的道歉,我后退幾步,于是他把牛肉塊往前扔。

  我警惕地看著他,以防止他又冷不丁地給我一個橫掃,見他沒有動靜,只是尷尬地笑著看著我,我銜起牛肉塊便往反方向跑去。疼痛讓我的步子變得怪異,我晃蕩晃蕩地奔跑著,不時回頭看看那肥胖的老板是否有追來。

  我一路逃跑,一路氣喘吁吁,最后來到街角一處空曠的爛尾樓里。

  正當我準備放下牛肉干準備享用的時候,幾條強壯的黃色黑色棕色土狗像偵察兵視察敵情一樣,從水泥柱子微微探出頭來,確認周圍沒有危險后,便搖頭擺尾地走了過來。

  它們流氓似的緊盯著我腳下的干牛肉塊,又流氓似的輪流上前舔我的大餐,仿佛在試探我的容忍程度,它們似乎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也是,誰會把一條老狗放在眼里?

  我把干牛肉塊死死地按在地上,眼睛虎虎地看著它們,并不時發(fā)出“呼呼”的惡犬聲,那是我在救助站時跟一條老土狗學(xué)的,它說在遇到危險時可以嚇退敵人。但是那幾條黃色黑色的強壯土狗卻不以為然,圍著我打轉(zhuǎn),然后如強盜一般用他們的尖牙撕扯著我腳下的干牛肉塊。

  被扯走的干牛肉塊讓我失去了重心,在我往下摔倒的時候,潛意識指使我的四肢瘋狂劃動,以尋找落地位置。不料在空中翻騰的時候,我的左前肢打在其中一只土狗頭上,盡管我無意進攻,但它們卻視此為挑釁,憤怒地紅著眼齜著牙向我撲來,它們咬我的后腿,咬我的尾巴,撕扯我脖子上的軟毛,我金黃色的一戳戳軟毛塞滿它們的嘴巴。

  雖說我已是一條老狗,但此時此刻也不得不為了捍衛(wèi)生存的機會而戰(zhàn)斗。人類常常形容精神異常激動的同伴為“瘋狗”、“癲狗”,我想他們是參照了我此時的狀態(tài)——怒目圓睜,血絲由眼白往瞳孔蔓延,我齜開兩排尖牙,唾液如細絲般掛在尖牙之間,我在它們之間拼命旋轉(zhuǎn)、跳躍,躲閃它們一次次的進攻。

  幾番周旋之后,我被那條最為強壯的黑狗用它的血盆大口鉗住脖子,它那雙尖銳的犬牙我在脖子上越收越緊,我每掙扎一下,它們便往我的的皮膚收緊一寸,我不得動彈,最后還是放棄,任由它們搶走我腳下的干牛肉塊。它們猶如凱旋的戰(zhàn)士一樣,神氣地叼起戰(zhàn)利品搖著尾巴離去。

  它們走到水泥墻的后面,一個莊嚴的身影緩緩?fù)渡涞剿鼈兠媲?,顯然那是它們的頭頭。幾條強壯的土狗把從我口中搶走的被撕開的干牛肉塊一一放在它的面前,大有古裝劇中群臣朝貢的氣勢。

  我迷糊著雙眼想要看清它的模樣,但是爛尾樓地面揚起的灰塵阻擋了我的視野,打消了我的念頭。干了一架之后,老狗的精力耗盡,正當我疲憊得快要閉上雙眼的時候,又迷迷糊糊地看到那個莊嚴的身影正激動地向我小跑過來。

  待它跑近,我認出了它,我認出了它那黑白相間的毛發(fā),認出了它那澳洲牧羊犬特有的陽光帥氣的面孔,更重要的是,我聞到它身上那股熟悉而陌生的氣味,阿迪!我的老朋友!我親愛的老朋友!

  我支起受傷的后腿,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疼痛壓制不住我的喜悅,躲在它身后的幾條,我喜極而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在這爛尾樓里與阿迪重遇。

  顯然阿迪也被這一偶遇震驚到,畢竟流浪狗的命運歸屬,無非就是車禍、疾病、被“收編”,又或者是人道毀滅。運氣好點的話,還能被像流浪貓狗救助中心這樣的組織拯救,最后順利被領(lǐng)養(yǎng),至少能保住狗命。

  就如人類的一句俗語:今日不知明日事,浮沉人海里,是生是死,也是未知數(shù)。偶然重遇,我倆都異常興奮,慶幸對方都相安無事。

  阿迪匆匆向我跑來,興高采烈地圍著我轉(zhuǎn)圈,但同時又面帶愧疚,它貼近查看我的傷勢,我后腿上汩汩流出的鮮血讓它著急。阿迪回頭向那幾條黑黃土狗吠了幾聲,仿佛在責備它們下手兇狠,它們齊刷刷地低下頭呆滯地四處張望,就像人類犯錯時被母親教育一樣。

  我輕聲嗚嗚叫著,以示我并無大礙。阿迪從爛尾樓的一間小房里拽出幾件小孩衣物,紅的藍的綠的,那是它們在廢品站里搜刮來以抵抗嚴寒的衣物。

  盡管現(xiàn)在是大熱天氣,但傷口讓我感到身體微冷,阿迪示意我躺下,隨后它便與那幾條強壯的土狗外出搜尋食物了。

  臨走時它回頭對我嗷嗷了幾聲,像是在說好好休息,原地等它回來。

  看著阿迪遠去的身影,毅然覺得它成熟了,更強壯更陽光,也更加聰明和睿智了,但這份聰明和睿智,竟夾雜一絲狡詐的感覺,也許時隔兩年,事物都在變化吧,人類是這樣,其實狗亦是如此。

  我只好躺在爛尾樓的小房里,靜靜等待阿迪歸來,然后將兩年里各自的境遇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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