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力踩著籃球,在炎日烈光下,他的眼瞳似鷹一般銳利兇狠地看向前方。
輕咦了一聲,左右刻意梳理的斷眉皺下,眨動了幾下眼睛,難以想象眼前稚嫩的人是被他教唆欺負了近乎一年的軟蛋。
從葉蘇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一點懦弱膽怯的樣子,筆直大方地對視著自己,既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慌,仿佛一汪幽泉,在酷熱下散發(fā)著冷峻凜冽的氣勢,直視他的都從脊骨靈魂深處不由地悸動。
一個煉氣二重的高中差生,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肖力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半步,酷似野獸般兇惡的模樣有那么一瞬間流露出退卻的沖動。
這就是肖力。
別人打量葉蘇,他同樣打量別人。理著長出頭皮高出一點點的卡尺頭,像剛插入秧田的稻苗,胳膊上左臂紋著刺青,一臉橫肉,五官長在上面,和他豺狼一樣兇狠的目光相配。
整一個年輕弱小版的“馬九”。
從剛才盯梢到現(xiàn)在的杜賓,率先跳出,罵咧道:“肖哥問你話呢,你他嗎聾了啞了!”
王璞匆匆躲到葉蘇旁邊,提心吊膽道:“我就說了,不該回來。你不聽,這下好了,送死了?!?p> 葉蘇平靜道:“的確是送死來了?!?p> “這么喜歡打球——”
腳尖一挑,肖力把球踢到面前,單手翻轉半圈,掌心生出一股氣流,直接將球吸到手里。
“怎么樣,我教教你???”他語氣里透著不容拒絕的意思,目光閃爍寒光。
教我?
葉蘇意外地睨了一眼,笑道:“你想教我?。俊?p> “教什么教,你說打就打,那你豈不是很沒面子?”
王璞雙臂一展,猶如母雞護崽,攔在前面,用最慫的語氣說,強忍著哆嗦的嘴,道:“肖,肖力,他才第一次打,你贏了也沒光彩?!?p> “你在教我做事嗎?”
肖力捏著球,五指抓進籃球里,瞬間皮球往里凹,踏出一步,陷入沙地,踩出一個深腳印,邊走,邊說:“別以為教訓了盧偉唐健,就可以這么跟我說話,找死嗎!”
“不是要教我打球嗎?”
葉蘇從王璞身邊經過,毫不畏縮地直面虎視眈眈的惡犬,既不故意示弱,也不刻意強硬,似水一樣無波無瀾,道:“行啊,我也教你一樣東西?!?p> “喔,什么?”肖力冷冷一笑,似餓狼撲食前的兇殘樣。
“打了你就知道?!?p> 葉蘇故作神秘,遙指向球場對面人頭攢動的人堆,像看待一個頑劣的孩子,好心勸道:“一對一教學的話,最好那些人都散了,他們看到什么多不好?!?p> “就是要他們看看,我的籃球是怎么教。”
肖力伸直手臂,把皮球遞過去,不屑道:“你先來?!?p> 葉蘇沒有接,瞥了眼臉上寫著擔憂的王璞,擺擺手,示意他退到一旁好好旁觀。
“喂,葉子!”王璞抹了一把冷汗。
“不要仗著吃了什么藥,可以翻身?!?p> 肖力露出兇殘的嘴臉道:“咸魚怎么翻身,都是咸魚。”
葉蘇不加理會,輕蔑地揚起眉道:“你先吧,讓我看看你打算怎么教?!?p> “呵呵,提前進醫(yī)務室,早治療早好,不耽誤三天后跟趙哥對決。”
肖力把手伸入腰間的儲物袋,這是趙凱利用他爸趙德祝的職權,私自給自己平行班的小兄弟發(fā)放的儲物袋,空間不大,只能容納10立方米,但足夠裝一堆東西。
他右手抱球,左手伸出,一把小巧鋒利的尖牙指虎已經套在手指里。
王璞心系好友,眼疾手快,怒喝道:“喂,打籃球哪有帶武器的!”
