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
半空中,握在手里的紫銅大棒,不像是一柄劍,而是一把斧。
葉蘇直面迸發(fā)火焰的火雀,從容地一棒劈下。在浩瀚星宇里,最擅長的不是劍,劍道在高深扭曲的維度里,只是未觸及法則真諦的表象,千百年自己一向習(xí)慣切斷。
就像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地沿著牛的骨肉空隙使刀,寧唯道時,他切星海斷法則?,F(xiàn)在,凡夫俗子的自己逼格下降,宰牛刀不殺雞,改殺雀,力劈法術(shù)紋理形氣結(jié)構(gòu),從頭到尾,輕輕一碰,火雀一分兩半,化成兩截左右飛出。
葉蘇相向而去,穿過火雀割裂的空當(dāng),高高躍起,重重落下,縱劈的紫銅大棒威勢不減,裹挾著驚駭?shù)臍饬Γ諝庀褚幻婕埡膲λ毫验_來,發(fā)出難以描述的音爆聲。
開山劈,名為開山,但這一劈劈向木然的趙凱,形如劈柴,廢柴的“柴”。
“怎么可能!”
趙凱雙手一抖,驚叫出來。
就算自己掌握的火雀術(shù)連小成都沒有,也不至于這么干脆的劈開。玄階法術(shù),對上玄階功法,不該是這樣的!
除非,除非葉蘇對功法的參悟已入大成。
“他憑什么!”
趙凱雙目圓瞪,來不及妒忌來不及懷疑,靈氣無多也咬牙跺腳強(qiáng)行運(yùn)轉(zhuǎn)回柳身法,人如柳葉飄飄蕩蕩,一個閃身向右連退四步,自以為避開葉蘇從天而下的劈擊,作勢手勢一變,化爪為拳,耗盡丹田里最后一絲的真氣,又強(qiáng)行施展家傳玄功里最擅長的玄階拳法。
“給我趴,劈空拳?!?p> 趙凱青筋暴綻,骨頭咯嘣發(fā)響,端起拳架子,氣由拳引,運(yùn)到左右手,向前瘋狂連打,手速驚人,一秒十拳,拳拳生風(fēng),練習(xí)時自己幾道勁風(fēng),便是撞上一輛五六十碼的神級座駕五菱宏光,照樣掀翻無誤。
這是我最后的靈氣了,葉蘇!
揮拳揮出殘影,怒吼道:“嗚啊嗚?。 ?p> 劈空拳看似凌厲絕倫,然而拳拳劈空,拳拳落空,前方根本空無一人,完全是對著空氣,像極了幼兒胡亂揮拳,蹩腳得可笑。
“弟弟!”
觀光臺上的趙勇緊緊地握著欄桿,躁動不安的心境使他一不留神,將鋁合金欄桿握出手印。
“旁邊??!”
落地前,葉蘇冷靜地發(fā)覺這一縱劈下去,趙凱必癱倒不能再起,到時贏雖贏,卻不滿十分鐘,自己也未盡興。
于是提氣轉(zhuǎn)身,轉(zhuǎn)到一側(cè),收棒靜站,翹起戲謔的笑容,仿佛局外人看著趙凱揮拳揮空,勁風(fēng)在給空地?fù)P塵。
“棒打狗爪。”
三十六路打狗棒法自然沒這一路,葉蘇胡謅又亂打,眼看也不看,無比清楚地捕捉到虎虎生風(fēng)的拳路。
五百斤的紫銅大棒,隨聲砸下。趙凱在趙勇的提醒,微微側(cè)頭,余光里剛掃到葉蘇的身影,立刻被紫寒森然的素振棒遮擋,見到這一幕,可一切皆晚,已經(jīng)反應(yīng)不來。
“??!”
棒子不偏不倚砸在趙凱的右臂上,就像去年陳雪素打斷趙勇的一樣,咔嚓的斷裂聲格外清晰,拳架子一轟而散。
一棒砸下,葉蘇的第二棒緊接而至,又正中趙凱的左臂。
“?。 壁w凱慘叫連連,宛如殺豬。
聲音廣播四周,左右觀光臺押注給趙凱的賭狗們,心如死灰,明眼人一看就知熟強(qiáng)熟弱,誰勝誰敗。
“打死他,打死他!”
賭狗的心態(tài)總是容易失衡,賭前滿心歡喜地希望他贏,等結(jié)果一出來罵生罵死,罵爹罵娘,把人恨到骨子里,罵罵咧咧,氣急敗壞。
“別打啦,別打啦?!?p> 劉飛跟一幫投機(jī)冒險的同學(xué)狠賺了一筆,眉飛色舞,嘴上假惺惺裝好人同情,可喊了兩三句就原形畢露,他看肖力不順眼,對充當(dāng)肖力依仗的靠山趙凱更看不順眼,幸災(zāi)樂禍道:“再打,我要笑死啦。”
說話間,盈眶的熱淚流出,周圍無底樓的學(xué)生一個比一個淚流得兇,嘴邊的笑卻越發(fā)燦爛。
“讓趙,趙凱認(rèn)輸吧?!表n鳴齜牙咧嘴,不甘地?fù)]拳,無力地嘆了口氣。
趙勇雙目瞠裂,始終無法相信趙凱居然這么不堪一擊,不是煉氣二重,這是二重?
