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再見張起靈
祭拜了潘子，吳邪將車隊留在離長白山最近的城市，帶著王胖子和杜小芊來到了他熟悉的長白山腳下的那個村莊。
那間仍留有些許熟悉感的農(nóng)家院子透著的是曾經(jīng)的氣息，踩著厚厚的雪進入小院，杜小芊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圈，周圍滿是雪的村莊，她還是第一次見。
有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從屋子里掀開門簾走了出來，見到吳邪，明顯雙眼充滿了驚喜。
“吳邪！”男人走過來，帶著欣喜輕敲了一下吳邪胸前，“你小子竟然還活著呢，十年了！”
吳邪淺笑：“當(dāng)然要活著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呢?！闭f著，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說，“金洋，看樣子，你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呢！”
“怎么會！”叫金洋的男人連連擺手，“老嘍！”
金洋回頭看看吳邪身后說：“這兩位是……這不會是你媳婦兒吧？”
吳邪笑道：“你兄弟我命不好，快四十了還單身呢，她的話，慢慢告訴你吧?！?p> “進屋！進屋！外面冷！”說著，金洋招呼著他們進屋。
杜小芊原地看了一番說：“吳邪，路怎么走，告訴我就行，我就不多留了，你就先別冒險再上山了，我找到他，讓他來這兒找你。”
“需要這么急嗎？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去?！眳切懊黠@有些于心不忍。
杜小芊扯了扯唇角，道：“對我來說，已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早是走，晚也是走，沒有什么區(qū)別。”
“你一個女人一個人上長白山？太冒險了吧！你知道這一路有多危險嗎？”金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杜小芊。
杜小芊不語，輕嘆了口氣：“對我來說，再冒險的事都只不過是走過的路而已，人的一生沒有意義了，很多的事便沒有特殊性?！?p> 這時，吳邪走了過來，指著山的某一個方向說：“一直往那走，終會到的，但是，天快黑了，有必要嗎？”
杜小芊往那個方向看了看，轉(zhuǎn)身向外走。
“你就等著張起靈來找你吧，吳邪，后會無期！”杜小芊說著，漸行漸遠。
吳邪知道根本擋不住杜小芊，并沒有上前阻止，只是嘆息了一下示意王胖子跟上自己。
王胖子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世上最悲慘的是什么，該聚不能聚，該留不能留，胖爺我第一次這么佩服一個女人的決心……”
月下三分，竟是滿空晴朗，半走半爬半飛，花了七個小時，杜小芊已經(jīng)站在半山腰上了，她開始四周探尋，只要張起靈出現(xiàn)，自然而然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長生體質(zhì)麒麟血帶來的非一般的夜視能力，讓杜小芊又見到了黑夜中某些最會實到人忽視的點，離她兩丈遠的一個人影佇立在那頭，有一種似曾相識感。
飛身向前，很快落于人影身后。
那人驀然回首，表情未動，口吻中卻帶著一絲驚異：“杜小芊？你怎么會來？”
“你是希望吳邪來接你吧？生死與共過的人，記掛的自然會多一些。”打量著眼前人，杜小芊微動嘴角，“張起靈，十年了，終于又見面了！”
“為什么來的是你？”張起靈似有些許不忍，但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你替了吳邪十年，那接下去就交給我吧。”杜小芊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張起靈未接話，一直打量著她，許久才說：“你也如同我的親人一般，你讓我怎么能……”
杜小芊卻打斷他：“張起靈，雖然我不太明白，我當(dāng)初明明將長生體質(zhì)轉(zhuǎn)移到你身上了，而現(xiàn)在我卻恢復(fù)了長生體質(zhì)，但是，既然你可以替人守青銅門，我想我也可以。”
“你……恢復(fù)了長生體質(zhì)？”這一點，張起靈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態(tài)，自張家先祖得長生起，便造就了千年來的重大使命，而現(xiàn)今所有的結(jié)果，竟如此地令他心情沉重。
張起靈盯著眼前的杜小芊看了許久，終于啟口道：“你能替一時，能替所有嗎？”
“這也是我必須先找到你的原因?！倍判≤返难鄣淄钢唤z凄然的淡定，“能不能，結(jié)束這一切？”
“結(jié)束？”張起靈抬眼。
“你當(dāng)年跟佛爺定下的，可曾考慮過常人可能如你一樣十年守護不傷半分？又可曾考慮過九門幾十年根本無暇去完成約定？然而在你失憶時，青銅門失守的這幾十年，最該負上責(zé)任的又是誰？張起靈，作為張家最后一任族長，你難逃其咎，你既然自己也不是萬事皆能左右，又為何去左右普通人的短短幾十年命數(shù)？”杜小芊毫不留情地說出了心中所想，張起靈很是吃驚，他從有記憶起從未有人這樣說過他。
