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里的感覺
解雨臣真的沒有想到,杜小芊能撐到現(xiàn)在,看著她慢慢地倒了下來,他仿佛覺得自己的心也快跳了出來。
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哪怕是他都不可能在背后那么大一道傷口的時候還能撐得下來,還一直帶他們離開了這座墓。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手的血,心真真正正地痛了起來,當(dāng)時他腦子里只有一種念頭,他不許她死,也絕不會讓她死。
等回去的時候,杜小芊背后的傷口已經(jīng)止了血,解雨臣還是不放心地叫來了何醫(yī)生,還叫來了霍秀秀。
傷口的愈合速度還是驚到了何醫(yī)生和霍秀秀,但在解雨臣的要求下,二人緘口不提杜小芊的特殊體質(zhì),必竟誰也解釋不清這是怎么回事。
何醫(yī)生回去后,霍秀秀便替杜小芊換下了衣服,小心地把她移過來躺好,看著那條猙獰的傷痕,霍秀秀不由得心里產(chǎn)生了諸多憐惜,不禁感嘆起來。
“小花哥哥,小芊為你做了這么多,我覺得她不是心里有你,會這么不要命嗎?我知道你這么多年背負(fù)太多東西了,不會輕易去考慮自己的事情,但是我覺得有這么個人陪著你其實也挺好……”霍秀秀說著說著,還是停下了,把目光移向了解雨臣,解雨臣本背對著站著窗邊,也轉(zhuǎn)了過來。
解雨臣沉默了,反而沒有說話,目光一直停留在床上仍在昏睡的杜小芊身上,這一年多的相處,下了三個墓,正因為有杜小芊在,所以他才能活著回來,他絕不能說沒有一點觸動,只是自己,有資格去承諾她的一生一世嗎?
更何況,杜小芊現(xiàn)在并沒有想起她真正的身份,若是真的是敵非友,他又該如何自處,如何面對杜小芊?
他解雨臣是解家的當(dāng)家,原本就身不由己,憑著巨大的毅力和樂觀的態(tài)度才撐到現(xiàn)在,有必要多讓一個人跟著自己去背負(fù)那些已知和未知的嗎?
想著,解雨臣不禁輕嘆出聲:“她的好,我都知道,但是……算了,先不提這個,我會好好對她的,你放心。”
看著解雨臣臉上凝重有些難得的悲涼表情時,霍秀秀欲言又止,自小到大,她的小花哥哥背負(fù)了太多了,她不忍去苛責(zé)他什么或者要求他什么,只希望這躺著的人也不要有遺憾。
兩天后,杜小芊才算大好,相對一般人來說,這個速度不要太快,所以更不能為太多人所知道,她是如此神秘特殊的一個人。
午后,她下樓來到了客廳,那里沒有人,無意地轉(zhuǎn)去了東廂房,卻見魚缸旁,解雨臣正看著那一池錦鯉出神。
默默地走了過去,輕喚道:“花爺?!?p> 解雨臣抬頭,看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柔和舒服,輕應(yīng)聲,又低頭看魚:“傷都好了?”
“嗯,都好了?!倍判≤纷呱锨?,離他一尺遠(yuǎn),看著他又是一身粉色的襯衫,有一種想觸碰的念頭。
“每次都這么拼命,值得嗎?”解雨臣輕撥了一下魚缺里的水,語氣平淡地說道。
杜小芊的目光停留在他好看的臉上,微微一笑:“只要花爺和大家沒事,我沒關(guān)系的,再說了,我好得快嘛,你們不僅需要休養(yǎng)很久,老受傷對身體也不好?!?p> 解雨臣抬眼看她,原本側(cè)著看魚的身體站直了,雙手放進了褲袋里,打量了她些許,才道:“要是把命賠進去,那不是一點不合算?”
