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杜小芊的心魔
“姐姐，你想好了？要是……要是出不來怎么辦？”柳玉雯拿出了一塊名牌，杜小芊知道，那是柳慕寒的名牌，她自己也有一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更何況，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出不來呢？”杜小芊給了她一個舒心的笑容，示意柳玉雯上前。
柳玉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名牌放上大門上面那一個穴槽，然后用力一按，大門緩緩地打開了，帶著陳舊的塵土，現(xiàn)出了里面的世界。
“我進去以后，你關(guān)上大門，收好名牌，然后在門前等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不要輕易再開門，明白嗎？”說完，杜小芊踏進了主墓室，然后幫柳玉雯關(guān)上大門。
主墓室又陷入了黑暗，杜小芊站在那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在心里數(shù)了一二三。
當她睜開眼睛，眼前出現(xiàn)了一扇舊時的房門，那種雕刻鏤空的，幾折的木門。
深呼了一口氣，杜小芊用力推開了門，然后緩緩踏進去。
里面是各式的古時的書架，擺滿了各類的書籍，就像一座迷宮一樣，一排一排，一面一面，書香之氣顯露無疑。
杜小芊卻站在那里驚異無比，這里的樣子她太熟悉了，她甚至可以說出第幾排幾個書架上面擺了什么書。
她的眼里全是不可思議，曾經(jīng)的諸多酸澀涌上心頭，不顧一切地快步?jīng)_上前，順著她熟悉的路沖到了房間的盡頭。
那里有張矮桌，桌上著一個茶盤，上面有著一個看起來半新不舊的瓷制茶壺，還有六個小小的茶杯，桌邊有蒲團，一如往昔那樣，各邊各一個。
她走過去，輕拿起一個茶杯端詳了一下，越是看著，她眼中開始泛紅。
慌亂地看向四周，但是仍是不見一人，杜小芊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處，這里太熟悉了，十年，她天天往這里跑幾遍，怎能忘卻？
“是芊兒回來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杜小芊猛地抬起頭。
眼前來了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男子，束發(fā)簡冠，發(fā)絲中隱隱透著幾根白發(f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著書卷往這邊走來。
近了，杜小芊驚異地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自己的師父，業(yè)嵐門掌門的三師兄，文松淵。
她愣在當場，看著文松淵來到面前，伸手輕撫她的頭頂，替她理了理發(fā)辮，面貌和善，慈祥地看著杜小芊。
“芊兒這是怎么了？累了還是受驚了？”文松淵低頭打量了杜小芊。
杜小芊不由自主地上前拉住了文松淵的衣袖，緩緩地跪了下來：“師父，徒兒好想你，好想你呀……”
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看著文松淵，杜小芊千年來所有的悲傷一骨腦兒涌上心頭，眼前的這個人疼愛了她十年，從帶她回來的那一天開始，整整十年。
文松淵愛憐地扶起她，把她輕輕推向矮桌邊，笑道：“我們芊兒如何變得此等嬌弱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去何處了？”
說話間儼然是文松淵的口吻未錯，杜小芊此時已顧不得許多，腦子里都是慶幸與師父久別重逢般的欣喜，她以為回到過去，聽話地半跪坐在蒲團上。
只見文松淵倒了一杯茶，遞給了杜小芊，滿臉慈愛地說：“出去這么久也累了，先飲了這茶水，歇一歇?！?p> 杜小芊滿心歡喜地接過茶水，正欲飲，忽然手一滑，茶水倒在了身上，她忙擦了擦，抬頭的時候，卻見文淵松又拿了一杯遞過來。
她忽然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但仍微笑著試著去接，接的時候故意輕撞了下，茶水倒在了文淵松的手上。
文淵松并沒有被燙到的感覺，那杯沿的觸覺，分明有些燙，反而又倒了一杯，遞了過來。
不知哪來的勁，杜小芊推開了文松淵，猛地站起來往外跑去，繞過那些書架，直至門前，猛然推門而出。
外面是飄雪的天地，她竟站在業(yè)嵐門大殿前方的寬闊平臺上，身上的衣服已然變成當年業(yè)嵐門冬日的衣衫，手中握著的是她當年的劍，一切仿佛都沒有變。
伸手是滿天的雪，散落在她手上，因也手心的熱度，慢慢地消散。
一轉(zhuǎn)身是空曠無人的天地，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有她一個人，曾經(jīng)所有的在業(yè)嵐門的記憶都涌上了心頭。
