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午后,風(fēng)微微涼,陽光也不再熱辣。涼暖涼暖的,是一個非常適合午睡的時辰。
李紅躺倚在山坡柳樹上。一手靈巧的揉捏著折來的柳葉條,一手搭著下巴出神的望著山下的河岸邊。
是怒濤派的孩子們在門人的指導(dǎo)下練武,由于要剪掉頭發(fā)的關(guān)系,女孩只有三個。他們在師父的指導(dǎo)下,稚嫩的手掌作爪揮出,不遠(yuǎn)處的江河啪嗒啪嗒憑空濺起了水花。接著又是下一招,作馬步回旋一切腿,腳下水流如波浪席卷而來。氣勢浩大,但浪到江河中心早已歸于了平靜。其中調(diào)皮鬼薛安是弟子中最強的一個了,他踢起的浪花水滴飛濺到了對岸些許。
眾弟子練了一會便開始用水嬉戲了起來,互相潑水。甚至身后的三位師傅也加入了他們,化來浪潮把雙方淋成了落湯雞。李紅不知道這樣散漫的教徒方法何時能出師,但如果要在小時候的無秘派與怒濤派中做出選擇,她一定會堅定地選擇后者。
自打李紅記事起,無秘派就告訴她的父母是被賊人所殺,她要至死為無秘派效力以報救命之恩。沒有朋友,沒有陽光,身邊只有冰涼黑暗的監(jiān)牢,無數(shù)沾血的碎裂兵器和散發(fā)惡臭的毒藥。唯一的出路便是要殺死被扔進(jìn)自己領(lǐng)地的狼狗、獵豹、毒蛇以及自己的同門師兄弟。
無秘派成長的李紅順理成章的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世,她想反抗,但也沒法反抗。每個幾個月都會有因血蠱之毒而死的尸體被拉出來掛在大堂上以示警告。若不是碰巧被煉丹師解開了血蠱,陰差陽錯之下結(jié)交了那位劍術(shù)超凡卓越的妹妹,自己現(xiàn)在還可能活在無邊的殺戮與痛苦中。
“好像和阿靈一起這樣隨心所欲地教幾個笨小孩啊……阿靈……你等我,我馬上找你……”李紅見物思人,陽光緩緩的將柳樹的倒影像被子一樣蓋住了李紅,涼風(fēng)帶一絲暖意拂地李紅抱膝睡了過去。
冷雨“滴答滴答”地滑過在李紅的臉龐流入她的嘴角,“轟隆”一聲,漆黑的蒼穹上,一道驚雷如白晝般一閃,嚇得李紅一激靈雙目湛寒,警覺的醒了過來。
“奇怪,怎么有雨水流進(jìn)我的嘴巴里,為何我沒有一絲力氣,丹田空無一物……我的面紗何時不見了,是魚白嗎,不可能他不可能暗算我……好難受啊,為什么我說不出話……”李紅警覺的狀態(tài)支撐了不到一息,整個人欲完全躺下時,身后暖暖的擁抱緊緊環(huán)住了她。
如細(xì)線般的內(nèi)力暖流緩緩流入了李紅的丹田,她如甘之如飴的汲取起來,但她的丹田像破碎的花瓶存了沒多少時便又全傾流了回去。短暫的內(nèi)力始終讓她有了力氣睜開雙眼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四周狼煙四起,暴雨如注沖刷著一具又一具尸體的鮮血,成堆的兵器如柵欄環(huán)繞在她的四周。電閃雷鳴,照亮了兵器的寒光,也讓李紅看清了她所依靠的人。
“阿靈……怎么是你……”李紅朱唇微啟,有無數(shù)的言語想對她傾訴,喉嚨一松就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感受到懷中紅影的輕輕晃動,張靈顫抖的手托住了李紅憔悴的面龐,螓首低垂,青絲落肩。李紅方才看清了讓她念念不忘的親人模樣。
仰望張靈,只見她早已褪去了大漠時的糙黃,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眉若流光眼爍劍芒。她輕捋如墨的青絲好讓自己看清懷里姐姐面容。
身后雨卷煙碎,但張靈周身淡藍(lán)的內(nèi)力張開擋住了冰冷的雨滴。她一手輕輕的捧住李紅有氣無力的腦袋,一手仔仔細(xì)細(xì)的梳理著她的發(fā)絲,像是對相戀中的戀人,張靈緩緩的越垂越低,李紅才發(fā)現(xiàn)張靈眸上蒙霜,兩行清淚肆意的滴淌。
“阿靈……這是怎么了……我這是死了么……”李紅怔怔地看著張靈那雙飽含著悔意,不甘與殺戮的劍眸與她四目相對,鼻尖傳來的灼熱又好聞的氣息。
張靈輕聲呢喃著:“姐姐,對不起。若有來生……”
李紅氣息已絕,聽不清張靈最后說了什么,只看著她講完后,薄唇顫抖著吻向了李紅的額頭。
“阿靈,這到底怎么……”
又一道驚雷,天地光照萬丈,雷聲震徹云霄。
張靈將李紅擁攬入懷,這一次她說的話彷如神明降世,聲響九天之外,連暴雨都為之震顫。
“你們!我的姐姐已經(jīng)死了,這世間還有何留念的余地,本座要讓天下都為她陪葬!”
