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在一眾丹霞色的山峰中不起眼的不起眼的山頂上。
一座用碎石堆砌的小土包的墳?zāi)?,用一把古樸的青銅劍作為墓碑直直的插在墳?zāi)骨?,劍上刻著“天劍派掌門孟鋒之墓”,雖然劍身有點斑繡,但這劍身之字卻刻劍三分,歲月不蝕。
張靈跪拜在墳?zāi)骨埃季w回想著過去與師父的一點一滴。
十三年前。
張靈從四歲起有了懵懂的記憶后,便是在茂州城家喻戶曉的惡童了。
“天殺的勒,張靈你個瓜娃子怎么拿過了肉包還拿嘛,哎呦!”陳記包子的陳老包氣急敗壞的拍了拍自己的腿。
張靈眨了眨巴眼睛,歡快的說道:“那人家二蛋還沒吃嘛,我這是給他的?!?p> “你你你……,哎?!标惱习鼰o可奈何的從門口搬出個凳子,一屁股做下去象征性的表示加強了戒備。
“哎呦,陳老頭你的包子又被那丫頭偷了啊。”街坊聽到了陳老包的聲音,探出頭笑道。
“那還能咋整,難不成還真抓了丫頭起來打屁股嗎。我肯,你們肯嗎?”
“哎,當然不肯啦,隨她吧。你還真別說,要不是這丫頭,咱幾個也得上街偷包子呢?!?p> “也罷,也罷?!标惱习[起眼,回想起兩個月前那神奇的一幕。
夜晚的唐朝茂州城街道,雖是華燈初上,卻也叫賣聲起此彼伏,熱鬧非凡。
忽然,一陣震顫的馬蹄聲夾雜著刀刃出鞘的聲音打破這里原本平和的寧靜。
一隊七人縱的馬賊沖殺進了街道中。瘋狂的殺戮著沒回過神的平民。慘叫聲夾雜血雨,火光鮮血灑滿了街道,瞬間把街道變成了人間地獄。
“哈哈哈,大哥你這招調(diào)虎離山真靈,真靈!”為首的一個刀疤臉馬賊比著大拇指對著另一個長須馬賊贊揚道。
“少他媽的拍馬屁,多干正事,那群官兵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應(yīng)該會很快過來的。趕緊的,把這些人的人頭裝起來,漏了就沒下次機會了,血斧幫那群人可沒這么大方。”那長須的馬賊頭領(lǐng)啐了痰,說道。
“得令嘞,哪有能投名又能殺人搶錢的好事,弟兄們,殺??!”
馬賊們殺紅了眼,視人命如草芥,收割著來不及逃跑的平民的頭顱。
這時,從冒火的小巷里,跑出了一女童,停在了這群嗜血的馬賊前,為首的長須馬賊捋著長須,瞇著眼睛打量了這不怕死的女童一番。
女童留著不符合比例的破碎的長發(fā)渾身遍布著烏黑的灰塵,這是常年沒洗澡以及混在乞丐堆里形成的。但在夜晚的火光中,那靈動的眼睛卻顯得格外的靈動。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長須的馬賊首領(lǐng)問道。
“我叫張……張靈?!睆堨`怯懦的低頭玩著剛才不小心丟出來的皮球回道。
“靈,這眼睛果然夠靈?!遍L須首領(lǐng)一改兇惡的神情,笑著說了句。
后面殺完人的刀疤臉拍馬來到首領(lǐng)身邊,問道:“大哥,剛數(shù)過了,人頭剛好就差那么幾個。這女娃咋說?”
“殺了?!?p> “殺了?”
“瞧你那婆媽樣,一個沒人要的乞丐女娃就讓你可憐兮兮,咱們可是賊,不是官!這女娃剛好出現(xiàn)剛好湊數(shù),這就是上天給咱們投名的,懂嗎??!?p> “是是是,大哥說的是。咱們可從來不干官府干的事。小娃兒,天命如此,到了地府你可千萬不要怪我?!钡栋棠樀昧睿e著長刀舞了刀花向張靈的脖子砍去。張靈害怕著低著頭,脖子感到一陣冷風襲來,下意識的用手一欄,稚氣的大喊聲:“不要!”
馬賊們可沒有什么婦人之仁,其他六人個人都狂熱的期待著接下來血腥的一幕。
而接下來的一幕卻驚掉了他們的下巴。
“嗚啊,這……”刀疤臉的長柄刀停留在了張靈伸出來的手掌前,稚嫩的手掌中心散發(fā)出微小的劍氣,如同無形的大手牢牢鉗制住了長柄刀,使其不能前進分毫。
“娘的,大哥,這女娃怎么是個練家子啊,俺的刀動不了哇?!钡栋棠樣悬c驚慌的對頭領(lǐng)說道。
“真他媽的廢物,瞧你這樣。出來干一票大的這會就沒力氣了?。壳坪昧?。”馬賊頭領(lǐng)嘴上罵著,心中不由重視起來,暗地里尋思這女娃該不會是那個世外高人走失的弟子,這徒手攔刀的如此深厚的功力他打家劫舍這么多年頭也是第一次見到。
也罷,一個四歲的小娃兒功力能到哪里去,殺了她也算干掉未來的正道人士給血斧幫投名有機會也能混個高位當當。一想到這,下了馬,抽出樸刀,刀光一閃向張靈另一側(cè)的脖子砍去。
張靈另一只手掌下意識的攔住了刀光,情況與剛才刀疤臉一樣,樸刀被微弱的劍氣攔住,不能前進分毫。
馬賊首領(lǐng)睜大了眼睛,怒目死盯著張靈。而此時卻冷汗淋漓,露出了下意識的驚慌?!皨尩?,有高人,前面隨便再殺幾個,快撤!”老大之所以能成老大,可不是靠殺人隨便混的。其他六人也深感不對勁,拍馬要撤,入狀事大,但被世外高人盯上,這輩子享福的機會就沒有了。
咻!
