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安息
嘴角溢出鮮血,貝爾捂著自己刺痛的胸口,臉上的淤青讓他有些看不清楚前方的東西。
貝爾很強,因為他是裁決者。
貝爾也很弱,因為他是裁決者。
裁決者在面對傳教士擁有統(tǒng)治性的壓制力,可是在面對普通人時,他的恩賜之力就幾乎沒有作用了。
現(xiàn)在在他的思維中,被蜂類包裹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具死去的軀殼,所以他的恩賜之力并沒有對蜂類包裹的那個家伙使用,只是一味地壓制著那些蜂類。
這就是為什么,他無法壓制住那些東西的原因。
他現(xiàn)在所處的序列節(jié)點只允許貝爾同時壓制住一個傳教士,蜂類的力量來自于被司維拖住的繃帶男,而被蜂類包裹的那個夜行者海蒂,其實根本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貝爾的情報量使得他無法有效地洞察局面,所以才會如此的被動,甚至于手中的槍支已經(jīng)摔落在了相距數(shù)米遠的地方。
右手握著匕首,他的手臂在輕輕顫抖,似乎快要握不住刀柄了。
貝爾很少遇到這么艱難的情況,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面對萬神教信徒,或者彼此獨立的傳教士。
像這種案例,他一次也沒有遇見過。
此刻貝爾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zhuǎn),那個怪物正邁著僵硬緩慢的步伐朝著他走來,或許只需最后一拳,便能了結(jié)他的性命。
屆時,自己的大腦也可能化作那個家伙的盤中餐。
呼吸不穩(wěn),貝爾小幅度地后退著,保持自己身體不僵硬。
怪物蹲伏了下來,蓄勢待發(fā)。
劍拔弩張,戰(zhàn)斗僅在一瞬之間。
一招之內(nèi),或許就能決定貝爾是否可以活下來。
然后……
一聲震耳的響聲,在曼堡市的街頭回蕩著!
嘭!
那是槍聲,貝爾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怪物就快速朝著后面退去,躲過了疾馳而來的子彈!
“又不是鯨骨彈,你在擔心什么?”
諾里斯一邊輕松地說著這句話,一邊將撿到的、屬于貝爾的手槍扔在了地上,雙手戴著銀色的指虎,上面篆刻著奇妙的花紋。
怪物應該是扭過了頭來,看著站在街對面的諾里斯?;椟S的燈光從燈罩內(nèi)傾灑下來,柔和地蓋在了諾里斯的頭頂,但劉海的陰影也使得諾里斯的面色發(fā)黑,帶給貝爾一種不適的感覺。
蜂類們拼命地震動自己的雙翅,發(fā)出嘈雜紛亂的聲音,借此恐嚇這個連它們都本能性感到恐懼的敵人。
“我能聽懂你們在說什么,”諾里斯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所以我也很清楚,我根本不想聽你們廢話半句,要死的話,也不需要那么多的遺言。”
貝爾想要站起來,質(zhì)問諾里斯為什么會出來救場,但是劇烈的疼痛卻讓他險些跪在地上。
一只纖細的手臂,攔住了他下墜的上半身。
柏芙麗臉色鐵青,看著諾里斯的表情中同樣藏著怒火。
“不要說話,”柏芙麗看出來了貝爾想要說話的欲望,及時將其制止,“現(xiàn)在的你多說一句話,牽扯的傷口就會更加嚴重。先要活著,事后才能找諾里斯問那些該死的問題?!?p> 聞言,貝爾選擇了妥協(xié),放松了下來,但看著諾里斯的目光依舊沒有挪開。
怪物朝著諾里斯邁動著步伐,他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是非常扎實,好似下一秒就可能速度暴漲,然后突破至諾里斯的面前!