杜小芊緩緩地挪動著腳步，低垂著的頭看著自己的腳，曾經(jīng)的她就是這樣在雪天里在這樣廣闊的天地里行走，暢然而輕快。
她不經(jīng)意地抬起頭，身邊忽然圍滿了人，猛然地轉(zhuǎn)向業(yè)嵐門大殿，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里站著的是業(yè)嵐門的掌門和掌門僅剩了兩位師兄弟。
“杜小芊！你殘害同門，攪亂整個業(yè)嵐門，該當何罪？”掌門的聲音響徹天地，風(fēng)雪中，仿佛有著回音。
杜小芊冰冷的眸色里透著一絲憎恨，她無畏地站在那里，用劍直指掌門那個方向。
“你，枉為掌門，為了自身利益，殘害同門師兄弟，將我?guī)煾敢幻}的除了我外的人都活埋入墓穴，以此達到祭天的目的，你如此做，又該當何罪？”她再也不是從前的她，仿佛與生俱來的傲骨令她絕不服輸。
“放肆！業(yè)嵐門規(guī)皆是守墓，他們此等也是守墓之舉，能成為天祭，也是他們的榮幸！”掌門一絲愧疚都沒有，還直指蒼天，“給我殺，業(yè)嵐門沒有這樣的弟子！”
一瞬間，所有的弟子向杜小芊涌來，每個人都用劍刺來。
杜小芊騰空而起，輕踩眾人劍端，手中劍一動，向四周揮去，一圈而下，眾倒地，反過身的時候，卻見掌門一掌襲來，她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四周忽然安靜了，完全沉浸在暮色里，而眼前慢慢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那個人是柳慕寒。
“我是幫了你，但是，杜小芊，你非得心生邪念，殺了你師姐嗎？”柳慕寒看著她，靜靜地站在那里低頭看著她。
“誰讓她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我不殺她，她一定會告訴掌門的，我?guī)煾高@一脈就剩我了，我怎么能不為自己謀一點出路？”杜小芊對著柳慕寒嘶吼，帶著哭腔的呼喊回蕩在夜色里。
“你還是我認識的杜小芊嗎？你這樣與掌門又有何區(qū)別？你殺那些活尸的時候的膽量，不是讓你用在活人身上的！”柳慕寒背過身，風(fēng)中吹起了他的衣衫。
杜小芊忍不住在那里抽泣，口齒不清地喊著：“我也不想這樣，我只是不服，為什么，我?guī)煾笌熜忠冻鲞@樣的代價，而掌門，他可以高高在上，甚至可以有后代，而我?guī)煾甘裁炊疾豢梢杂小?p> 淚流滿面地吞咽自己所有的痛楚，杜小芊趴在那里，一切就像剛發(fā)生一樣，但卻是一直困擾著她，她的冷漠與傲氣不服輸，很多時候就是因為曾經(jīng)的悲傷和決絕。
“你難道不想想，你師姐曾經(jīng)對你也不是不好，你是如何下得去手的？更何況，你從來挑撥師兄弟們互斗的事，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掌門，你可曾知道？”柳慕寒說話的口吻開始放軟，回過身看她的時候嘆息了一下。
“人都死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用嗎？我當時真的很怕，如果我所有的事暴露了，我就活不成了，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去那些只要十年或者五年就可以出來的墓了，業(yè)嵐門的規(guī)矩一向就是如此，從入門的第一天開始，誰都沒有轉(zhuǎn)還余地，我沒有辦法，柳師兄，我真的沒有辦法！”杜小芊哭得止不住，不停地抽泣著。
“那你為何不來找我呢？難道連柳師兄你都不能信了嗎？”柳慕寒忽然蹲下身，輕撫了她的發(fā)。
杜小芊停止了哭泣，抬眼看向了柳慕寒，心中忽然有什么忽然清亮了起來。
當年因為師姐知道她攪亂門中弟子互相爭斗的事實，她為了保全自己動手殺了呵護她的師姐，一直以來，雖然當初有柳慕寒的相助，但是她心中一直有個結(jié)，因為她終究是帶著愧疚的。
如今重又翻起這件事，心中不免苦澀，也正因為這樣的事，她對于姐妹情的渴望異于常人，直到遇到尹新月，她的世界才有了變化。
垂頭閉上眼睛，想要強咽下這一切，但仿佛又有些難。
一雙溫柔的纖手撫上她的后背，用溫柔俏皮的聲音說道：“瞧你，又一個人想什么呢？我不是說過嗎？在我身邊，就什么都會好的。”
杜小芊猛地一抬頭，看向面前的人，那人熟悉的嬌顏盈盈一笑，赫然是尹新月。
“新月！”她撲向了尹新月，抱住了她，“新月我好想你啊，新月……”
尹新月輕撫著她的背，說：“不怕，不怕，我們芊芊是最厲害的，不要害怕，你要知道，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你，再難再苦都是上天再考驗?zāi)悖阋欢梢該芜^去的。”
“新月，你知道嗎，當我醒過來，當我想起一切，我知道我不可能見到你了，真的好難過，新月，我是不是永遠都不躲不過九門？躲不過這一切了？”
杜小芊呢喃著，帶著哭腔，緊緊抱著尹新月，這一刻她絲毫忘了自己在何處，就想要現(xiàn)在的一切不要消失，她最依賴的人就是尹新月，一時間她什么都不想記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