血腥彌漫的黑煙中,一發(fā)冷箭徑直穿透了馬賊眾人的最后一人的肩膀,馬賊痛苦的慘叫一聲,一時握不住韁繩,翻身掉下了馬。
“賊人休走!”后方,為首的一將士搭弓射箭,黑夜中,那眼睛銳利似鷹,那一箭必是此人所為。
“這鳥人方厲怎么回來的這么快,快走快走!這一票干不了了!”
“歹人賊子,誑我調(diào)虎離山之計傷我茂州百姓性命,來了就留下吧,將士們,放箭!”一那叫方厲的將領(lǐng)一聲令下,萬箭齊發(fā)如流星飛逝。一時間,功力較差的五個馬賊全部被射了穿,用來做投名狀的百姓人頭散落了一地。長須的老大和老二刀疤臉抵擋住了幾箭踉蹌的消失在城中。
“大人,那為首的兩個賊子也中了箭,跑不了多遠,末將去追回來?!狈絽柵赃呉桓惫僬埵镜?。
“切忌不要追的過深,這群賊人生性殘暴,城外更是他們的老家,看不到人就速回?!?p> “末將得令?!?p> 方厲看著這些滾落的人頭,滿眼悔意,道:“今日屠殺均是我一人大意所錯,把他們尸身拼湊起來,好生安葬,找到他們的家人,給他們些錢財,算我頭上?!?p> “是。”
躲藏起來的百姓雖感慨守將方厲的仁善,但剛才真正的救人者他們卻看得真切,若不是張靈忽現(xiàn)神功,抵擋住了他們殺伐的腳步,他們怕不是變成湊數(shù)的犧牲品了。身懷神功的樣子也并沒有對官府談起,因為那時候如此慘劇的情況下,只會被人當成出現(xiàn)幻覺對待,也有可能被安個亂力鬼神的罪名關(guān)起來。此后街坊們對于張靈后來的小偷小摸也不計較了,也就表面怒斥兩聲圖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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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起眼的小巷角落里。
“二蛋,給,這是我剛陳老頭兒那拿來的肉包,老頭那表情可好玩了,嘻嘻。”張靈笑嘻嘻拿出包子對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說道。
“哇,謝謝?!倍皩χ獍鼉裳鄯殴猓臍q的小孩哪會說什么客氣的話,接過包子便大口吃了起來。
“萬劍之主,其身為靈。老天不負我,終于讓老朽找到了?!边@時,一個身穿粗布素衣,背著一把由粗布包裹起來的寶劍的滿臉花白的老頭出現(xiàn)在這兩個熊孩子乞丐面前。
張靈下意識的把二蛋擋在了身后,說道:“老人家,你,你是誰啊,你是陳老頭叫你來要包子的嗎,現(xiàn)在沒有哦,下次還你?!?p> “哈哈哈,我可不認識什么陳老頭,我乃天劍派掌門孟鋒是也,張靈娃兒,你想跟我練劍嗎?”孟鋒說著蹲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臉和藹的笑容對著張靈說道。他并不是長得很高,坐在地上時也與張靈差不多高了。
這在外人看來明顯就是走私人口的騙局場景,但在張靈,孟鋒平頭對視下,顯得格外的和諧。
張靈莫名的對這陌生的老頭有種奇怪的好感,便放下了戒備的雙手,問道:“練劍?練了劍能每天有包子吃嗎?”
“當然有啦,想吃啥就吃啥?!?p> “你的劍呢,我怎么沒看到你的劍在哪?”
“我身后背的就是啦,很厲害的哦,我只能包起來?!?p> “我不信,除非你露兩手?!?p> “對呀,露兩手。”一旁的二蛋也附和道。
孟鋒站起來,看了兩邊古舊的房屋,打量一會,縷著胡子說道:“好吧,就給你們兩個瓜娃子露兩手”。話音剛落,背后的包裹的粗布爆裂了開來,一把古樸的青銅劍沖天而起,散發(fā)著青色的劍芒,孟鋒輕功一躍而起,抓住青銅劍,大喝一聲:“擒天,起!”
巷子旁兩邊的房屋頂在兩個熊孩子驚詫的眼中,硬是硬生生的被劍氣拖了起來,青色劍芒大盛,瞬間,兩邊屋頂直接換了個各!