“起劍!”
寒光綻放,萬劍垂天而起。張靈向天一指,仿佛天降災(zāi)星浩劫,萬劍所到之處,削平了山尖,斬斷了河流,城墻如碎石般崩裂,萬物如黃沙般消散。
“阿靈,不,不要……”
“什么阿靈,什么不要???”李紅被魚白的問聲猛然驚醒,照舊是涼暖的午后,和煦的微風(fēng)吹拂,岸邊的孩童又在認(rèn)真的習(xí)武。運行了下內(nèi)力,一切完美如初,原來方才只是個夢境。
魚白笑瞇瞇的看著李紅,故作恍然大悟道:“原來紅姐的郎君叫阿靈,這么快就開始喊不要了嗎?不過這怎么像女人的名字啊”
李紅秀眉一緊,眼上寒霜,一道殺意直射魚白。
魚白識趣地象征性扇了自己兩巴掌,委屈道:“紅姐對不起,我剛才覺察你睡覺時,氣息紊亂,丹田不穩(wěn)所以特地來叫醒你的,你不會怪我吧?”
李紅知道魚白跟王青別的沒學(xué),學(xué)了不少爛嘴話,收回了殺意,氣笑道:“我好的很,你來是你考慮好了嗎?”
“好了好了,不就是無秘派嗎,大不了我就回我的山莊住一輩子。他能奈我何?”魚白得意道。
“我知道你叫我來山莊是什么用意。你怕你走后,這些孩子沒了牽掛,我也是沒想到你用拿來的銀兩去濟(jì)養(yǎng)孤兒。”李紅道
“這些孩子,始終要長大的,況且我,歷代掌門武學(xué)均停留在了倒江之境,我總不能吃祖師爺?shù)睦媳疽惠呑影伞!濒~白轉(zhuǎn)身望向岸邊惆悵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們?nèi)ゴ篝[一番無秘派,順便翻翻有沒有潛淵的秘籍,順便去看看劍道大會有什么樣的高手,再順便看看我的情敵是什么樣的人物?!?p> “那你走后,門派怎么辦?”
“無妨,有個小弟想當(dāng)幫主很久了,我就順?biāo)浦劢o他當(dāng)一會好了?!濒~白說著,對著天空大喊道:“魚長卿!魚長卿!長卿吶,快過來?!?p> 不一會,草地結(jié)霜,樹掛冰晶。一俊美的長發(fā)男子作揖在了魚白面前,尊敬道:“不知幫主找屬下何事?”
魚白拿出塊藍(lán)白色令牌,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李紅,道:“我和你紅姐要去劍道大會見見高手,這一月你替我行幫主之事。”
魚長卿沒有去拿令牌,仍平靜道:“代幫主之事幫主只需跟長老們確認(rèn)下就行,何須幫主令牌?”
魚白拉起魚長卿的手,將令牌狠狠的擲在他的手心,嚴(yán)肅道:“我若不回來,你就是幫主?!?p> “這……”魚長卿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眼魚白,又顫抖地輕觸了下令牌,許久開口道:“屬下定不負(fù)幫主所托?!?p> “還什么屬下,還不去管管怒濤派?”魚白冷言道,魚長卿心領(lǐng)神會,凝霜而遁,只留一地微冰。
————————————————————
“你這幫主轉(zhuǎn)讓的夠隨便的?!?p> “那沒事,反正出了問題,外面兩舵的老頭會幫我擦屁股的。”
“你原來名字叫什么,總不能是真叫魚白吧?!?p> “我嗎,讓我想想,哦,我原來叫魚長明”
“紅姐,紅姐,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
“什么?”
“你看,把我們兩個名字結(jié)合一下,那不就是李白了嗎,詩仙呀。多完美的一對呀。”
“哎……”
“紅姐,你的那個阿靈到底有多厲害?”
李紅望天想了想,道:“若怒濤派最強能翻江倒海,她能覆滅整個天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