“修真籃球,打球的是修道者?!?p> 肖力說著揮舞直拳,甩了幾下,骨頭噼里啪啦地陣響,道:“我們修道者,帶一把指虎,很合理?!?p> 葉蘇忽視了王璞,也無視了肖力,催促道:“天氣這么熱,不用廢話,開始吧?!?p> “見到也不怕,膽兒確實肥了,難怪敢打趙哥的臉?!?p> 肖力冷哼一聲,不屑的神情轉瞬化成暴戾,橫肉一動,他持球的左手猛然發(fā)力,煉氣四重錘煉出的駭人力量,如江河宣泄而出。
球在手,一掙脫,如同漂在滾滾的洪濤,球速驚人,球勢兇猛,他一向不喜歡留力,因為這是在給自己埋下禍根,任何死敵都值得用最強的力量,哪怕是碾死一只螞蟻,也要碾得它尸骨無存。
球速201km/h,球威277kg,這是用后勤中心最先進的測試儀量化出自己投擲的最高數(shù)據,當時他扔的是一個25kg的鉛球,而現(xiàn)在,是一個更輕的籃球。
雖然發(fā)揮不出全部的球威,卻更快。眨眼間,籃球便像炮彈沖向前面弱不禁風似的人。
只知剛,不知柔。
葉蘇作為過來人很理解,煉氣境的家伙參悟不了這一層的奧義,厭棄道:“球像你這么扔,壞了怎么打。”
話畢,揚起手臂,球到,五指攤開,靈氣運轉一絲,摩擦著空氣呼呼生風的球,立刻像是砸在編織密集的網里,絲線上一根一根蘊含著綿綿不絕的柔勁,瞬間包裹。
球旋轉了一圈,被葉蘇如吸盤的手死死地吸在掌中。
怎么可能!
肖力大驚失色,睜大眼睛,如果眼前的是趙凱,自己百分百確信趙凱可以接住,因為他比自己強上一重小境界,而且用淬體液打熬身體,筋骨力量強大,只是葉蘇竟然能接住自己全力一擊,他完全不敢相信。
到底他吃了什么藥!一時間,他目光呆滯。
“這就是你要教的籃球?”葉蘇揶揄道。
“你懂什么,還沒開始呢。斗牛的規(guī)矩,進攻前,要把球傳給對方,確認球沒問題,然后把球再傳回來,才可以開始進攻。”
肖力強自鎮(zhèn)定,收斂下丟人吃驚的神情,道:“現(xiàn)在把球給我?!?p> “給你,像你剛才那樣嗎?”
葉蘇擺出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卻讓摸不清他底細的肖力,不住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太逞強,心里盤算著下一步一定要給葉蘇好看。
你等著,等會兒就給我躺下。
“當然是輕輕的?!彼迪驴跉獾馈?p> “口氣這么小,剛才吃芹菜了。”
葉蘇開個不冷不熱的玩笑,將球放在地上,推了一把,看著球慢慢地滾到肖力的腳邊,看似正經實則嘲諷道:“呼呼,球給你了?!?p> “好膽,你敢羞辱我!”
額頭兩邊青筋暴綻,肖力的眉眼瘋狂地抽動,他羞憤地彎下腰撿起球,死死地捏在手里。滋滋,籃球的皮在指尖下壓中下凹得非?;危绻皇抢碇强刂浦约?,險些捏爆皮球。
“開始!”
肖力大吼一聲,如法炮制,這次運足真氣在右手,左手的球只是自己的障眼法,猛然一扔,球速球威接近第一次,一樣直沖葉蘇的臉而去。
其實,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下三濫丟臉的事,但目的跟手段比起來,沒有完成目的的手段,再光明都是枉然。
念頭一閃而過,毫不猶豫,毫不拖沓,催動趙凱私相授受的回柳身法,人在風中如柳葉輕盈飄揚,速度驟然加快,身影幾乎與籃球并排同步。
瞬移而至,幻想著葉蘇因為慣性思維伸手接住籃球,而在這一剎那,穿著背心裸露肌肉的肖力,前胸后背的一塊塊肌肉上的血管忽然突出,像蚯蚓像毛蟲,張縮蠕動。
煉氣四重,丹田里流轉的精氣一經催動,力有四五百斤,而且上個學期,他像專一喜歡一個女生,專一地修煉鉆研一套拳法,雖然是圖書館一層列入不入流的拳術,鐵臂拳。
腳腿胯腰背臂,大開的拳架,十足的力量,剛猛的招式,上一秒,蓄力,下一秒,發(fā)力,一氣呵成,倚仗外練的筋皮,長臂像一條巨蟒長鞭橫掃而來,而巨蟒的頭,赫然是從后勤中心特意借出的利器,尖牙指虎。
利器,雖然比不上修士兵器里最低一級的靈器,沒有絲毫的靈氣波動,但因為鍛打的工藝是鑄器道法,淬火的火是靈異火種,回火的水是靈水奇液,而且鑄造的材料都是遠古珍貴現(xiàn)世普遍的玄鐵石,打造出來的鋒利堅韌程度,完全是冷兵器的頂級存在。
只因為在修真時代,它的價值才大打折扣,否則擱在圖書館館藏里的金庸古龍小說里,就算是小而精的尖牙指虎,在百曉生的兵器譜排名中,至少位列前二十。
“完了,完了,他死定了?!睂O巖看得真切,不敢相信哀上這樣一拳會是什么下場。
“躲呀!”劉飛大吼道。
這樣的利器,這樣的鐵臂,這樣的虎力,像毒蛇張口露出的尖牙吐出的蛇信子,在遠處旁觀的人堆里,不少承受能力差的女生都不忍直視,有的雙手捂住臉,有的別過頭不看。
“他躲得了嗎!”
