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竇初開（3）

　　3

　　下午課外活動時間，蕭月明把抄好的作文交給了張老師。從辦公室出來，他看見操場東墻邊的板報欄前圍著一大堆人，便走過去想看個究竟。他走近了去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學校組織的一次作文展覽。他迅速瀏覽了一下，無意中看到了自己的一篇作文，心開始不安起來。這是上星期老師布置的一個作文題目。雖然他寫的作文經常被老師夸獎，可他和大多數(shù)同學一樣，對老師頻頻布置下來的作文題目頗感頭疼。除了枯燥的學習生活，又有什么新鮮刺激的事情可以拿來一寫呢？實在沒辦法，只能生編硬造吧?？蛇@次因為時間太緊迫，他破天荒頭一次“做賊”，找了本初中的語文課本來，急急忙忙地抄了篇范文交了上去，只想混過這一關，不料弄巧成拙，一篇應急之作卻被當作優(yōu)秀習作張貼了出來。

　　“那不是初中的課文嗎？”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蕭月明看見一個肥大的手掌在他那篇作文上面指指點點，再看那人，原來是他同班的一個男同學。這人長的粗粗壯壯、肥頭大耳的，仗著身高馬大，在班里經常欺負其他同學，被同學們起了個綽號叫“惡霸”。他知道“惡霸”是班里學習最差的，光一年級就上了三年，哪里想到一個笨頭笨腦的人竟能看出這篇作文里面的“貓膩”。

　　蕭月明頭腦忽地一熱，沖進人群，一把將自己那篇作文撕了下來，正想把它團成一團扔了，卻被“惡霸”搶了過去。他伸手想搶回來，卻被“惡霸”推了一個趔趄。“惡霸”一邊往操場上跑，一邊揮舞著胳膊喊著：“快看哪，咱們班‘大才子’的作文原來是從課本上抄的！”

　　蕭月明羞怒交加，一心想攆上“惡霸”，把作文搶過來。操場上正好有幾個同學扯著一根木棍在玩“拔河”游戲。“惡霸”跑到那些人跟前，揮舞著手里的作文紙，嚷道：“呆子，過來啊，過來我就還給你！”

　　蕭月明追過去，伸了手去搶?！皭喊浴蓖说侥歉髯右粋?，虛晃一槍，冷不丁揪住了蕭月明的耳朵。蕭月明本能地往“惡霸”身上靠，卻被那根棍子擋住了去路。拔河的同學正玩得起勁，全然不顧身邊正在發(fā)生的“暴行”。蕭月明生平頭一遭遇到了一件難以解決的問題，第一次感覺是那么無助。他幻想著擋在腰間的木棍馬上斷掉，可它卻象鋼澆鐵鑄的一般，穩(wěn)穩(wěn)地橫亙在他的面前，于是他那只可憐的耳朵就只能含冤帶苦地承受著那股巨大的拉力。

　　“‘惡霸’，快撒手！”

　　就在這緊要關頭，曲霞突然站到了“惡霸”身側?！皭喊浴奔樾χf：“叫我撒手也行——你承認你是他媳婦，我就撒手！”

　　蕭月明淚眼婆娑地去看曲霞，見她正怒氣沖沖地瞪著“惡霸”，一張臉早漲得通紅。忽然“啪”的一聲，曲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惡霸”一個耳光。這聲脆響把整個操場上的同學都驚呆了。“惡霸”瞬間撒了手，本能地拿那只肥碩的手掌捂住了臉，呆在原地。

　　“你以為別人都怕你，你就想隨便欺負人？這里是學校，不是你的‘摩云洞’！”曲霞“大義凜然”地說。

　　蕭月明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詫異。她一向是個沉靜的女孩子，竟能做出這么勇敢的事來。

　　這時，張老師聞聲趕來，把他們帶到辦公室里。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張老師繃起臉來對“惡霸”說：“你看，蕭月明的耳朵都被你揪脫了皮，足足被你拽長了兩公分。我看你的耳朵比他的大很多，彈性也一定更好，咱們就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拽出五公分來。”

　　張老師說完，伸手揪住了“惡霸”的耳朵?！皭喊浴笨迒手樥f：“老師，我的耳朵又不是彈簧，怎么能拽那么長呢？”

　　張老師手里暗暗用勁，嘴里卻說：“那你是不是把人家的耳朵當成彈簧了？我知道蕭月明老實，不敢揪你的耳朵，我就代他復仇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惡霸”殺豬般地叫著，哀求道：“老師，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揪別人的耳朵了！”

　　張老師放開“惡霸”的耳朵，從抽屜里拿出一瓶紫藥水來，拿棉簽蘸著藥水涂到蕭月明受傷的耳朵上，一邊涂藥一邊說：“你以為班里的同學都打不過你？還有我呢！往后你再欺負別人，你打人家一拳，我打你十拳，你踹人家一腳，我踹你十腳。我倒想看看你的身子是不是肉長的。聽見了沒有？”

　　“惡霸”摸著被揪紅的耳朵，甕聲甕氣地說：“聽見了！”

　　張老師讓曲霞和“惡霸”先走，把蕭月明單獨留下來，語重心長地說：“你也看到了，我懲罰了他，相信他以后再不敢隨便欺負同學了。至于你的那篇作文，我也不想說太多。這件事牽扯的原因很多，不全怪你，但抄襲別人的文章畢竟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你是個誠實的孩子，我相信你，希望你以此為戒，再不要犯這樣的錯誤！”

　　迎著張老師親切的目光，蕭月明使勁點了點頭。

　　這天晚自習后，蕭月明和曲霞搭著伴一起回家?？斓角技议T口的時候，蕭月明終于鼓起勇氣說：“曲霞，今天多虧你幫忙，要不然我這只耳朵肯定教那個壞蛋給揪下來！”

　　曲霞笑著說：“我當時真是氣壞了。你也聽見了，他說的那句話有多難聽！”

　　蕭月明故意問道：“哪句話？”

　　曲霞微微紅了臉，嗔道：“你傻??？還問！”

　　蕭月明忽然想起了什么，說：“‘摩云洞’是什么地方？”

　　曲霞笑道：“牛魔王和玉面公主的洞穴?。磕銢]看過《西游記》？”

　　蕭月明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抓起曲霞的手說：“我以后一定要強壯起來、強大起來，再也不受別人欺負！”

　　曲霞吃了一驚，慢慢抽出手來，說：“我相信你會的！我到家了，你快走吧！”蕭月明站在胡同口，一直看著曲霞走進她家大門。

　　但是，蕭月明對曲霞的這份好感，一直持續(xù)到畢業(yè)，最終因為各奔前程而煙消云散。這不過是他情思萌動時期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這一時期，對蕭月明影響較大的一本書是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他忘了書是哪里來的，只是發(fā)現(xiàn)以后，很快就入迷了。因為年齡緣故，他不可能對這本書的內涵有太多了解，也不可能帶著批判的眼光來閱讀它，正象大多數(shù)讀者一樣，最感興趣的，還是那些鬼氣十足的另類愛情。美麗的女子是難以抗拒的，即便是鬼，而《聊齋》里面的鬼，又是那么柔媚可人。嬰寧、小謝、香玉、小翠、宦娘、阿寶……這些女子的香魂一下子鉆進他的身體里，慢慢幻化成一顆風流種子，只等著春暖花開就要發(fā)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