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穿心之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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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有一天，蕭月明實在熬不住了，這才爬起來去了袁華家。剛巧，秋葉也在。說起母親的事，他又痛灑了幾滴淚。袁華和秋葉趕忙勸說了一通。大家一起吃過晚飯，他便約了秋葉出來，兩個人散著步子來到了火車站廣場。

　　天陰沉沉的，象是馬上要下雨的樣子。兩人走累了，便坐在廣場中央的石凳上，看著噴泉里噴灑出來的水珠在夕陽的余暉里劃過一道道彩線?！澳憧纯催@個……”蕭月明從口袋里掏出幾張揉得皺巴巴的橫格紙，遞給秋葉。

　　“什么呀……怎么都是些絕望、厭世的句子？”秋葉接過去，掃了兩眼，疑惑地問。

　　蕭月明嘆了口氣，用低沉的語調(diào)說：“這是我母親學那個什么‘教門’時記的筆記。反正冬閑時節(jié)，晚上也沒什么事做。母親做什么事都很認真的，從那以后慢慢就入了迷，每天晚上都準時去聽課，買了個小學生用的橫格本做筆記，回家以后還時常溫習。事實上，是我太自私了！我只陶醉在自己風花雪月的幻想里，根本沒有心思去了解她學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直到有一次母親問我一個字怎么寫，我才看了一下她的筆記……”

　　“是啊，整天念叨這些東西，再好的人也都變糊涂了！”秋葉小聲附和著說。

　　蕭月明抹了一下眼淚，說：“我的意思，并不是說那些害死了我母親，但是，母親的死肯定和它有關(guān)系……我只是覺得她死得很可憐，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去了，跟我就象兩個陌生人，離別的時候都沒有說再見！記得小時候，鄰居們坐在街頭拉閑呱，我倚在母親懷里幫她扇蒲扇，大娘嬸子們都開玩笑說，月明長大了一定孝順。母親撇撇嘴說：‘還不一定呢！’我那時就很不高興地撅起嘴巴，心里說：‘我怎么會不孝順呢！’是啊，我怎么能不孝順呢——可是這些年我都為她做過什么？除了惹麻煩，做那些不爭氣的窩囊事，我何曾讓她們高興過、滿意過呢?。俊?p>　　秋葉握起蕭月明的手，安慰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別想那些了，失去的永遠追不回來了，抓住眼前的，好好努力吧！”

　　蕭月明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回去吧，恐怕要下雨了?！痹捯粑绰?，密集的雨點劈頭蓋臉就打了下來。秋葉呵呵地笑了兩聲，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跑。大雨很快將他們的衣服淋個濕透。冰涼的雨水透過蕭月明的肌膚直灌進他的心里，而從秋葉的手掌傳遞過來的體溫卻給他帶來些許的撫慰。

　　蕭月明和秋葉的關(guān)系風平浪靜地發(fā)展著。在蕭月明眼里，秋葉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模樣一般，皮膚黝黑，外貌上幾乎沒有什么突出的優(yōu)勢；不過身材高挑、性情溫順，這些倒讓他略感寬慰。俗話說：“好模樣不如好脾氣。”在父母那一輩人的眼里，秋葉應該是個符合標準的好媳婦了，但是蕭月明對她卻無法產(chǎn)生強烈的愛慕之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心里的失落感也愈重。

　　實際上，蕭月明和秋葉交往這段時間，心情比以往好多了，或者真象古人說的，陰陽需要平衡。也許女人就是男人火熱心頭的一灣碧水，隨時都能澆滅他們心頭升騰的火氣。有時候他也想，就這么平淡地過一輩子吧——可是，他又實在不甘心。“完美主義”就是一座大山，阻斷了他回歸普通人的道路?；蛘哌€因為，在他心靈深處，他一直對陳嫣嫣念念不忘。

　　秋葉在一家小服裝店賣了半個月的衣服，因為受人排擠，被老板娘炒了魷魚，后來又去了城郊一個建筑公司做文員。蕭月明呢，自從辭去啤酒廠的臨時工，就一直呆在租房里，靠以前攢下的一點可憐的積蓄艱難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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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蕭月明正六神無主地躺在床上，打算挨到中午再去填一下肚皮，秋葉打來傳呼，說等下要過來。他回完傳呼剛回到租房，就聽見有人敲門。他去開了大門，就見秋葉穿一件紫色的短袖衫、下身穿條半舊的牛仔褲，一步一搖地走了進來。

　　蕭月明一下子來了精神，笑著問：“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秋葉一邊往屋里走一邊說：“我在附近的工地上監(jiān)工，沒什么意思，就過來瞧瞧你?！?p>　　秋葉進了屋，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拿手帕子扇著風，說：“天好熱??！”

　　蕭月明給秋葉倒了杯水，在床前的矮凳子上坐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低下頭去。秋葉旁若無人地鉆進蚊帳里，在床上躺下來，說：“我累壞了，躺一會兒。你怎么不說話了？還在為你母親……”

　　說到這里秋葉住了口，因為蕭月明這時早已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秋葉歪著腦袋說：“要不，我陪你回家吧？”

　　蕭月明抬起頭來，喜出望外地答應道：“好啊！可是你還要上班……”

　　雖然家已經(jīng)破敗了，但還是有著割不斷的情愫誘惑著他想回去。在這里干什么呀，沒有親戚朋友，工作也丟了，天天要餓肚子！可是要不是秋葉提起，他還真沒臉回去。什么都沒有啊，回去也是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