肖力精光暴綻,眼睛里仿佛能看到三四秒以后倒在地上軟成一灘爛泥的葉蘇。
卻聽砰的一聲,迎面飛向葉蘇的籃球,中間爆開,氣體像爆竹一樣炸開的同時,一只拳頭從皮球里貫穿而出。
磐石崩。
葉蘇不躲不閃,也不會站著白白挨打,他隨手一揮,向前一記直拳,并指攥緊的拳如劍刃,伸直的長臂似劍身,看似緩慢,看似隨意,卻宛如一道電光,刺穿皮球,轟在肖力胸膛的瞬間,像雷一般爆炸。
又一聲砰,先發(fā)制人的肖力驟然一抖,身體不自覺地僵硬,揮之即去的鐵臂拳停在半空,由不得按自己的意志再往前揮,因為他滿腦子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劇痛占據。
“呃?!?p> 肖力無力地呻吟,他瞪大著眼睛向下看去,難以置信地望著破開大洞的籃球,望著從籃球里穿透而出的拳頭,慢慢地,胸前的骨頭噼啪嘎吱響,撕裂斷折的疼痛隱隱約約從堅硬如實的肌肉滲透而入,像千百只螞蟻鉆入心肺,撕扯叮咬。
“噗!”
他喉嚨蠕動,口腔一陣泛甜,嘴角不住地泌出一道血水,氣息斷續(xù)道:“為什么,為什么你有這么大的力量?”
“我一個修真者,力氣大點,很合理吧?”葉蘇半開玩笑,放下穿過皮球的左臂,右手小心地扯下癟成一團的籃球,扔在地上。
肖力整塊胸骨遭到重創(chuàng),渾身如置冰窖里,顫抖不斷。就連呼吸一下,都牽扯百倍的疼痛,他斷氣似的吞吞吐吐道:“合……合……合理個……”
“這就是你要教我的籃球?”
葉蘇抬手,將套在肖力手上的指虎拿了下來,瞄了眼丟在地上,咧嘴笑道:“看來,你教不了,果然,教我的人還在娘胎里,怎么樣,要不要送你去投胎?!?p> 這一笑,很憨,很無害,可落在肖力眼里,宛若天上降魔神,直讓他顧不上疼痛地打顫,靈魂精神像初見他第一眼時,悸動得如篩糠。
“救,救我?!?p> 肖力毛骨悚然,想呼救,喉嚨里的血水堵住自己的嘴,就像沉入到海底,令他窒息。
“咳咳,救我!”
他痛苦地邊咳嗽,邊噴出血,然而勉強側目一看,戰(zhàn)戰(zhàn)兢兢怔在原地的小弟,如遭雷擊臉色煞白的跟班,霎時陷入到絕望,手腳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像被抽絲一樣,一點一點抽走力氣。
“投胎前,我教你一樣東西。”
葉蘇雙手負背,繞到肖力左側,道:“記得怎么做人。”
輕飄飄放下一句話,他抬腿一掃,施展重鐵劍法第三式,掃血河,同時喊道:“猛虎射門!”
內背腳踢中肖力的屁股,他像一顆球從地上飛了出去,口中的血水從嘴角流了出去,和他一塊在半空中劃出兩道拋物線。
“??!”
肖力慘叫著,在空中轉了幾圈,好巧不巧屁股朝下正中籃筐。砰,屁股塞進了框里,他的四肢抖動了幾下,后腦勺重重地磕在玻璃板上,整個人已經翻著白眼暈厥,嘴里紅的是血,白的是沫。
“看來,我還是適合踢足球?!?p> 葉蘇摸了摸下巴,轉了轉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