諾里斯吹了吹自己拳上的指虎,吹掉了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塵。
柏芙麗不知道諾里斯是什么傳教士,但是貝爾知道,在諾里斯的通緝名單上,詳細記錄了一些沒有任何作用的個人信息。
其中唯有一條,算是比較有用的。
諾里斯,是一名夜行者。
這也能解釋他為什么能在酒吧同司維暴揍十數(shù)人,夜行者最強大的地方就在于身體強度,在夜晚更會得到飛躍性的增幅。
現(xiàn)在的諾里斯,就是最強的時候。
怪物并不知道諾里斯是個什么東西,他只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這和旁邊的那一對男女不同,那是足以致命的。
大量的蜂類從怪物的身體表面脫落,遮天蔽月,構(gòu)成了一張寬大的黑布。
被蜂類所包裹的家伙,也終于露出了他的全貌。
被包裹在其中的海蒂已經(jīng)千瘡百孔,一些老舊的傷疤出現(xiàn)了蛀洞,大量的蜂類幼蟲在那些蛀洞中來回攢動,扭動著自己肥大臃腫的身體。
觸手一般的舌頭從空洞的口腔中伸了出來,她的面頰兩側(cè)像是被硫酸腐蝕過一樣,邊緣焦黑,空洞可怕。
她快要死了,但還沒有死。那些蜂類依舊在折磨他的身體,“未知”在折磨他的靈魂,或許只有犯下世間極惡之人才會遭遇這樣的苦楚。
諾里斯閉上了眼睛,對身后的柏芙麗道:“你該做什么,你明白吧?”
柏芙麗的手已經(jīng)摸向了自己衣襟下的懷表,“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自己不明白。”
蜂類遮住了月輝,諾里斯收拳,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咔噠——
有什么東西,在響。
柏芙麗拿出了自己的懷表,輕輕按下了懷表上的按鈕。
“十秒?!彼f道。
諾里斯點頭,在心中默默地倒計時。
柏芙麗的懷表是恩賜之力的具現(xiàn)化,她對傳教士的壓制是絕對性的,但序列節(jié)點越高的傳教士,壓制所需要的時間就更長。
壓制所有蜂類所需要的時間是十秒,所以她才報出了這個時間。
可是,怪物并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依舊邁著沉重且緩慢的步伐,朝著諾里斯靠過來。
十秒,轉(zhuǎn)瞬即逝。
咔噠——
又是一聲輕響,脫離了傳教士的所有蜂類在半空中停下了動作。
諾里斯突然放棄了蓄勢的姿態(tài),緩緩地走向了那個海蒂。
貝爾和柏芙麗并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按理來說,他可以一瞬之間就貫穿海蒂的胸膛,拔出她的心臟,然后將其斬殺。
但是諾里斯沒有這么做。
走到海蒂的面前,諾里斯接住了前者揮舞過來的拳頭。那本是全力的一拳,可是諾里斯卻接了下來。
諾里斯看著她的眼睛,渾濁的眼眸深處透露出了恐懼和悲傷。
即使蜂類脫離了他的身體,那些幼蟲仍然充斥在他身體的每一處角落,操控著她的身體。
“殺……”
她在說話,可是手臂在掙扎著脫離諾里斯的掌控。
“殺……了……我……”
諾里斯看見了她的另一只手,那一只手懸在空中,不斷地顫抖,就像是在強迫不聽從自己命令的手臂停下任何行動。
“我明白了?!敝Z里斯說道。
叱——
從諾里斯的手腕下,一把袖劍刺了出來,貫穿了海蒂的咽喉。
那些幼蟲和蜂類們發(fā)出了直達靈魂深處的慘叫嘶吼,諾里斯面不改色,一把抽出了鋒利的袖劍。
沒有鮮血濺射出來,因為鮮血已經(jīng)被那些蛀蟲們吮吸干凈了,支撐著她生命源泉的,是一個通靈儀式。
沒錯,就是司維所找到的存在。
“安息吧。”諾里斯用手闔上了她的雙眼,那些蛀蟲們已經(jīng)化作黑色的煙塵消散在了空中,伴隨著海蒂的死亡而消失在了蹤影。
那些黑色的空洞,象征著她一直以來的痛苦。
柏芙麗見諾里斯將海蒂的尸體放在了地上之后想要離開,連問道:“你要去哪兒?”
諾里斯回過了頭,視線中還帶著沒有收斂的憐憫。
“我還有一個人要去找。”