“千年前，若說是風(fēng)懸令觸發(fā)造就了周穆王長生體質(zhì)的轉(zhuǎn)移，已至你們必須守著那個秘密直到現(xiàn)今，那么今時風(fēng)懸令已毀，張家已沒落，為什么還要白白賠上無辜的人？”杜小芊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說將再也沒有機會，所以將心中所想統(tǒng)統(tǒng)說了出來，“我問你，當(dāng)年九門第一次去張家古樓的行動是不是與你有關(guān)？多少條人命就此消亡？如若不是當(dāng)年種種，解連環(huán)和吳三省需要布局來對抗，他們不想挽救更多的人嗎？你想想，如果不是這些事，吳邪可能一直是那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古董行老板，還會去遇上那么多驚險？你知道他這十年怎么過的嗎？或許這是九門的責(zé)任，但如果九門能有資格去守青銅門的人都花去了自己的十年，那誰用自己的年輕生命去抵御第十家人家？有的人的付出你不懂，你心心念念的張家職責(zé)又給你造就了什么？”如今站在張起靈面前的杜小芊仿佛換了一個人。
“那你想怎么樣？”張起靈永遠都那個安靜得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的人，他看著杜小芊卻垂下了眼睛。
“我想怎樣，我真想殺了你。對，換了千年前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你，因為你阻礙了我的路，但是我當(dāng)年手上沾血，突出重圍的時候，也只是一個人，你也只是命運長河里的一枚棋子而已。張起靈，你我早已兩不相欠，我今天站在這里，就是想讓你中止這個約定，結(jié)束九門的這個命運，剩下的四十年，或許更長，我來守！”杜小芊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眸中已經(jīng)看不到一絲希望了。
張起靈不得不用驚異的目光看向她：“怪不得你當(dāng)年什么也沒做，因為你早打算好了今天，要替九門的人守這最后幾十年，要破除當(dāng)年我跟張大佛爺?shù)募s定，是不是？”
“是?！倍判≤仿湎乱坏螠I來，“除了我沒有人有資格來完成這些?！?p> “你成了九門的人？我記得當(dāng)年你跟張大佛爺去古樓的時候，你完全是個局外人！”張起靈越發(fā)地看不懂她。
“你走了以后，我嫁給了解雨臣，跟他在一起這十年，我很滿足，我再也沒有遺憾了?！毖鄣兹酝钢У亩判≤罚従彄P起嘴角，擦掉腮邊的淚。
“值得嗎？”張起靈伸手輕扶了一下杜小芊的手臂：“你知道我一直視你為親人，因為當(dāng)年你的一個微笑，我就覺得我是個有人疼愛的孩子，你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你知道嗎？”
“謝謝你這么看我，張起靈，有的人的命數(shù)是與世無爭，有的人的命數(shù)就是屢經(jīng)劫難，你我是哪一種，只有自己最明白，你要真的當(dāng)我是姐姐，將來見到我的孩子，也替我好好對他?！痹捴链?，杜小芊的眼里全是淚水，心痛得難以呼吸。
“我答應(yīng)你。”張起靈點頭，心情卻無法不沉重。
“去吧，吳邪在等你，他在山下，你知道應(yīng)該在哪兒找到他，十年，他真的很不容易?！北尺^身去，眼前茫茫的雪，白色的。
幾聲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忽然停下，忽然重新回來扳過她，張起靈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擔(dān)憂的表情：“算了，是我的職責(zé)就我來，反正我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p> 杜小芊移開他的手，露出一抹凄美的微笑：“不，吳邪需要你，他等了你十年，你不該讓他失望?！?p> 她踩著雪前行，頭也不回地說道：“這路是對的吧，從你出來的地方進去應(yīng)該不會太遠吧，我還沒有見識過，什么是云頂天宮，什么是青銅門?！?p> 張起靈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杜小芊離開的方向。
“再見了，弟弟，或許你我還有重見日?！甭曇艋厥幵谘┥街?，人消失在白色盡頭。
“我們一定會重見的，姐姐！”張起靈停駐許久，才緩緩離開。
云頂天宮早在先前吳邪去過的時候就大不一樣了，杜小芊像領(lǐng)略風(fēng)土人情一樣，踏過每一寸云頂天宮的地方，最后停駐在青銅門前。
那扇門半敞著，里面黑壓壓地透著詭異，地上有不少蟲子快速地移動過來，又快速地移動開去。
一隊陰兵虛影從里面浩浩蕩蕩地走出來，漸漸消失在山壁之中，面具盔甲看不出表情和樣貌，只是每個陰兵經(jīng)過的時候都看了杜小芊一眼，眼中透著一種帶著意外的熟悉感。
杜小芊并不了解陰兵的來歷，或許她自己的出現(xiàn)就是一種疑問，待陰兵全然消失后，她忽然無比平靜地深深望向了青銅門里。
挪步走了進去，青銅門后一片漆黑，似乎本就什么也沒有。
她繼續(xù)往前走，眼前是一片山崖層，在黑暗中透著影子，仿佛沒有實體，隱隱地，似乎在召喚她。
來到一處斷層巖石前，杜小芊坐了下來，伸手撫過那些巖石，像極了隕銅的觸感，但又似乎不是。
旁邊有高一層的巖石，她便靠了上去，那曾經(jīng)沉睡前那樣，眼前迷離起來，至此睡去，一滴淚滑落了下來。
整個山巒忽然震動起來，所有的東西往下沉降起來，不停地有東西下落，有東西被掩埋。
一天一夜后，又恢復(fù)了從前的寧靜，雪厚厚地堆積在山上，那一座山，似乎從未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