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息壤

　　上回說到軒轅利用金烏消滅了侵犯人間的上古神獸赤蟒，并讓大地上的洪水消退。洪水退去，稀泥沼澤遍布。就在大禹無可奈何之際，由父親鯀化身成的羽山突然落下一塊石塊碎片。

　　石塊在淤泥中不斷翻滾消化最終竟然形成了一小片實實在在的堅硬土地。

　　原來當(dāng)年身為大地之神的鯀，為了給海水洶涌的人間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土地以供人類耕種采桑，不惜離開賦予其神力的大地乘鯤鵬來到天界竊取圣土息壤。

　　息壤本是大神女媧用來創(chuàng)造世間生靈的原材料。遠古時期，盤古遁身六氣之中，女媧也從一個小女孩在混沌與各種靈氣妖鬼的斗爭中成長為一位統(tǒng)領(lǐng)三界九州的大神后，用戰(zhàn)爭之后灑滿血氣的泥土創(chuàng)造人間生靈。直到創(chuàng)造出這種和天神形貌極其相似，或者說一般無二的人類時，天界上神們突然感覺事情正在朝著一種可怕的境地發(fā)生，遂在以火神祝融為首的眾神們聯(lián)合勸阻才最終作罷。即使這樣，女媧已經(jīng)不知不覺創(chuàng)造出了五十六個民族。女媧像是愛護自己的孩子般，給予他們遭遇危險時的庇護，自此生息繁衍，逐漸鋪滿孤獨死寂的大地。

　　后來，這一混合了神秘力量的土壤被封存于天界靈山之中，由天蝎巨神守護。鯀獨自闖進靈山，不知運用了什么策略才死里逃生取得息壤。乘大鵬歸去之時，經(jīng)過火靈山聽到了火神與顓頊的陰謀，火神發(fā)現(xiàn)了他。

　　火靈山位于靈山之北五百公里，本來鯀是不用經(jīng)過這里?？稍谕局幸婎呿湸蟪钾畯娦猩幃愊蛑痨`山遙遙飛去，自覺有些蹊蹺，便無聲跟去。在火靈山殿外，他命鯤鵬化作流螢進入殿內(nèi)，卻發(fā)現(xiàn)了火神和顓頊密謀第一次天界大戰(zhàn)的驚天秘密。就在鯀打算離開前往女媧所在的圣女山時，一粒從火神發(fā)間飛出的火靈發(fā)現(xiàn)了他們。鯀知道這次自己在劫難逃，可想到人界黎民百姓，他活生生吞下背后的圣土于腹中。神火燒身，墜落大地，隨即化身為羽山。

　　息壤合，萬物生。

　　深藏在羽山腹中的息壤也許是感受到了自己血脈的召喚，竟然無外力而自動滾落，廣袤無垠的稀泥沼澤中開始出現(xiàn)神跡。大禹明白了拯救之道就在那座象征著父親的羽山內(nèi)，陪伴自己多年的父愛終究要消失。大禹在悲傷中化身黑熊，一個躍起之后，下一刻重重落在羽山山巔。他一邊將山上的石塊拆碎一邊大聲嘶吼著，捶胸頓足，雙眼腥紅。

　　山下的沼澤有了山石的覆蓋，化虛為實，逐漸顯露大地的平坦。躲在宜蘇山與和山之上的華氏族人們深受鼓舞，他們來到新生的大地，不約而同地奔向羽山，和他們的國王大禹一起，開墾羽山，負石遠行，勢要將被洪水破壞的大地重新修復(fù)。

　　息壤重生的大地，種子發(fā)芽，綠色的葉子就在人們的眼前以一種頑強的姿態(tài)逐漸舒展著身體，人們甚至可以用肉眼看著面前色彩各異的花苞神秘地綻放著嬌艷的花瓣，蝴蝶飛舞，眾鳥歸巢，宛如不可思議的夢境。人們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有些人已經(jīng)放下手中的鋤頭銅鏟，靜靜欣賞著身邊生命的大塊文章。更加讓他們感到驚奇的是，這些新生的植物中間，竟然還有黑色的藤蘿，上面垂掛著碩大的黑色花苞。一個剛剛放下鋤頭的青年，好奇地用手指觸摸了一下其中一顆圓圓的花苞。

　　花苞像是擁有靈性一般，竟然慢慢張開起一張張菱形的花瓣來，這情形就像是有人在慢慢用刀削瓷泥。青年身邊不一會兒聚集了很多同樣好奇的人，他們等待著花苞張開后的樣子。

　　或許，這位青年多年后還會因為自己這一次的好奇遭受著可怕的夢魘折磨，恐懼所支配的顫栗九九回蕩在脆弱的血液之中。因為，在黑色花苞綻放的盡頭，人們看到了一張猙獰的鬼臉。鬼臉沒等人們反應(yīng)過來，竟然伸出細長的舌頭迅速纏上一個最近的人的脖頸，以一種無法掙脫的力量將那人拉進花朵里面，吞食。

　　慘叫聲很短，甚至還沒有開始就結(jié)束了，猶如溺水身亡的人，一下子掉進深不見底看不到天空的深海里。人們感覺到了可怕，拔腿就跑?？蔀闀r已晚，一根黑色的藤蔓分裂出兩根，然后以二的平方不斷增長，每根藤蔓上都開始長出花苞，然后綻放。

