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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倒霉蛋的愛情實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鹽場風云(3)

一個倒霉蛋的愛情實錄 打開生命的窗 2381 2020-11-19 15:31:50

  3

  這時已經(jīng)是六月天氣。這里沒有風,也沒有陰涼遮蔽,室外的溫度很容易便飆升到四十多度。楊場長給大家分了任務(wù),每人大概十余個平方的面積,要求將各自區(qū)域內(nèi)的淤泥挖深三十公分,淤泥全部清到東面的斜坡上。分完任務(wù),楊場長蹲到旁邊的堤堰上,點了根煙抽著,慢吞吞地說:“大伙出來打工也不容易。我也是給老板扛活,職責關(guān)系,也不能不管你們。你們趕眼色一點,見了老板,使出吃奶的力氣來狠干;老板不在呢,只要不是太過分,我也犯不著難為你們。我分任務(wù)都是有數(shù)的,能讓老板說不出什么來,也不至于讓你們累得趴下。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說是不是?”

  大家聽了,默默點頭。一個十七八歲年紀、滿臉痤瘡的矮個子青年扶著锨把,操著濃重的外地口音諂媚地說:“趙場長一片丹心向陽開,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愛!”

  蕭月明聽了這句不倫不類的“馬屁”,忍不住渾身生起了雞皮疙瘩。楊場長卻咧開了嘴,露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說:““痔瘡臉”,這里面就你狗日的會說話。你過來喊聲干爹,我賞你棵好煙抽!”

  蕭月明心里又是一陣苦笑?!爸摊從槨?,這么惡毒的諢名也敢起啊!也許是國人的愛好,特別是在這些“大老粗”的世界里,大家習慣了彼此叫對方的“諢名”,似乎這樣子顯得更親切一些?!爸摊從槨狈砰_锨把,湊到楊場長跟前,點頭哈腰地說:“俺叫兩聲,你給俺兩棵好不好?”

  楊場長很干脆地說:“行!”

  “痔瘡臉”很響亮地喊了兩聲“干爹”,得了兩棵賞煙,樂顛顛地走了回去。大家看著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在場的年齡最大的一位,綽號叫作“老黃?!钡囊晃淮鬆?,據(jù)說都七十歲了,這個時候捋了捋胡須,笑瞇瞇地夸道:“你小子攀上這樣的干爹,以后的好處還多著呢!”

  “痔瘡臉”將煙卷夾到耳朵上,奸笑著說:“他還不夠級別——要是沈老板做俺干爹那才威風!”

  楊場長聽了直罵他“狗日的”?!爸摊從槨碧袅藥紫履喟?,又停下來喊:“‘***’,場長給的真是好煙呢,你要不要?”

  蕭月明眼看身邊一個長相有點“歐化”的男子將鐵锨往地上一插,大步往“痔瘡臉”的方向走過去,嘴里罵著:“草泥馬,再叫我諢名踹出你的腸子來!”

  “***”走到“痔瘡臉”跟前,抬手就往他腦袋上拍。“痔瘡臉”閃身躲過,從耳朵上拿了一根煙,賠笑說:“不叫了行嗎?你看俺孝敬您好煙呢,還要打……”

  “***”接了煙,順手別到耳朵上,一伸手揪住了“痔瘡臉”的耳朵,毫不憐惜地往外扯著,說:“快喊爹,要不我把你這豬耳朵揪下來?!?p>  “痔瘡臉”疼得大叫,只得爹啊媽啊亂喊一氣,“***”這才放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xù)干活。

  臨近中午的時候,氣溫又驟然升高了許多。毒辣辣的日頭曬得皮膚生疼,那勢頭仿佛就要把人烤焦。這時的蕭月明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半個鐘前伙房的老周送了茶水來,讓大家灌了個飽,而此刻蕭月明又覺得嗓子里要冒火,干渴得厲害。他眼看著任務(wù)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可手里的鐵锨卻越來越重。淤泥實在太粘了,先要用鐵锨切豆腐塊一樣切一下四邊,才能把這一塊摳出來。他抬眼看看其他人,見他們個個都是汗流浹背、粗氣亂喘。

