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被熟悉的清冷氣息所包裹,倪裳驚喜抬頭,一直縈繞于腦海的稱呼就這樣脫口而出,帶著下意識地愉悅情緒。
話落,察覺自己有點反應過激的倪裳赧然退后兩步,垂眸訕笑:“你怎么過來了?”卻在隱秘處雙手將身上的外套抓得更牢。
這點小動作并沒有被顧九忽略掉,他眸色微暗,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客廳出來后這短短一段時間,不足以令他理清自己的思緒。
顧九是個足夠理智的人,始終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該做什么,并不會因他人去改變什么;可如今,他卻因為一個女生而思緒凌亂,那種理智,也在逐漸為她所推翻。
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令他下意識想要逃離,逃離后又忍不住想再接近。
否則他也不會遙遙望向倪裳,再三猶豫后還是送來了衣服。
顧九是個冷情之人,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今天。
他見過花心之人,女友更換頻繁,各種性格樣貌都有,毫無定性,都不是真正的喜歡;他也見過長情之人,即便分手后再尋,性格脾性也盡皆相似,可這樣的喜歡也不是他想要的。
這算是喜歡的那些人,還是她們所代表的人設?
正因為見多了這樣的感情,顧九才不羨慕也不心急。
他認為若真要喜歡一人,也該是像爺爺一般,只因對方是這個人,也只能是這個人,任何相似之人都替代不得。
所以當察覺到對倪裳異樣的態(tài)度變化時,他開始躊躇,變得猶豫,他怕令自己心生好感的只是倪裳所代表的人設,那樣的話,他就不該再招惹倪裳。
于是沉默良久,顧九只是道:“起風了,回去吧?!?p> 倪裳可不清楚顧九的心理活動,她只知道如果回去,就要把外套還給顧九了,于是連忙搖頭:“我還沒有編完花環(huán),顧先生先回去吧?!?p> 留不住人,好歹讓她和衣服多待一會。
想到顧九對自己的疏離,倪裳只覺得心涼猶勝天涼,連外套都失去了對方身體的溫度。
等等!
倪裳驀地想起什么,努力回憶著幾分鐘前顧九的模樣——咬著一支煙,雙手插兜,襯衫的袖口還挽著……
襯衫,對,顧先生明明就沒穿外套,那時陽光正好,所以倪裳也只穿了件單衫便出來了,所以這件外套是顧先生特意回去給自己拿來的?!
“顧先生!”一口叫住正轉身欲走的顧九,倪裳壓抑著心中的忐忑,輕聲問道:“顧先生為什么特意給我送衣服來?”
這次回應她的終于不再是沉默,而是——
倪裳死死拽著外套不松手,口中嚷著:“你干嘛,哪有送來衣服又要回去的道理,我不問了還不行嘛!”
倪裳死命掙扎,兩人難免發(fā)生肢體接觸,顧九于是很快松了手。
他語氣淡淡的:“我以為你不想要。”
又是那種討厭的冷漠語氣,明明是他想拿回去,卻說以為自己不想要。
倪裳本該被這態(tài)度再度勸退,卻不知是幾次三番后被激出了火氣,還是特意送來的外套給了她勇氣,她一把扯下外套塞到了男人手中,氣鼓鼓道:“我很想要,但我知道你想拿回去了,所以還給你!”
如此坦誠直白的話語令顧九微微觸動,清冷眸子盯著懷里的衣服,又望向氣得臉頰有些泛紅的女孩,莫名有點想笑。
他發(fā)現(xiàn)倪裳不僅喜歡發(fā)呆,還很容易臉紅——不論原因為何。
察覺到那種想接近的情緒再度涌現(xiàn),顧九下意識抵觸地后退了一步,但想到倪裳方才的直白坦誠,他決定停一停,先不要匆忙逃離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拿回來?”他問。
倪裳正在氣頭上,聞言冷哼了一聲,可惜模樣與音色擺在那,不僅沒哼出氣勢,還帶著股少女特有的嬌憨:“我就是知道!”
“我不僅知道你想把衣服拿回去,還知道你在躲著我,還知道你有煩心事,別問我為什么,我就是不可思議的能感覺到!”
倪裳一口氣把話說完,情緒也跟著泄了,這才后知后覺自己態(tài)度略顯不好,可話已經(jīng)擺在那,再想回頭也收不回來了。
她只能懊惱地低下頭,降低了音量軟聲補充道:“你不想說就不說嘛,我又沒有逼迫你一定要回答,或者我說錯、做錯了什么惹你不開心,你就告訴我啊,何必躲著我?!?p> 聽出倪裳話中透著的委屈,顧九內心忍不住跟著柔軟起來。
眼前的迷霧也隨即退散,露出了答案清晰的輪廓,正是倪裳的身影。
是啊,就是不可思議的,不可思議的能感覺出自己的情緒變化,同時也不可思議地牽動著自己的情緒變化。
正因為這種難以解釋的感應與默契,才令得他們如此合拍,才令他不反感她,不覺得她帶來了麻煩。
他才不知何時早已將那雙靈動的桃花眸深深刻進了腦海。
原來剛才問題的答案就是他一直所忽略的東西。
他應該可以確認了。
他對倪裳的好感不是因為她的人設,不是把她當作了家人或朋友,只因為這個人是倪裳,不可以是其他人。
雖然這份好感因為時間尚短,還未達到“喜歡”的程度,但他們已是夫妻,時間會醞釀下去,他不急。
而現(xiàn)在,他只差一句坦誠的話語:“你沒有說錯話做錯事,是我的問題,抱歉,我不會躲著你了?!?p> 話落,他順遂自己心意地揉了揉女孩烏黑順滑的長發(fā),帶著點極為含蓄的寵溺。
聽見顧九突如其來的道歉,感受著發(fā)頂熟悉的溫暖,倪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水靈靈的眸子像是含了淚,有些勾人。
顧九輕嘆一聲,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倪裳還小,他要進展的慢一些,等她畢業(yè)。
莫名被遮住視線,倪裳茫然地眨了眨眼,長而翹的睫毛掃過顧九的掌心,撓得人心癢。
顧九又是一聲隱忍的輕嘆,覺得自己還是先回去的好。
轉身欲走,就聽身后的倪裳吸了吸鼻子,囁嚅道:“能不能……把衣服還給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