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哥哥

　　對于顧家老宅，盡管倪裳已從書中窺得一二，但親眼見到實景所帶來的震撼遠比文字要強烈的多，處處都透著百年老宅的深厚底蘊，貴而不奢。

　　書中簡單介紹過顧老爺子乃是涉黑發(fā)家，年輕時是位狠角色，卻不知為何急流勇退，且一生未娶。

　　后來洗白的同時顧老爺子收養(yǎng)了幾個孩子，培養(yǎng)下來除去死的，漸漸也都成了才，顧家的聲勢未顯頹態(tài)，反而越發(fā)的如日中天，黑白通吃起來。

　　顧九之所以名為顧九便是因為他排行第九，前面還剩五個哥哥，他是最后一位被收養(yǎng)的孩子，也是如今真正接手顧家的現(xiàn)任家主。

　　但他對倪裳的自我介紹是——一個小酒吧的老板。

　　老板是真老板，那小酒吧是顧家眾多產業(yè)中很細小的一條分支，是顧九放在明面上掩飾自己身份用的。

　　倪裳還記得原主初到顧家老宅時，還曾忿忿不平地質問顧九身份的真實性，而顧九當時的回答也合情合理：“顧家養(yǎng)子眾多，規(guī)定成年后不再受到家族庇護，所有人都必須白手起家。”

　　原主后來見過爺孫二人的相處方式后，甚至還覺得顧九這種不討喜的冷淡性子在顧家一定不受寵，只是個小酒吧老板也不奇怪。

　　但盡管身為酒吧老板的顧九在A市頂多居于中下層，對于三線小城出身的原主來說也算是巨富了，這也是原主為什么沒有拒絕嫁過來的原因。

　　眼見車子緩緩停好、熄火，倪裳主動斷開回憶，這次終于沒被顧九抓到走神。

　　旁邊早已等候多時的傭人立刻迎上來打開車門，對著倪裳問好：“九夫人好?！?p>　　倪裳從畫風明顯與老宅格格不入的普通轎車中下來，沒有擺架子，朝傭人禮貌微笑：“謝謝?！?p>　　傭人受寵若驚，忙躬身：“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同樣驚訝的還有剛下車的顧九，他本以為倪裳第一句話會來質問自己的身份，可直到進入宅邸傭人退下，管家將禮物接手拿走，二人身邊暫時沒有了第三人的存在，女生都未曾開口。

　　無論是詢問，亦或是感嘆。

　　她只是面帶微笑跟在自己身邊，雖缺少名流出身的貴女氣質，卻也有種令人如沐春風的禮貌得體，到不了大家閨秀的門檻，小家碧玉卻是綽綽有余。

　　顧九眼中的訝異之色漸濃，但他對異性素來話少，當下倪裳不開口，他也不會主動去說些什么。

　　很快，顧老爺子從樓上下來，書中介紹老爺子已六十有四，聞聽腳步聲的倪裳循聲望去，只見老人步伐穩(wěn)健，精神矍鑠，雖滿頭灰發(fā)，但紅潤的氣色與飽滿的精神頭倒顯得像是位五十出頭的壯年。

　　無須顧九提點，她立刻起身迎過去，卻也不靠近，只站在沙發(fā)外等老人過來，距離顯得既不過于諂媚，也不失禮數(shù)。

　　此刻倪裳無比慶幸自己前世喜歡看書的習慣，以及年幼時孤兒院院長那位優(yōu)雅女士對自己的教育培養(yǎng)，不至于讓貧民區(qū)出身的自己在此時此刻盡顯丑態(tài)。

　　有幸重活一世，得到了一個很好的身份，她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并不希望重蹈原主的覆轍。

　　“爺爺您好，我是倪裳?！毖垡娎先艘褋淼矫媲?，倪裳忙禮貌問好，卻不知該不該上前扶一扶老人的手臂。

　　她從下車便一直微笑的表情難得失控，浮現(xiàn)些許無措，下一秒就聽身旁顧九清冷的聲音響起：“不用在這守著，老頭子脾氣倔得很，不喜歡別人扶他，顯得他年紀大?！?p>　　熟悉的溫暖感覺再度將倪裳包裹，男人冰冷的語調結合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在此刻，卻給倪裳帶來一種別樣的安全感。

　　臉上重又揚起笑容，倪裳剛欲退到一旁讓老人先到沙發(fā)中間坐下，卻被老人一把拽住了手臂，挽上了自己的胳膊。

　　老人瞪了顧九一眼，旋即對著倪裳笑得慈祥和善，半點看不出年輕時過得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別聽那小子胡說，爺爺也是分人的，就喜歡倪倪扶著。”

　　說罷帶著倪裳坐到沙發(fā)上，姿態(tài)和稱呼一樣親昵。

　　書中沒有解釋過娃娃親的由來，而原主來時只顧著眼冒金光的到處東張西望，那副沒禮貌又登不得臺面的樣子也沒有得到顧老爺子的親近，導致倪裳對于老爺子這般友好的態(tài)度很是有些不適。

　　可以說是比之前的傭人還要受寵若驚了。

　　顧老爺子大概也感覺到了，于是松開她的手臂，叫傭人去泡茶：“記得泡倪倪帶來的那個?！?p>　　看老爺子如此重視那禮物，倪裳心里越發(fā)羞愧，她看了下顧九，有點想說出真相，卻被對方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壓制住了。

　　旁邊顧老爺子沒發(fā)現(xiàn)二人的小貓膩，吩咐完一切，才回頭來看著倪裳，沉默片刻，長嘆一聲，拍著倪裳的手道：“你長得很像你爺爺……”

　　原主的爺爺在她還未出世時便去世了，對那位老人的印象倪裳一片空白，但顯然顧老爺子也并不需要她的附和，又是一陣沉默后繼續(xù)道，“……不過性格可是半點不像，他年輕時活潑的像個猴子，你這丫頭卻是個安靜性子?！?p>　　說話間茶具與茶水皆已端了過來，老爺子似是被這聲響喚醒，沒有再繼續(xù)回憶，而是轉了話題道，“小九考慮到你還在上學，所以只領了證還未辦婚禮，但爺爺想問問你的意見，你是想畢業(yè)后再辦婚禮還是現(xiàn)在就辦？”

　　這話書里可是沒問過的，大約原主不招人待見，老爺子也不急著公之于眾了。

　　“我……”倪裳自然要順著顧九的意思來，她猶豫的是該如何稱呼對方。

　　她偷偷去看顧九，卻被老爺子抓個正著，把她的身子掰過來，誤會道：“別管小九怎么想，你就說你想怎么辦，爺爺給你做主?！?p>　　幾個稱呼從腦海里迅速閃過，倪裳把心一橫，道：“我和哥哥的想法是一樣的，還是先以學業(yè)為重，等畢業(yè)后再說吧?！?p>　　哥哥。

　　正喝著茶的顧九倏地咳了兩聲，眼眸低垂，斂去內里的異色。

　　不怪他反應這么大，從未有女人敢當著他的面這么稱呼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