“放屁,我向陳魔女認(rèn)輸,還要我弟弟向她弟弟認(rèn)輸,開什么玩笑!”
猶豫之際,紫銅大棒此刻儼然是一根教訓(xùn)趙凱的戒尺棍棒。
葉蘇從不折磨人,明爭暗斗里,向來追求最快最簡潔的解決,因為要省出時間不耽誤修仙?,F(xiàn)在做人,做人有做人的一套,那就是以牙還牙,幾十倍奉還。
“敲打狗腿?!?p> 又一棒打折了趙凱的右腿,他站立不穩(wěn),歪歪扭扭地側(cè)摔在地,驚惶無措,除了懼,就是痛。
“??!”他想捂腿,可是他的兩只手像發(fā)軟的面條,垂掛在兩肩,一動痛楚加劇。
“4分29,4分28,4分27。”葉蘇喃喃著倒計時。
“呼呼?!?p> 每呼吸一口,都痛苦難耐。從前趙凱學(xué)趙勇,又有殷媛、黃譽(yù)等人的熏陶,是個老折磨人,可從來沒被人這么折磨,因為他還有一記比玄階功法還奏效百倍殺傷力驚人的招式。
他聽到魔鬼低吟,渾身發(fā)抖道:“你他M個雜種,敢這么對我,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捶打狗背?!?p> 不等趙凱說,葉蘇再收回一分力,棍棒揮之即下,拍在趙凱的背部,不咸不淡道:“你爸爸誰???”
“我爸趙德祝!”趙凱喉嚨一甜,吐出一口血。
“罩得住?天王老子都罩不住你,我說的!”
葉蘇明知故犯,假裝不知,厲色道:“你爸爸誰啊,有天大嗎?”
話音剛落,又一棒戳向趙凱的另一條腿上,嘴唇兩側(cè)裂開笑容,人畜無害,卻無比駭人。
捉奸捉雙,打人打趴,既然傷了他兩只手,就順便再斷他兩條腿。
“呃!”
饒是錘煉的體質(zhì),在這番肉體折磨打擊下,趙凱呼吸的每一口,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就算如此,恐懼占據(jù)的大腦依舊第一想的不是認(rèn)輸,還是他屢試不爽的“叫爸爸”。
“我爸爸趙德祝,他不會——”
“你爸爸到底是誰?”
葉蘇依舊視若未聞,逗趣的同時,紫銅大棒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他不再多添一分氣力,單純是五百斤的重量壓在趙凱的肩上。
“噗?!?p> 趙凱已經(jīng)動用不出一絲一毫靈氣,此時他連正常人都不如,遍體鱗傷,內(nèi)傷郁結(jié),平時不屑一顧的五百斤,現(xiàn)在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仍不死心,冷笑著啐了口血,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爸爸……”
葉蘇將自己演成了生厭叫囂的反派,但毫不知情,他就像一個天生神力的嬰兒,沒有完整的善惡是非觀念。
也不需要有,他一點兒不在意,只需要知道辱人者,人恒辱之,只需要做到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聽不見,大聲點?!彼恿私z力氣,輕輕地敲下。
“咳咳?!?p> 盡管眼前一片模糊,趙凱抬頭死死地盯著那張人臉,頑固執(zhí)著道:“我爸爸……”
“你爸爸。”
葉蘇心平氣和,咧起嘴笑,又加了點力氣,像敲木魚,上次敲了他右肩,這次敲他左肩。
“我爸爸,你,你!”
趙凱感覺全身的零部件都不屬于自己,甚至痛苦呻吟的靈魂也快不屬于自己,飄出軀殼。
他翻了翻白眼,全身抽搐,意識越來越模糊,氣若絲線,斷斷續(xù)續(xù)道:“你,你,我爸爸他……”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狗兒子?!比~蘇揶揄道。
“哈哈!”
觀光臺眾人轟然大笑,邊笑,邊鼓掌,還有不少吹口哨,歡呼喝彩。
“找死。”
趙勇忍無可忍,面色猙獰,怒火中生,作勢要翻下觀光臺,殺上秋殺臺給弟弟報仇。
韓鳴趕緊阻攔,提醒道:“你瘋啦,別忘了秋殺臺的規(guī)矩。”
當(dāng)年就算韓鳴被陳雪素連打十八個巴掌,打斷了下巴扇飛了牙齒,黃譽(yù)被打斷了雙腿,被當(dāng)球繞著秋殺臺踢了個全場,甚至跟趙凱同是一個爹的趙勇,在趙德祝觀戰(zhàn)下,照樣給陳雪素不留情面地一頓教訓(xùn),也不能阻止。
秋殺臺上,能結(jié)束比試的,除了督戰(zhàn)代表,要么認(rèn)輸,要么倒下。
黃譽(yù)的臉色越來越差,陰惻惻道:“趙勇,別撐著了,讓你弟弟趕快認(rèn)輸,至少不用被他折磨羞辱?!?p> “葉蘇,你敢再打我下弟弟試試!”趙勇滿腔的怒火宣泄地咆哮道。
葉蘇瞟了眼,無所顧忌地又敲了一下。
這一下,趙凱難以承受,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也是這一下,狠狠地扇了趙勇一個巴掌。他怒極反笑,恨不能立刻下場打死葉蘇,道:“好,好得很,這仇我趙勇記下了。今后,誰敢跟你好過,就是跟我作對!”