  就在這時候,沈老板一步一晃地走了過來。蕭月明的心莫名地緊跳了兩下,在他眼睛的余光里,大伙都象瞬間換了個人,手里的鐵锨舞得虎虎生風。沈老板背著手站了一會兒,右手將罩在那雙三角眼上的茶色墨鏡摘下來,扯著破鑼嗓子喊道:“同志們都辛苦了!天氣很熱對不對?‘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現(xiàn)在正是考驗?zāi)銈兊臅r候。累嗎,肯定累;很累嗎,我看未必。不過是挑泥巴嘛!想當年,撈鹽全部用小車子推,一車鹽四五百斤,要從池子里水淋淋地推出來,一直推到鹽坨那里打坨。現(xiàn)在撈鹽全部用機械了,你們是不是享福了?年輕人,力氣是用不完的,只是舍不舍得用的問題。我督促你們,教導(dǎo)你們,是為你們好。以后你們想起旺發(fā)鹽場的沈青匡,只會感激我!你們沒事的時候可以想一想:男人沒有技術(shù),沒有文化,沒有經(jīng)營頭腦,又沒有一個會掙錢的老爸,不去下苦力干什么?難道要活活餓死?今天上午的活誰干完了,誰就回去休息。第一個干完的,下午的任務(wù)減三分之一;最后一個完成的,下午的任務(wù)再加三分之一。你們看著辦吧!”

  沈老板說完這些話,戴上墨鏡,轉(zhuǎn)身走了。這番話確實象一針興奮劑,把大家的積極性重新調(diào)動了起來。蕭月明不得不使出渾身氣力,調(diào)動起全部的生理機能來,竭力壓制著周身傳來的不適的感覺。正應(yīng)了“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俗語,“痔瘡臉”第一個完成了任務(wù),通過了楊場長的驗收。他將鐵锨插進淤泥里,身子靠在锨把上,將夾在耳朵上的煙卷取下來,拿打火機點著,美美地吸了一口,得意忘形地望著還在忙碌的大伙?!?**”瞟了“痔瘡臉”一眼,冷不丁竄上去,一腳踹了他個四腳朝天,罵道:“你干那么快干什么?急著回去吃屎是吧?”

  “痔瘡臉”爬起身來,揩著渾身滾滿的泥巴,哭道:“狗日的‘***’,就知道欺負俺。俺告訴沈叔叔去!”

  “痔瘡臉”說完,撂開鐵锨就走。“***”還要往前追,被楊場長攔了下來。楊場長罵道:“你也真是賤!他就是條哈巴狗,你又跟他計較什么?他回去告你一狀你要挨罵不說,老板還要罵我連你們這幾個鄉(xiāng)巴佬都管不了!”

  最后大家都完成了任務(wù),而“老黃?!辈恍覊|了底。他嘆口氣說:“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他的幾個老鄉(xiāng)忙安慰說:“別怕,下午俺們幫你?!?p>  吃過午飯,又歇了一個多鐘,蕭月明感覺身上的體力慢慢恢復(fù)過來。下午的任務(wù)比上午還要重,他感覺不適的體驗卻反而輕了許多。好不容易等到散工,他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往回走,見劉仁厚從后面攆上來,就開玩笑地說:“假如你家里養(yǎng)了一頭牛,怎么讓它吃最少的東西,干最多的活?”

  劉仁厚不假思索地說:“使勁拿鞭子抽唄!”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著蕭月明嘿嘿直笑。

  多年以后,蕭月明在日記里寫過這樣一些感慨:“世界上最熱的地方在哪里?它不在赤道,而是在你流汗最多的地方。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在哪里?它不在南極,而是當你需要溫暖的時候,周圍卻只有冷笑,那時你堆滿寒冰的心底,才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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