　　大禹和琯嬰等人在聽到一個急匆匆跑來，眼神中寫滿恐懼的男人含混不清地訴說著食人花的事情后，快速趕到那片黑色藤蔓瘋長的土地內(nèi)。

　　大禹被眼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驚呆了。可是很顯然，必須要做些什么，他來不及去思考這些食人花的根源所在，雙手運力，如意棒叮鈴作響，意念所到處，鐵棒舞動。黑色藤蔓枝折葉斷，黑色的液體濺射出令人魂寒的慘叫。經(jīng)過如意棒的一頓操作，藤蔓的慘叫聲停止了，枯爪般的枝蔓也不再增生。眼前只有狼藉不堪的斷根殘肢。

　　“師兄，這種花我好像在哪里見過。”琯嬰神色緊張道

　　“沒錯，這是那個巫婆所養(yǎng)的食人曼陀羅。”大禹突然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道。

　　就在眾人都以為危險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時，倏忽間，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黑色藤蔓又搖搖晃晃地從地面爬起，黑色的液體如同被磁鐵吸附的鐵屑逐漸匯聚。剛才也不過高度達到人們頭頂?shù)奶偬}一下子瘋長至兩三人之高，藤枝也更加茂盛繁密起來，蓬勃之間遮天蔽日。這些藤蔓像是蜘蛛網(wǎng)一般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編織著某種圖騰。

　　果然不到三個喘息的時間，陽光從人們頭頂?shù)奶俾g隱約散落，一張詭異的女人的丑臉欲蓋彌彰。

　　“沒想到，你們還記得我！”一個老女人的凄婉哀鳴。

　　“石磯！”大禹將如意棒狠狠砸向地面，一道深深的裂縫直直向著藤蔓中最粗壯的一根根莖跑去，然后將那根藤蔓劈為兩半。

　　“哎呦呦，都是當(dāng)?shù)娜肆?，還是那么急躁。”這位被稱作石磯的女人笑道。

　　“這么多年不見，你還是這樣喜歡這般裝神弄鬼”大禹說道。

　　“哈哈，還是地面的空氣好呀。這么多年，都是因為你，我才被困于那烏煙瘴氣的骷髏洞，沒有天日地終夜啃食蟑螂蜥蜴……”老女人的聲音悲傷地嘆道。隨后，聲音一轉(zhuǎn)，竟然又瘋狂地笑起來，語氣猙獰地說道：“現(xiàn)在，我要復(fù)仇，也讓你嘗嘗恐懼的滋味?！?p>　　話音剛落，遮天的黑色枝椏如同無數(shù)條彎曲涌動的細蛇朝著大禹奔涌而來。

　　咒語低吟，那根暗金色的如意棒靈氣通身，呼呼旋轉(zhuǎn)，將伸展過來的藤蔓毫不留情地斬斷擊碎。

　　但是，大禹的攻勢未減，藤蔓卻也如同黑夜流動的黑色，源源不斷。遠處，石磯那張樹枝織成的陰陽臉面露得意，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金烏已經(jīng)飛去，人們或許被眼前的恐懼遮住了雙眼，忘記了現(xiàn)在本來因該是陽光明媚的中午。直到一道火光在人群中劃破黑色，命中半空仿佛不會墜落的食人花團，人們才恍然驚覺。

　　上一道火光還未熄滅，又是一道火光直沖蒼穹，迎射石磯面門。

　　石磯萬千觸手只顧攻擊大禹，難得分出一只觸手擊飛了火團。

　　“呦呵，竟然還有修仙者?！笔壓莺菡f道。

　　隨后，空中一只食人花在粗壯的藤枝快速生長下?lián)湎蛉巳罕澈笊泶┑琅?，手持通靈杖的女人。

　　通靈杖浮在半空，女人精致的五官沒有任何慌張之色，杖中龍珠陀螺般旋轉(zhuǎn)著，很快一道玻璃狀的屏障浮現(xiàn)，食人花苞就在女人面前炸裂?？諝庵猩l(fā)出令人混混欲覺的迷人香氣。

　　人們聞到這種香氣后，不覺虎軀一震，剛才還是正常的人族，突然青筋暴起，獠牙刺破兩腮，眼神空洞卻又兇狠異常。

　　“不好，這花有劇毒，快離開這里。”后棄用他中性的嗓音喊道。

　　人們雖然想要留下來幫助自己的英雄，可看到身邊的很多同伴已經(jīng)異化，也不再猶豫，在玄女的帶領(lǐng)下快速想著遠處的光明奔去。

　　異化的人類，大禹日夜保護的族人，此刻竟然兇神惡煞般向自己撲來。大禹此刻才感覺到，曾經(jīng)被自己打敗的對手，如今已經(jīng)更加邪惡。

　　腹背受敵的大禹回首望向曾經(jīng)的同門師妹，師妹會意，纖指翻轉(zhuǎn)，輕輕一推，一叢落網(wǎng)從虛無中顯露，將那異化的惡獸束縛。

　　可是已經(jīng)妖氣附身的異化者們，僅僅一張畫有符文的羅網(wǎng)又能限制多久呢。

　　大禹恨從心中起，怒向膽邊生。黑色的皮毛如同戰(zhàn)甲披身，剛才的人皇變成高大的黑熊，雙眼噴射著火紅的怒氣。黑熊躍起，便可沖破云天。那張枯枝中隱藏的鬼魅臉在下一秒已經(jīng)近在眼前。熊爪積攢了石破天驚的力量，狠狠將那臉抓破。枝葉如同雨落，天空出現(xiàn)了一口巨大的光洞。

　　“生這么大的氣呀！”這次聲音不再是來自頭頂，而是遠處一簇曼陀羅花之間。

　　大禹定睛看去，是一個身材曼妙，面龐美妙的有些詭異的女人，那女人不慌不忙地把玩著旁邊一顆長著鬼臉的食人花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