杜小芊淺笑搖頭:“花爺你沒事不就好了嗎,我,不重要?!?p> “同樣是命,怎么會不重要?”解雨臣有種想伸手撫她臉的念頭,卻始終沒有伸出手來,四目相對,他們那目光竟久久不能離開。
但那灼熱的目光終是令杜小芊有些羞怯,竟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遲疑幾分,她又抬起頭看他,試著靠近了他,貼在了他的胸口,就像那日在墓中一樣,兩次緊靠著解雨臣的胸懷,她竟十分懷念。
“只要在小花你身邊,我什么都不怕?!彼p語,雙手竟環(huán)上了解雨臣的腰際,這是她第一次這么大膽,天知道她是多喜歡這緊貼解雨臣胸口的感覺。
解雨臣一愣,似有什么觸到了心底,他沒有躲開,心中泛起的暖意和不舍令他伸出右手撫上了杜小芊的頭發(fā)。
這丫頭才到他下巴底下,整個人似乎弱不禁風(fēng),卻很多時候做到了令他難以想象的事,早就不知在何時進入了他的心里,大概是在她第一次救他的時候,也可能是在她為他擋槍的時候,更有可能是在那一夜做惡夢時給予他難有的溫暖和安心時。
不管怎樣,雖然他知道他不可能完全去信任任何人,但是心里卻實實在在有了這個小丫頭,現(xiàn)在這溫暖的靠在他胸口的觸感,令他不能拒絕,他太需要這樣的溫暖了,所以在早已被觸動的心里,一直在指引著他在試著接納。
或許可以試試看,解雨臣終于擁住了杜小芊,這一刻寧靜卻又心安,吻過她的頭頂,他真的不想放開。
杜小芊見他沒有拒絕,反而抱住了她,心里別提有多開心了,伸手在他胸前輕觸,聽著他的心跳聲,一時間竟是如此醉人心懷,她更不想離開了。
如果時間能停滯在這一刻,那所有的悲傷和遺憾都會一掃而空,但是時間就是最不能留住的東西,永恒或許只在一瞬,這一瞬只屬于他們最純凈的相擁。
晚上,天上又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解雨臣如常進了秘道,杜小芊一個人去了閣樓,在閣樓上聽雨,看著雨落。
不知從何時起,她也開始有這樣的習(xí)慣,但從前她總是得讓著解雨臣,因為下雨天閣樓永遠(yuǎn)是解雨臣一個人的,而如今,她就在那里等他,希望能跟他一起享受著雨天帶來的心底寧靜。
就這樣趴在窗臺上許久,頭枕著手臂看著窗外的天,一絲絲的雨仿佛落在心里,涼涼的,令人清醒又令人迷茫,仿佛一切都在靜止。
解雨臣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想睡就睡,別這樣,會著涼的?!?p> 起身回頭看向他,微笑搖頭:“沒有啊,我在等你?!?p> “想跟我一起看雨嗎?”解雨臣淺笑,輕撫了她的臉。
“對啊,小花,我想跟你一起看雨?!倍判≤返难凵裼幸环N期盼,看著解雨臣,她輕輕地?fù)P起唇角,眼睛清亮。
“好。”解雨臣說著,倚在床頭,而杜小芊則繼續(xù)趴在窗臺上。
兩人安靜地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夜色朦朧帶雨而清涼,令人不愿打破這久違的平靜。
過了一會兒,杜小芊忽然來到解雨臣身旁:“小花,最近我腦子里總是有一些景象,但也不是很清楚,會不會我很久沒有吃藥,要想起什么了?”
“應(yīng)該是吧。”解雨臣正在玩著手機,聽她這么說,放下手機,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把她拉進了懷里。
“可是我有點不想恢復(fù)了,怕什么都想起來了,我就得走了。”說這話的時候,她有些哀傷,揪緊了解雨臣身前的衣服。
解雨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真的會走嗎?”
“我也不想離開,我只想一直留在你身邊,哪怕永遠(yuǎn)只是你的手下也可以?!倍判≤氛f著,抬頭看向解雨臣,見他也在看著自己,不由得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解雨臣忽然把她翻過去,從后面抱住了她:“不早了,早點睡吧?!?p> 被解雨臣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的杜小芊有些不可思議地感受著,忽然怯怯地說了句:“我不需要去別處睡嗎?”
