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顏府。
夜很黑,只有廊下的幾盞氣死風燈搖來搖去的亮著,昏黃的光微弱的照著。個院子里的主子都已經(jīng)睡了,守夜的小廝和婆子也都各自找了地方打盹。
前院書房的燈還亮著,上好的窗紙上映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正坐在桌前奮筆疾書。突然,燈花“啪”的一聲跳了一下,驚動了正在寫字的人。
顏迪放下手里的筆,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沙漏,已經(jīng)二更天了。他活動著脖子,一邊將剛寫好的一疊紙放進一個木匣子里,叩開了多寶格上的暗格,將匣子放了進去。
然后他收拾好了桌面,又在黑暗里坐了一會兒,才走到屋角的一個大個的青釉花瓶前,猶豫了一瞬,又伸手將花瓶左左右右的來回轉了幾圈,屋里的多寶格就毫無聲息的從正中間向兩邊打開,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過道,里面黑黢黢的,居然是個密道。
顏迪將一截蠟燭從燭臺上拔下來,走到密道口,將蠟燭的火苗往墻上的一根引線上送去,幾不可聞的“轟”的一聲輕響,密道里的墻壁上接連亮起了好幾盞燈,將整個過道照的亮堂起來。
顏迪進入過道后,隨手將蠟燭熄滅后扔在地上,背著手信步沿著密道向前走。密道里整潔干燥,顯然有人專門打掃過,而且用的十分頻繁。
顏迪就在彎彎繞繞的密道里走了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眼前出現(xiàn)了一排臺階,臺階的盡頭是一扇木門。門上的雕花十分精美,用的也是防水防潮的楠木。顏迪這次沒有猶豫,直接走上臺階,伸手在門上的幾個地方輕輕地扣了幾下,門便自己打開了。
門外是一個十分整潔的小院子,面積不大,地上鋪著青石板,院子中間種了一棵桃樹,樹下有石質的桌椅,顯得古樸又大方。
顏迪回手將門關上,只聽“咯”的一聲,門就跟一面墻壁嚴絲合縫的扣在了一起,從外面看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的,原來這個密道的另一個出口居然是在一出小院的院墻上。
院子里面有好幾間屋子,三大間正房,兩間廂房,旁邊還有廚房和柴房以及隱在角落里的茅房。顏迪直接推開一間正房的門,走了進去,回身關門的時候往院子里掃了一眼,眼神中透出的神情跟平時的他十分不同,但可惜這里并沒有跟他熟悉的人。
不一會兒,屋子里亮起了燈,接著又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那是一個女子睡到一半被吵醒時的沙啞慵懶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燈熄了,屋里不再傳出任何動靜,顯然屋里的人已經(jīng)睡了。
城郊。
一個一身黑衣的黑影鬼魅般的走進了一座很大的宅子,無視了各處的守衛(wèi),輕車熟路的七拐八繞一番后,進了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
屋子很大,里面亂七八糟的放了不少各種各樣的椅子,里面坐了好幾個打扮怪異的人,有的在擦手里的兵刃,有的在假寐,有的湊在一起聊天,看見黑影進來,一個穿著一身紅衣的女子抿了抿艷麗的紅唇,嬌笑出聲:“呦,夜梟回來啦!”
黑衣人十分高冷的瞟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徑直走到屋子最里頭的那張書案前,書案后面一個嬌小的身影抬起頭來,一張蒙著面紗的臉上只看見一雙清凌凌的眼睛。
“頭兒,顏府有動靜了?!甭曇粑⑽⒌乃粏。宦牼椭朗浅D旰苌僬f話造成的。
“那通知小姐吧!”這把聲音倒是溫軟得很,就是聽起來已經(jīng)不年輕了。
半刻鐘后,一只巨大的灰鳥張開羽翼,帶著腿上綁著的小竹管上了天,向著京城的方向飛去,在夜色下,灰色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見了。
京城,皇宮,東宮。
躺在寬大的拔步床上,顏子兮抱著被子打了個滾兒。昨晚跟紀穆宸聊天的內容反復在腦子里轉來轉去,讓她一夜都沒睡好。她不得不承認,就算以后想過咸魚的生活,眼下的情況卻不得不多考慮考慮。雖然紀穆宸已經(jīng)被她治好了,但鋒國這個威脅卻是必須要重視的。蠱蟲這玩意兒實在是邪門兒得很,什么功效都有可能,只有你想不到,卻沒有遇不到,而且防不勝防。
顏子兮自己是不怕的,而且她也會解蠱。但那也是一對一的,萬一鋒國玩陰的,兩軍對戰(zhàn)的時候來上這么一手,那還打什么仗,直接就可以亡國了。
現(xiàn)在最好的情況就是蠱蟲煉制不易,希望鋒國也不拿不出那么多的高級蠱蟲。
于是又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那就是盡可量的給大晉的皇室和官員,尤其是職位比較重要的官員先弄些能夠防治蠱蟲的藥物出來??墒菃栴}又來了,現(xiàn)在鋒國對大晉的滲透十分成功,很難保證官員們的身份。
顏子兮頭疼的坐在妝臺前讓思琴給她梳妝,因為今天要煉藥,所以她的衣服十分利落,緊身、箭袖,半長的裙子,牛皮的高筒靴子。頭發(fā)有點礙事,直接編成了一束麻花辮子垂在身后。
正準備吃早飯,一個灰乎乎的龐然大物從天而降,落在飯桌正中央,將前來蹭飯的常山王和中山王給嚇了一大跳,差點就拔劍了。
顏子兮看著惡作劇成功的灰隼,頭疼的扶了扶額,吩咐執(zhí)畫去御膳房給它拿新鮮的肉。
灰隼對自己氣場兩米八的出場方式特別滿意,它扇了扇翅膀,慢慢的踱到顏子兮面前,伸出了綁著竹管的腿,還挺人性化的抖了抖。
中山王紀穆涵之前征戰(zhàn)沙場,對飛鴿傳書這一套用的十分熟練,但他還是頭一次遇見這么大個兒的“信使”,頓時好奇之心大起,伸手就想去摸摸這頭大鳥。沒成想大鳥卻不配合,腦袋一偏,尖利的鳥喙沖著他的手啄來。
紀穆涵大驚,迅速收回手,后背已經(jīng)驚出了一層冷汗。
顏子兮看了看紀穆宸,無語的發(fā)現(xiàn)他眼里竟然彌漫出了笑意,那種看了熱鬧后幸災樂禍的笑。
灰隼等顏子兮取下竹管后才撲扇著翅膀飛起,在院子里飛了一圈,然后落在取肉回來的執(zhí)畫的肩膀上。執(zhí)畫將手里端著的盛著鮮肉的盆子放在另一個沒人的石桌上,灰隼用它那黑豆一樣的眼睛看了眾人一圈,好像在確定沒人跟它搶吃的,然后才矜持的低下頭,不緊不慢的吃起來。
“皇嫂啊,這是你養(yǎng)的鳥?。∵@都快成精了吧?”紀穆涵的嘴巴一直張得老大,看灰隼開始吃飯才發(fā)表出自己的想法。
“這是我?guī)煾叼B(yǎng)的,經(jīng)常喂它吃一些品相不怎么好的貴重藥材。又有專門的人訓它,時間長了就這樣了。你也不用怕它,以后多喂它幾次它就不會啄你了?!鳖佔淤庖贿呎f一邊展開竹筒里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