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逃跑新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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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明無視親人的勸阻和陳嫣嫣的婉言拒絕,毅然坐上了南下妄城的火車。當(dāng)他風(fēng)塵仆仆趕到妄城,給陳嫣嫣打電話時,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的同事說她不久就要出國,回老家與家人辭行去了。
蕭月明被迫滯留在妄城。過了幾天,身上的錢已經(jīng)花完,他果然又重蹈覆轍了——四年前他離家出走一人跑到讖州,流落街頭十幾天,險些被餓死,如今他怎么還要做這樣沒有把握的事情呢?他不能不為自己的沖動和莽撞感到悲哀。
又挨過幾日,他總算被一家工藝品廠招進(jìn)去做了普通工。在那個工廠里,天天晚上加班,沒有休假日,工作忙起來幾乎連上洗手間的時間都沒有。他經(jīng)常在半夜里偷偷跑到樓頂嚼香蕉皮,據(jù)說那樣可以減輕因精神緊張引發(fā)的便秘癥狀。
半個月后的一天,因為村里停電,廠里破天荒放了半天假。午飯后,蕭月明獨自一人去了火車站附近的體育中心。他聽陳嫣嫣說過,她們公司的舞蹈隊經(jīng)常在這里排練節(jié)目。盡管確信陳嫣嫣已經(jīng)不在妄城,他還是繞著體育中心里面的圓形通道走了一遍又一遍,幻想著能有什么奇遇發(fā)生。后來實在走累了,就在竹林旁的一張木椅上坐下來。木椅的另一端,坐著兩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他們正在小聲談?wù)撝裁?,看樣子也是外地人,但蕭月明沒有興趣去關(guān)注他們??墒撬麄兺蝗惶岬搅艘粋€熟悉的名字,讓蕭月明不得不豎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
“這個陳嫣嫣,可把咱們害慘了!”那個身材高瘦的男子噴著唾沫星子說。
“咱從虞山跑那么遠(yuǎn)的路過來,連個人影都找不到,是不是犯傻了?你一個人色迷心竅也就罷了,連我也誑了來,真你媽——唉!”另一個矮瘦的男子滿腹牢騷地說。
“你他媽的不是也想看美女才來的?腿在你身上長著!”瘦高個一臉鄙夷地看著同伴,抬起腳作勢要踢,最后又放了下來。
矮個子連忙賠笑說:“是我自己賤,行了吧?咱倆身上都沒錢了,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瘦高個搖著碩大的腦袋,憤憤地說:“唉,我真是不甘心!”
兩個人說到這里,站起身來要走,蕭月明連忙上前攔住他們說:“兩位大哥,你們剛才說的那個人是不是飛鴻網(wǎng)絡(luò)的陳嫣嫣?”
瘦高個愣了一下說:“是啊——難道你也認(rèn)識她?你也是來這里找她的?”
蕭月明搖搖頭說:“我們只通過幾封信,不算認(rèn)識。”
瘦高個拍拍蕭月明的肩膀,干笑了幾聲說:“別遮遮掩掩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人家可是名副其實的大美女!我倒是在車上見過她,當(dāng)時她還勸我跟她一起辦工廠來呢,誰知道一轉(zhuǎn)眼人就不見了!”
“那你知道她家是哪里的嗎?”蕭月明小心翼翼地問。
“怎么,你還想去她家里找她?哈哈哈……沒想到還有比我更癡心的。我只知道她是薌城霧雨湖的。不過就算知道她家在哪里又怎么樣?人家要是打定主意不想見你,你找到家里也沒用!”
蕭月明說:“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再給她寫封信?!?p> 瘦高個白了蕭月明一眼,拉著同伴走了。蕭月明一個人站在原地,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回到廠里,蕭月明立刻做了決定。他推說身體有病,跟老板借了二百塊錢,當(dāng)天晚上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了工廠。他跑到火車站,買到了妄城到霧雨湖的車票。
半年后的一天清晨,蕭月明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空屋里,身下是一塊破舊的床板。床板一側(cè)生著一堆火,旺旺的火苗烤得他渾身麻酥酥的。他翻了個身,覺得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想坐起來,又渾身無力。脊背上襲來一陣陣涼氣,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一會兒又覺得口干舌燥的,嗓子痛得厲害,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發(fā)高燒。他伸手抹了把臉,摸到下巴上亂蓬蓬的胡須,又想到自己半年都沒刮胡子了,不知道自己蓬頭垢面的成什么樣子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又是一陣苦笑。身上的衣服還是夏天穿的單衣單褲,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碎成了布條,勉強(qiáng)遮蓋著身上的羞處。他想起那個夜晚,他冒著大雨,拖著餓了兩天的身體,翻了兩座大山才找到這個村落,心急火燎地要尋個人打聽一下這個是不是他要找的村子,卻突然一跤摔在村口的石板橋上,昏了過去。
“你終于醒了!”一個柔軟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宛如三月的春風(fēng)。蕭月明轉(zhuǎn)過臉去,看到了那張夢里夢過千萬次的面孔,眼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
陳嫣嫣將抱過來的一堆干凈的衣服和一件棉大衣放到木板上,說:“等一下把你身上的布條換下來,再穿上這件棉大衣,也就差不多了,現(xiàn)在的天氣也不是太冷。衣服是我從雜貨鋪買的,可能有點小,你先湊合著穿吧。我媽媽下餃子呢,一會兒我給你端一碗來,吃了,身上就有力氣了,起來洗個熱水澡,浴桶和熱水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洗完澡就去隔壁房里睡吧,鋪蓋也給你鋪好了。等你收拾完,我再給你熬一碗草藥喝了,驅(qū)驅(qū)寒,蒙上被子睡上一晚,燒也就退了……”
蕭月明一邊聽,一邊流淚,淚眼模糊中,他覺得自己就象在做夢。是誰的聲音這么悅耳動聽?是誰對自己這么好,給他帝王一般尊貴的禮遇?真是那個讓他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陳嫣嫣嗎?她是否知道他就是那個千般傻氣、萬般癡情的蕭月明呢?
在陳嫣嫣母女倆的精心照料下,蕭月明很快恢復(fù)了元氣。這期間,蕭月明沒有問她到底是不是陳嫣嫣,而關(guān)于他的情況,對方也一個字都沒問。盡管如此,蕭月明卻覺得自己在她們面前越來越抬不起頭來——一個大男人,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這算什么?。』税肽甓鄷r間,頂風(fēng)冒雨,風(fēng)餐露宿,跋涉幾千里路,幾乎把命都丟了,就為了見一個只通過幾封信、聊過幾句電話的女人?當(dāng)然他并沒有后悔的意思,只是回頭想想確實有點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