孟鋒回到地面,用粗布把青銅劍再包裹了起來,那房頂?shù)倪B接處滾落了碎石表明這并不是個江湖騙子。輕彈了下寶劍,兩孩子從詫異中回神了過來。
“哇,我要學,我要學,孟老爺爺你好厲害哦。”張靈一把抓住孟鋒的褲腳。
“那就跟老夫來吧,每天都有包子吃哦?!泵箱h輕撫張靈的頭發(fā)和藹地說道。
“那二蛋呢,他也能跟您學練劍嗎?”張靈不舍的回頭看來二蛋一眼。
孟鋒正色道:“那可不行,此天劍乃天劍之人才能學,天劍之靈也就僅有你一個而已,尋常人連天劍之氣都受不住?!?p> “哦,好吧?!睆堨`雖然聽不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二蛋以后怎么辦呀?”
二蛋拍了拍胸部回道:“你放心好啦,你有師父教你功夫。那我以后也找個師父教我功夫也不會餓肚子啦。”
張靈過去與二蛋勾起了小拇指,說:“好呀好呀,那到時候比比誰厲害,誰吃的包子多?!?p> 張靈自然是吃不了那么多包子的。
張靈并不討厭師父當初善意的謊言,讓她就一個徒弟在大漠學劍十三年,相反的,她感覺冥冥之中有宿命指引著讓她這么做。在這十三年間,陪伴她的,除了師傅,就只有在下山與魔魂的戰(zhàn)斗中認識的西域商人,又稱塑沙者——圖查了。
又回想起師父臨終前對自己的囑托。
孟鋒并不是像一些悲情的小說里一樣在與魔魂的生死戰(zhàn)斗中戰(zhàn)死的。他是壽終正寢的。
那是平常的一天,張靈想叫起貪睡的師父練劍時,打開房門卻看見,師父卻抱著劍,雙眼無神的望著前方。
“師父,你怎么了?”張靈問道。
“徒兒啊,為師教你的已經(jīng)教完了,此生我要做的,尋劍授劍,天劍派我無怨無悔。”孟鋒憔悴的說道。
“師父...”
“徒兒,你乃劍仙之軀,劍仙有天、地、人三劍之功,為師只教了你天劍?!泵箱h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你的出現(xiàn),并不是個巧合,我很高興,找到了劍仙之軀,將我畢生所學傳授于你。劍靈出世,鬼城封印必將破碎,魔物掙脫束縛,這天下必遭劫難,你的使命,便是找到剩下的兩個功法,再一次封印魔魂。”
“你也不要急,這個事兒還早著,也不是你一人可抵擋的。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好好的再找找適合的弟子,把天劍派傳承下去?!?p> “師父,不……”聽到這,張靈已是淚流滿面。
“徒兒,出去吧,為師在西去之前再傳你我最近感悟的一招,你且出門好好參透吧?!?p> 張靈不言,拭去臉上的淚水,摸摸的把房門帶上,持劍立在房外。
那一天,青色的劍芒如游龍出世,遨游于九天,龍吟回響在沙漠久久不息。
對師父的回想到了這,張靈起身,對著劍碑拜了三拜,道:“師父,徒兒定不負劍仙之命?!?p> 第二天清晨,霧靄昏沉,天色如灰。
大勃律城外。
圖查和他的商隊早早地就在城外了。商人的嗅覺都是非常敏銳的,鬼城的威脅解決了后,城門口已經(jīng)駐扎了大量的商隊駱駝。
張靈為師父守了一夜的墓,日出時下了山在城外碰到了圖查,對著圖查笑道:“圖查,你今天怎么來的怎么早?!?p> “你們大唐不是有句話嗎,叫無利不起早,鬼城路上那沒怪物了,我也要早點安排這次的路線了?!闭f罷,圖查牽來一匹馬,馬渾身黑色,毛發(fā)十分光亮,脖子處卻有一塊矚目的一簇白毛,馬健壯高大,一看就是匹常年奔波的好馬。
圖查又拿來了一個行囊,道:“張靈,我的朋友。此去唐國,駱駝多有不便,這馬兒喜好多動,你也騎著它去見見唐國的風景,這包裹里有一些銀兩和干糧,也算是你多年來為我們商隊除害的工錢了?!?p> 張靈也不客氣,數(shù)年來的并肩作戰(zhàn)兩人脾氣早已相互了解,騎上了黑馬,黑馬也不怕生,脖子就抖了兩下,像是認主了一樣。接過包裹,說到:“你當初借駱駝與我,今日又借寶馬與我。看來我要好好的待這馬兒才是?!?p> “既然要帶著這馬走天下,何不起個名?”圖查笑道。
“吾,我想想,既然脖中有白毛,那我就叫它流光?!睆堨`開心地說到,摸了摸黑馬的脖子?!傲鞴?,流光你喜歡這名字嗎?”流光前蹄輕微抬起,歡快的叫了兩聲,仿佛表示認可了這個名字。
圖查牽著張靈歸還的駱駝,說到:“我的朋友,后會有期?!?p> “后會有期。”
一人一馬一劍,馳騁在絲綢之路上。
黃昏的落日下,狂沙在身后飛揚。
一場驚天之局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