“你好好聽話,就不用走?!苯庥瓿奸]著眼睛,聞著她的發(fā)香,感受著這內(nèi)心帶來的安寧,在她耳邊輕語道。
杜小芊輕咬了一下唇,難掩心中的那些小竊喜,如果用所有的一切去換,她都愿意。
但是她還是有點不安分,忽然翻過身一頭扎進解雨臣懷里,緊緊地抱住了他。
“你這是做什么?又不聽話了?”解雨臣睜眼看她,黑夜里,那眸光甚是好看。
“小花,我喜歡這樣?!边@是她第一次那么大膽,令解雨臣也是有些詫異。
但是這一次解雨臣沒有拒絕,撫著她頭頂,說道:“那你別亂動?!?p> 這是第一次相擁著睡去,所以誰也沒有想改變的意思,有些事有了開端便不會遺憾,至少杜小芊是這樣想的。
一夜無聲,靜靜地,仿如隔世。
第二天晚上,解雨臣回來得很晚,面色有些難掩的肅然,解家,終是他的一個結(jié),也是他的宿命,很多事總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或許某一天他會賠上自己的命。
他坐在沙發(fā)上,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今天的一切來近在眼前,若不是他反應(yīng)快,可能他今天就回不來了。
解家不安分的人,還有那蠢蠢欲動的汪家,都是會阻止他安然度過的問題,作為解家的當(dāng)家,他從八歲起就不曾放松過,作為九門的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沒得選擇。
忽然他意識到,他連自己都保證不了,如何去保證杜小芊呢?
哪怕杜小芊再強,她也不能周全一切,那個時時在周全的人是他,或許真的不能將杜小芊帶到這個風(fēng)口浪尖。
所以,在他看到杜小芊朝他走來的時候,他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不知所以然的杜小芊來到解雨臣身邊,扶住了他的手臂,還是那樣仿佛不知事的面目,卻依然微笑看他。
“小花,你怎么了,沒事吧?”她問,這樣的關(guān)心的確是出自最根本的真心。
解雨臣故作淡漠地拉開她的手,站起身來背對著杜小芊:“我沒事。”
杜小芊并沒有放棄,還是上前來到他面前看著他說:“那你這是怎么了?好像不大開心的樣子。”
解雨臣低眸看她,故作冷意:“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闭f著,便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想往溫泉那邊去。
“小花。”杜小芊還是喊了他,并不解地上前拉住他,“你怎么了,為什么今天和昨天不一樣了?”
解雨臣不看她,依然拉開了她的手:“昨天怎么了?今天又怎么了?杜小芊,你能讓我靜一下嗎?”
杜小芊有些驚異地看著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小花,我做錯了什么嗎?為什么你一下子不一樣了?”
解雨臣回頭看她,強忍心中的酸楚,嘆了口氣:“有些事你不會懂的,我是解家的當(dāng)家人,有很多事等著我,我不能像你這樣簡單,所以算為了你自己好,還是像原來一樣吧,這樣你只需要照顧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別的不需要你操心,以后,還是別這么叫我了,杜小芊,你不是說哪怕一直像我的手下一樣你都愿意嗎?那就這樣吧,或許我還能護著你?!?p> 輕拍了拍杜小芊的肩膀,他不忍再看她,轉(zhuǎn)身向溫泉而去。
杜小芊愣在當(dāng)場,昨日的一切還例例在目,如今就重新回到原點,她并不了解什么當(dāng)家人應(yīng)該怎樣,所以她真的無法明白,但她知道,這一刻她只剩她自己。
靠著墻她緩緩地坐到了地上,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雖然她不知道這種感覺都是因為什么,茫然得看不清所有的一切,但是她的心真真切切地痛了。
緊緊地抱住了自己,輕輕地抽泣著,或許這一切都沒得選擇,但心里的感覺清楚地告訴她,她還是會按著解雨臣說的做,只要能留在他身邊,拿什么換都可以。
夜色漸深,她始終坐在那里,如果都是注定的,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