“你也是被陳雪素打成死狗一樣的東西嗎!”
葉蘇瞥了眼觀光臺,幕后的指使果然逼出來了,有趙勇甚至有趙德祝一份。
看趙勇聞陳雪素色變,他手指向觀光臺殷媛、黃譽(yù)等人所處的位置,冷嘲回?fù)舻溃骸耙磺鹬眩飞桓C。”
話像一根針刺入心頭,殷媛貝齒緊咬,精致的妝容也難掩陰沉的臉色,胸前劇烈起伏。
“葉子,葉子,禁言?。 ?p> 王璞在臺下從剛才一直不接腔不說話,因為他沒有這個工夫,整個人陷入呆滯傻愣的模樣,直等到葉蘇對線上趙勇,才悠悠醒轉(zhuǎn)。
“他們的老子是趙德祝,教務(wù)處主任?!彼詾槿~蘇忘了趙凱的身份,連忙提醒。
“喔,是嗎,原來是趙主任的孩子?!?p> 葉蘇裝作幡然醒悟的樣子,望了眼有怒無處發(fā)的趙勇,又瞥了眼連認(rèn)輸都認(rèn)不了的趙凱,砸吧嘴巴道:“讓你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丟臉,真是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就解決你的痛苦。”
“反打狗臀。”
葉蘇猛地一掃,一分綿力的血河掃鬼使神差般地橫掃在他的臀部,就像揮高爾夫,啪的一聲,趙凱橫飛而出。
“?。 ?p> 趙凱向前飛撲,面朝下,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個狗吃屎,凸出健碩的胸肌肉摩擦在地,上演一出慘絕人寰的“胸剎案”。
“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p> 葉蘇倒計時的聲音,宛如死神敲鐘,一聲一聲傳入昏昏沉沉的趙凱耳里。
趙凱動彈不得,兩眼一黑,模糊的意識里閃現(xiàn)出趙德祝,比任何時候都想他,含糊不清道:
“爸,救我?!?p> 說完,解脫一般地暈倒,氣息奄奄,好在做夢的力氣都沒有,否則那還未數(shù)完的數(shù)兒,活脫脫是難以揮去的夢魘。
“艸,你給我住手!”
趙勇再無可忍耐,甩開韓鳴的手臂,踩在觀光臺的墻壁上,催動靈氣,縱身一跳,從四米高臺飛快落下。雙腿著地,猛地腳下生風(fēng),身法飄忽,雙拳癢癢,心頭恨恨,便要沖上臺前,替趙凱討回血帳。
緊隨而后的韓鳴連忙攔住,警告道:“瘋啦,校規(guī)里嚴(yán)禁比試結(jié)束前擅入秋殺臺。”
“等老師宣布勝負(fù)再說?!?p> 黃譽(yù)陰沉著臉,望向秋殺臺,如吃了蒼蠅般惡心。
“十九,十八……”
葉蘇嘴里繼續(xù)念著數(shù),走到趙凱的一邊。
“住手吧?!?p> 公孫青袖手旁觀到現(xiàn)在,終于身影一動,落在趙凱面前,兩指指尖虛點,一口精純的靈氣溢出,如針般刺入趙凱額頭。
與此同時,夾在指尖的借閱卡隨即脫手,似飛鏢般回旋空中,飛向葉蘇,卡面棱角裹挾著一絲蟬翼輕薄的靈氣。
公孫青在試探葉蘇,而葉蘇也知道是試探。
但不示弱不作假,如她手夾巨劍,他氣勢稍弱,指捏借閱卡,笑道:“你這么一攔,過去了五秒,十三……”
“羞辱了,骨頭斷了,也倒了。”
公孫青立在葉蘇的眼前,瞇著眼縫,面對面審視這個瘦小卻在剛才爆發(fā)驚人能量的十六歲學(xué)生,尤其是兩指輕易地捏住附有她一絲靈氣的卡,好奇心漸濃。
“拳擊場上,倒下得喊十個數(shù)兒?!?p> 葉蘇收下卡,面無波瀾,道:“現(xiàn)在沒數(shù)完,他自然得躺著等我念完?!?p> 看來有其姐,必有其弟。
一樣隱忍而行,厚積薄發(fā),一樣睚眥之仇,加倍奉還。
公孫青前年在校任職,自然目睹過陳雪素的面容風(fēng)采。為人師表的肅容浮現(xiàn)出一絲無可奈何一絲感到興趣的笑容,道:“好吧,那就讓他躺十個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