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唬弄人的本事
隨著羅飛鴻走了片刻，便到了一處單獨的院落。
里面花草茂盛，鳥雀清鳴，倒頗有野趣。那日街頭遇見的丫頭正在門外踮著腳摘樹上的嫩葉，瞧見她與羅飛鴻過來，便將東西攏在衣擺里，行了個禮：“公子回來了，夫人在屋里看書，正有功夫。”
說著也向齊清嵐點了點頭。
齊清嵐回了一笑，羅飛鴻便道：“如此正好，我請了人來替母親看一看，你去回稟一聲?！?p> 丫頭一笑，便抱著一捧樹葉進去了。
片刻后又出來，笑道：“夫人請您和這位姑娘都進去呢?！?p> 他伸手：“姑娘請?！?p> “鄉(xiāng)野之人，七皇子也肯禮賢下士，民女實在惶恐?！饼R清嵐不進反退，小聲道：“還是七皇子先請。”
羅飛鴻溫柔一笑：“好，你跟我來?！?p> 那日街上見過的中年女子，此刻早換了一身緋色云錦長衣，頭上只戴了兩只赤金長簪，可這兩只長簪上，鑲嵌的卻是大楚特有的星石，且個個都有指頭肚兒大小，富有尊貴一望便知。
“鴻兒，這位姑娘是誰？”
女子雖是國君，此刻面對自己兒子，倒是親切慈愛，沒有半分君主的架子。
“母親，這位姑娘是位醫(yī)道圣手，才替宴齊和我都看了舊疾。兒子想著，母親連日里多有疲勞，便請這位姑娘也來替母親瞧瞧?！?p> “還是我的鴻兒貼心?！?p> 女子十分高興，便招呼齊清嵐：“勞煩姑娘了?！?p> “能為陛下診脈，是民女的福氣?！?p> 齊清嵐端正行禮，女子便愣了一下，下意識去看羅飛鴻。他笑著偎到近前，抱著女子胳膊附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話，女子便笑著杵他額頭：“整日里只管胡鬧?！?p> 轉(zhuǎn)頭又對齊清嵐道：“姑娘不必拘禮。我雖是國君，此刻微服私訪，便是普通人，你只拿我當(dāng)尋常人對待就是?！?p> “民女遵命。”
齊清嵐雖然跟著蕭迎研習(xí)藥理，卻不曾仔細(xì)醫(yī)道，不過是粗粗有個大概?？墒轻t(yī)道之術(shù)，差一毫便可差千里，除了個別天賦奇高之人，別的大抵都是要靠著日積月累換經(jīng)驗的。
正如她此刻，手一搭脈，聽了三息，便知道此人心脈平穩(wěn)，氣息綿延，并沒有什么大礙?？杉幢闶窃俾犎?，她也聽不出別的什么來了，功力只能到此，鞭長莫及。
只好打些歪算盤。
她收回手來，女子頓覺詫異：“姑娘果然是圣手，平日里那些御醫(yī)，看個脈都要把人看睡著了。姑娘瞧著我如何？”
“御醫(yī)大人們經(jīng)驗老到，民女不敢比肩。”齊清嵐十分謙虛，然后才道：“若依民女來說，您這病，倒算不得大病，可是若掉以輕心，最多不過十幾年，就要折在上面?！?p> 羅飛鴻忙道：“姑娘只管明說，我母親不是諱疾忌醫(yī)之人。”
齊清嵐搖頭道：“非是民女故意吊人胃口，只是這病，民女并未見過，只是聽家?guī)熖崞疬^一二。至于醫(yī)治之法，說句大不敬的話，您也是真正施為的第一人，風(fēng)險著實不小?！?p> 女子怕是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大礙，此刻聽齊清嵐說得厲害，便皺眉道：“我平日里倒并未覺得如何，怎么就突然間這樣厲害了？這群庸醫(yī)！”
話雖是說御醫(yī)，可多少也有點含沙射影。
齊清嵐微微一笑道：“國君不必焦慮，此病尚未入臟腑，所以不顯。民女為您一試，便可見分曉。國君平日康健，民女瞧著，不會過分畏寒怕冷?！?p> 女子點了點頭。
“請這位姐姐過來為您收拾衣物，另外請七皇子遠(yuǎn)離些，您才過了病氣，禁不得?！?p> 怎么個禁不得法，她不說，國君不問，羅飛鴻也不好問，只得默默退開些。
齊清嵐指揮那丫頭將女子的衣袖和長褲都卷起些，直到手肘與膝蓋，略晾了片刻，便問：“您可覺得冷？”
女子似是覺得好笑，笑道：“便如尋常一般。姑娘說得太過，我還不至于如此嬌弱。”
齊清嵐微笑起身，到桌上倒了兩盞茶水，端著緩步過來。眼看著是送與國君的，丫頭正要伸手去接，她忽然手腕一抖。
一盞茶潑到了手肘處，一盞潑在了膝頭。
丫頭一聲尖叫，忙不迭要擦，被齊清嵐喝住了一把推開：“別動，國君若是有失，你萬死難辭！”
女子也有些反應(yīng)不及，然而這片刻的功夫，她便覺得膝蓋處涼意森森，再過上片刻，竟然如隆冬寒風(fēng)刺骨。手肘處也漸漸陰涼起來。
“姑娘潑這茶是何意？”
女子眉頭皺得更深，齊清嵐便道：“國君此病，民女聽家?guī)熖崞?，叫做‘僵寒癥’。人初得此癥，多半不覺，多則十幾年，少則一兩月便會病發(fā)，一月之內(nèi)，便周身關(guān)節(jié)畏冷生僵，行動不得，最終全身臟腑均如綁枷鎖，僵硬而亡?！?p> 她指了指女子膝蓋：“這一杯茶乃是溫茶，尋常人潑上并無大礙。只是您如今病氣入肌膚，刺激之下才有所感。若等些日子，病氣入臟腑，再用此法，也測不出來了?！?p> 她說這一會兒話的功夫，女子已然覺得膝蓋如覆了冰，忙道：“姑娘果然見識過人，如今我該如何？”
齊清嵐示意丫頭將女子衣衫蓋好，莞爾一笑：“您如今只需先好好用溫?zé)嶂莅雮€時辰，等出來后再飲用半盞老姜水，便能去了剛才這些寒氣。至于體內(nèi)的病氣，民女還需好好想想，再開方子?！?p> 女子松了口氣，便道：“如此多謝姑娘了?！?p> 說著便招手喚了齊清嵐近前，從頭上摘下一支長簪，替她戴在發(fā)上：“我這兩支長簪，乃是先時生辰之日，皇后所贈，我十分喜歡。如今姑娘救我性命，金銀富貴之外，我也只有這至誠心意可表感謝了?！?p> 簪子一上頭，齊清嵐便覺出分量不輕，晃了晃頭道：“這樣貴重之物，民女不敢收。”
“姑娘一身本領(lǐng)，這小小身外之物，又有何不敢收呢。將來我這一條性命，還要你來周全。再不要說什么敢不敢的話?！?p> 女子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又對羅飛鴻道：“我要去沐浴，你再送姑娘回去?！?p> “兒子倒有事和母親說，讓茗兒送吧?！?p> 齊清嵐低頭聽吩咐，果然女子派了先前的小丫頭送她出來。前腳出了屋門，后腳璇璣九策便運轉(zhuǎn)開來。
“母親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